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后有怪物

　　就這樣，喬小喬拿著超細纖維的線團，而三七牽著那根線的線頭，兩人向著不同的方向走去，可以說是一場暫時而冒險的分道揚鑣。

　　不知怎的，轉過幾個箱體之后，突然獨自一人喬小喬有些輕微地緊張起來。她驚異于自己會產生這樣的感受。不是一直都自己獨自一人生存下來的嗎？自從留下了三七，她的生活好像就在不經意中、在她自己下意識的選擇下發(fā)生著細微卻深刻的改變。

　　她開始傾向于冒險，更加深入白場，想要借助三七獲得往上爬的機遇；也同時有了更多顧慮，竟然當面拒絕了位高權重的高成重；習慣了三七溫和的日常，也容易擔心在賽場上他的爆發(fā)和莽撞。

　　一向以為自己并沒把賽博格當成一個完整的人看待的喬小喬，驚愕地發(fā)現(xiàn)，自己可能已經把三七當成一個生活中伙伴般的存在了。

　　她有點煩躁和焦慮地往前悶頭走著，一不小心肩膀撞到了一個箱體上。

　　“??！”箱體紋絲未動，她痛的忍不住叫了一小聲。站定揉了揉肩膀，就是這幾秒鐘的站定讓她突然聞到了一點熟悉的味道……原液的味道。

　　拽上線圈之后她便蓋上了原液的蓋子，手也擦干凈了。為了避免混淆，她蹲下來仔細嗅聞著，果然在一個箱體上找到了她涂抹原液的地方。

　　味道已經消散得很淡很淡，但和別處相比仍然明顯的多。

　　可惡，還真的像三七所說的那樣！她有點生氣，卻也意外地有些振奮起來。

　　她拿著線團開始走回頭路，邊走邊想，卻越想越困惑：原液的味道，不至于這么快消散到這么淡的程度?。?p>　　事實上，原液的揮發(fā)性通常很差，其味道對于喬小喬來說幾乎一直都是一種非常容易辨別的固定濃度。

　　僅僅靠箱體中機器運作的輕微升溫，和房間中幾乎不存在的空氣流動，根本不可能在這么短的時間內揮發(fā)到這種程度。

　　除非……喬小喬突然想到了什么，拿出原液瓶，抹了一點點在箱體上。

　　她克制住自己的焦躁，略微等待了幾分鐘。

　　然后，她清楚地看見，在絕大部分情況下都不會變粘稠、在長期的儲存下都不會失去流動性的原液，在箱體上不知是干了還是慢慢滲透了進去?？傊@樣看來，再過些時間，確實會出現(xiàn)氣味變淡的情況！

　　箱體，或者是空氣？總之，這里一定有某種物質，可以和惰性極強的原液發(fā)生反應或者稀釋它。這對喬小喬來說或許沒什么可怕的，但是……

　　她拔腿就開始狂奔。

　　在無數完全一樣的箱體間快速地急轉彎和奔跑讓她幾乎失去了自控力，在看到三七身影的那一刻，她一下沒有剎住，徑直撞到了三七身上。

　　但三七穩(wěn)穩(wěn)地用雙手支撐住了她。

　　她大口喘著氣，一時間說不出話來。還好沒有直接撞進三七懷里，鋼筋鐵骨的，應該會撞得很痛吧。

　　等她的呼吸大致平靜了一些，她才意識到自己的回歸好像比想象中要快多了。喬小喬不禁問道：“你走了多遠？”

　　三七搖搖頭，舉起了手里的線頭：“我沒走?！?p>　　喬小喬一愣。

　　“我在等你回來，我們一起走。”

　　喬小喬簡直說不出三七一如既往語氣平和的這句話，到底會是一種斷定她一定回頭的嘲諷，還是一種舍不得她從背后追上來的安慰。

　　但她現(xiàn)在來不及考慮這么多。

　　喬小喬迫切地開口問道：“你有感覺哪里不舒服嗎？身體上，組件、關節(jié)什么的？你身體里有多少原液？”

　　三七想了想：“嗯……沒什么不爽利的。應該只有少量的關節(jié)還剩下一點點原液吧，上次賽事其實已經消耗了不少，還沒有補充?！?p>　　聽到三七的身體沒怎么像要出問題的樣子，喬小喬暗暗松了一口氣。

　　“我懷疑這里的箱體材料，或者是空氣中的什么成分，會激活原液這類惰性化合物?！?p>　　“你覺得……是建造這里的人故意設置的？”

　　“不知道，不一定。我暫時還想不到這對于人能有什么傷害，最多是對于含原液的義體部件可能有腐蝕性吧?！?p>　　喬小喬這么說著，又搖了搖頭，好像在自我否定著什么：

　　“怪物……不是生來就是怪物。怪物，也不一定是被人刻意塑造出來的?！?p>　　她猛地抬頭看向三七，眼里卻盡是憂愁和困惑：“總之，是先有了迷宮，那之后，總是會出現(xiàn)怪物的……”

　　如果只是一個挖礦用的大型服務器集群，怎么可能所處的環(huán)境出現(xiàn)這種特殊呢？

　　事情沒有那么簡單。即便不愿，他們也已經深陷迷宮之中。如想不變成怪物，或許只好自救！

　　喬小喬咬咬牙：“三七，聯(lián)網的話，你能帶我看到多少內容？”

　　三七露出為難的神色：“這個我也說不好。在這里聯(lián)網的那種感覺很奇怪，就好像同時身處宇宙中，而你周圍的不是真空，全都是信息的洪流。你伸出手去抓一把，閃爍的沙礫般的信息就從你的指縫漏出去，漏得一點也不剩。你再一看，自己，自己好像也是這樣的沙礫組成的……”

　　喬小喬實在想不通三七作為一個鋼筋鐵骨的賽博格，都是從哪里學來的這種酸兮兮又不著邊際，過于抽象的說話方式。明明平時要他說個具體的原理都說不清楚。

　　但此時好像也沒有別的選擇。她對三七說：“聯(lián)網吧。”

　　“聯(lián)網，帶我看看這些服務器，到底在算些什么。”

　　三七依言照辦。先是連上了網，進入了身邊的服務器。而后他又對喬小喬輕輕點了一下頭，示意她自己要連上她的神經網絡了。

　　喬小喬不知道此時該怎么做，于是暫時把眼睛閉了起來。

　　她突然感覺到三七溫柔地拉住了她的一只手腕。

　　喬小喬不太適應地甩了一下，睜開眼想說“你干嘛！”

　　但當她睜開眼時，喬小喬看見了……宇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