第三十一章 入地有門

　　“我們現(xiàn)在就離開嗎？直接從門口走？”三七問道。如果他們真的正在被監(jiān)視，大剌剌地從大門離開可算不上什么好主意。

　　“你知道我為什么選擇這個集裝箱住？”喬小喬故作神秘地賣著關(guān)子，一只腳在地上打著節(jié)奏，好像很放松的樣子。其實越是緊張的時候，喬小喬越會下意識地裝作放松的樣子，她認為這是順利解決問題的第一步。fake it until you make it.（在真正做到之前要一直假裝自己做到了。）

　　三七歪了下頭：？

　　喬小喬笑了一下，彎腰在地上一把掀起了墊腳的膠布。她腳下出現(xiàn)了一個……一人寬的洞口？

　　“這地方大概很久很久以前是一條河，沒干的時候市政修了排水管道。我這集裝箱底下，就正好壓著一個?！?p>　　喬小喬選擇這個地方的時候，并沒想到這個深邃的廢棄管道能夠派上什么用場。但總歸有備無患。比如今日，就不至于被逼到上天無路入地?zé)o門的境地。

　　“你一切還好？剛裝上的義體和部件，沒有時間給你做內(nèi)環(huán)境的自檢了，會不會影響你的性能？”喬小喬問。

　　三七搖搖頭：“不，還好，我會先暫時關(guān)掉一些?！?p>　　“好，”喬小喬放心地點了下頭，背上了一個癟癟的行軍背包——并沒有太多值得帶上的東西?！霸蹅兿氯?。”

　　管道垂直向下，由于沒有光源，看不到底的深。只有一條簡易的鋼筋搭成的梯子，好在沒有松動的跡象。三七緊隨著喬小喬，一級一級謹(jǐn)慎地往下移動著，管道里只有他們踩在鋼筋上的聲音在不斷回響、放大。

　　大概爬了有不到十米的高度，就到底了，比看起來要淺很多。但底部仍然是僅供一人的橫向管道，三七不免有些擔(dān)心：“小喬，你來過這里嗎？它通向哪里？”

　　三七的聲音極輕，但仍然在管道中反復(fù)碰撞、回響不斷，把他的聲音扭曲得怪異非常。

　　“沒有?！眴绦檀饲皼]有想過真會有用上此處的機會?？勺约涸诿鳌橙嗽诎档淖涛恫⒉缓檬?，她決心主動隱入黑暗之中，叫他們再難找到，“總歸會通往什么地方的，這河道干的時間之長，已經(jīng)連通過水的記載都查不到了。”

　　地底深處，長期的空氣不流通導(dǎo)致氧氣較為稀薄，如果路程太長，光靠喬小喬打開蓋子那段時間流進來的空氣可支撐不了太久?！叭?，你能聯(lián)網(wǎng)嗎？我這邊馬上就要斷連了，地下信號太差。”喬小喬說。

　　三七試了一下，給出了安心的肯定答復(fù)：“可以?！?p>　　“測一下空氣構(gòu)成?！?p>　　三七的味覺感受器同時能夠執(zhí)行味道和氣體的檢測和判定，在運行了幾秒過后，三七說道：“氮約80.8%，氧氣19%，還有少量二氧化碳和其他氣體。有一定空氣流速，大概……0.7米每秒。方向是從我們的來時的方向?！?p>　　空氣流速比想象中要慢啊，明明剛剛打開了蓋子，按理說放進來不少新鮮空氣來著。喬小喬思考著，明顯感受到略低于正常值的氧氣濃度逐漸開始影響她的大腦運作了。

　　“三七，我斷網(wǎng)后你還能接入我……的神經(jīng)網(wǎng)絡(luò)嗎？”喬小喬想盡可能減少說話和氧氣消耗，同時也保證自己不會在不知不覺中因為缺氧而突然昏厥。

　　“大概不行吧，或許試一下呢？”三七有些抱歉。

　　“算了，費電，不試了。我們再往前走一段，你再測一下空氣構(gòu)成和風(fēng)速。如果氧氣低于18%，或者風(fēng)向有任何改變，告訴我。還有，調(diào)低你的耗電模式?！彪m然三七的電池續(xù)航一直很長，但是如果在走出這里之前徹底耗盡，他也需要調(diào)節(jié)到呼吸模式，兩個人使用這里的氧氣，那就更不夠了。

　　他們繼續(xù)往唯一的前方移動著，說是走，不如說是挪動，因為管道不足以容納一個正常人的身高，喬小喬不高，尚且需要微微低頭、雙手扶著管壁才行，三七就得半彎著腰才能通行了。二人又在沉默中前行一段，雙方心里都在緊張地思考著之后的對策。

　　“小喬，氧氣濃度又下降了大約0.2%左右?！比叩穆曇衾锊环?dān)憂，“還有，風(fēng)速也減緩了?！?p>　　喬小喬已經(jīng)開始感覺到有些輕微的暈眩感，大腦脹脹的，好像喝了些酒之后的感覺。她不喜歡這種滋味，但此時不能停下休息，否則就是原地等死。

　　風(fēng)速改變的原因，除了因為里管道口越走越遠之外……還有一種可能：來自另一個方向的空氣在抵抗著反向的氣流。

　　這僅僅是許多可能中的一種，但卻是生的唯一可能。喬小喬決定就此一搏。

　　“三七，推著點我，我們盡快往前走。如果風(fēng)向有改變成從我們的前方流過來的話，告訴我?！眴绦陶f道，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隔三岔五地輕微電擊我一下。”

　　“?。俊比邲]反應(yīng)過來喬小喬為何這么要求。

　　喬小喬微微轉(zhuǎn)頭，她的太陽穴沁出的汗珠已經(jīng)打濕了幾根發(fā)絲，粘在她似乎有些灰白的側(cè)臉上，而她的唇色似乎也已經(jīng)比平常更深，這是血氧飽和度開始走低的表現(xiàn)。

　　三七瞬間了然。他一只手推上喬小喬的背包，另一只手則在底部輕輕拖著，盡量幫她減輕負重。至于為什么沒有直接幫喬小喬背這個包，三七也沒細想，但他總覺得喬小喬沒有說出口的請求，應(yīng)該也不會喜歡別人貿(mào)然幫她做決定。

　　感受到背部隔著背包傳來的輕輕推力，喬小喬深深吸了一口氣，盡量讓自己的抬腳落腳看起來不那么費力而沉重。三七托著她背包的那只手在緩緩發(fā)力，逐漸地，整個包的肩帶幾乎已經(jīng)不再有負重作用在喬小喬身上了，但喬小喬似乎并沒有感受到這一點。

　　她的步履已經(jīng)越來越緩慢和虛弱了。

　　喬小喬眼前發(fā)暗，走著走著，打了一個趔趄向前撲去。三七眼疾手快，拽住她的背包往后一拉，穩(wěn)住了她，同時也看到了喬小喬的面色已經(jīng)慘敗，嘴唇有些發(fā)紫，急促地喘息著。情況不容樂觀。

　　三七側(cè)過身來，繞到了喬小喬的前方，背起了她。喬小喬此時已經(jīng)沒有多余的力氣拒絕這份幫助了，她甚至感覺自己的意識都要失去了。

　　喬小喬，撐住。風(fēng)速在變大……

　　喬小喬在墜入黑暗之前最后一刻，腦海里響起了三七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