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書蟲
“鳳凰果實？就這煤球一樣的東西？”文添忍不住開口。
想必這位枯朽的，像是一只腳已經(jīng)踏入墳?zāi)沟模闶沁@玲瓏珍寶閣的守閣人吧。
白小溪眼眶里有淚水在轉(zhuǎn)，“把春天還給我，多少靈石，我都可以的。”
守閣人瘆人地笑出了聲，“除非把你們?nèi)齻€人的名額，都用了。”
不爭氣的春天，還在畏畏縮縮地上前，舔食著那黑色果實的殘渣。
害怕歸害怕，吃還是要吃的。
莫輕歌略帶些輕蔑地回道，“隨便，反正這一層也沒什么讓我心動的東西?！?p> 文添倒有些遲疑。
雖說白小溪對他的觀感相當不錯，但是畢竟也僅僅一面之緣。
就憑借一場戰(zhàn)斗積累下來的好感，就要送出一個對當前的他助力很大的寶物名額，說實話，文添不舍得。
對于莫輕歌來說可能就是幾頓飯的事情，可對他文添來說，或許就是餓死駱駝的最后一頓飯。
白小溪頭搖得像撥浪鼓，“回去給我家大人說下，四樓的物品，應(yīng)該也沒有那么貴......”一邊說，一邊還低頭摳著手指。
文添笑得十分蒼白，心里感慨萬千，感情整了半天，人均富二代，就自己一窮二白靠打拼唄。
不過也好，一下子來倆大腿可以抱！
虧了虧了，早知道剛才也干脆利落地讓出自己的名額表表衷心了。
文添暗暗有些后悔。
“以后看好自己的靈獸，別的層的老家伙，可能沒我這么好心?！蹦鞘匾谷溯p拍了下還在舔地板的春天的小腦袋，“就用你的名額抵了吧，下不為例?！?p> “前輩怎么稱呼？”文添有些嬉皮笑臉地上前攀談。
剛剛一切他都看在眼里，白小溪相當于白嫖了兩個鳳凰果實啊。
“倒是很久沒人問過我名字了?！笔亻w人笑笑，“叫我肆就好，你們兩個慢慢選，第四層許久沒有人氣了。”
肆從懷里掏出一個灰撲撲的小茶壺，嘬了一口成分不明的液體。
文添突然有了靈感，悄悄溝通識海里的書簡真靈，“起來干活了兄弟。”
書簡之靈像是早有預(yù)謀般，浮現(xiàn)出了兩個數(shù)字。
“肆-丙區(qū)九二六?！?p> “肆-辰區(qū)一千零四十?！?p> 好家伙，啥時候的事兒，這書簡靈已經(jīng)把這玲瓏珍寶閣探查了一遍？
問題是，還沒有被這守閣人發(fā)現(xiàn)。
文添站在原地，無數(shù)奇奇怪怪的藏品飛來飛去，倒是隱約可以看出這第四層的構(gòu)造，是按照十天干區(qū)分的。
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十個分區(qū)。
可問題是，幾乎沒有藏品是還呆在他原本的位置上的。
“肆長老？”文添找了好久，還是找不到書簡真靈點名要的這兩個，實在有些頭痛，只得試著輕喚了一下。
“何事？”肆悄無聲息出現(xiàn)在文添身后。
“能幫我找兩個藏品嗎？”文添弱弱地問道。
肆一怔，陷入了沉思。
白小溪和莫輕歌也看向文添，都不知道他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一時間，除了偶爾藏品碰撞發(fā)出的聲響，再無人答話。
幫忙訪客搜索藏品，其實本就是守閣人的本職工作。
肆只是太過無聊，這小子，莫非了解這里的構(gòu)造不成？
四層還是有不少他的心頭好的，真讓這小子薅走一個，那還得了？
肆一把年紀，腦海里的轉(zhuǎn)盤還是打得啪啪響，真要是讓那小子挑中他這四樓價值最大的五件藏品之一，就說找不到！不信的話，你自己找唄！
肆終于將自己心里的小九九理順，半晌，默默點頭，“可以?！?p> 文添松了口氣，這就好辦多了，假裝遙遙一指，肆-丙區(qū)九二六?！?p> 肆指樓層，丙是區(qū)域，九二六是藏品編碼。
肆又笑了，他在此值守百余年，對這里的藏品已經(jīng)了如指掌，聽到編號的一瞬間，心里提著的那口氣便放下了。
虧自己先前還擔心這是學院哪個老不死的后人，專門來拿走他的命根子的。
肆-丙區(qū)九二六，只不過是一個普通不能再普通的藏品。
肆一道靈力激射而出，很快，一個被五花大綁的小蟲子，飛到了文添面前。
莫輕歌退了一步，對這些沒有骨頭軟趴趴的東西，她從心底有些抵觸。
“這是？”文添都開始懷疑竹簡真靈在給自己開玩笑？
“你要的，你問我?！彼劣行┛扌Σ坏茫艋搜?，在我這四樓，撞大運呢？
“書蟲，吃紙張書籍，筆墨紙硯成長。這只品相還不錯，好好喂養(yǎng)，應(yīng)該可以成長為三品靈獸?！卑仔∠獰o愧是馴獸學院的佼佼者，一眼就看出了這個白糯糯的小東西，“若是能找到些寫得不錯的詩文，寫在紙上讓這小家伙吃下，或許也能生出些別的神通?！?p> 文添有些嫌棄，自己的第一個伙伴，就要是這條破蟲子了。
給我玩天夢冰蠶那一套，這也不是百萬年魂環(huán)??？
“麻煩長老再給我看下，肆-辰區(qū)一千零四十。”文添索性不裝了。
起初他也怕竹簡真靈挑中某些稀罕玩意兒，引起肆的反感。
現(xiàn)在看來，完全是多慮了。自己看上的，恐怕都是最契合文道的，也就是說，可能在肆眼里，都是一堆破爛罷了。
肆開始探查，卻始終沒有找到一千零四十藏品的蹤影。
“奇怪，被人兌換了？”肆開始在一本破爛不堪的記錄上查找，“也沒有啊？”
“躲哪兒去了？莫非是隱形類的靈器？”肆彎著腰，使勁兒揉了揉眼睛，“感覺就在附近??？”
莫輕歌打了個哈欠，若不是文添還在那磨磨唧唧，她早就隨便薅一件靈器，然后回去睡覺了。逐浪閣九層那一戰(zhàn)，還是頗浪費精力的。
春天從白小溪懷里跳到地面，用嘴從一條黑檀木桌子腿下面叼出來一塊厚厚的布。
桌子歪到一邊，上面隨意擺放的書籍散落在地。
肆喜出望外，“找到了，就是它！”
春天略帶得意地喵了一聲，像是在向白小溪邀功。
“可給你能壞了?！卑仔∠獙櫮绲孛嗣禾祛^頂如綢緞般絲滑的毛發(fā)，從縛在腰間的白色小包里摸出一塊兒小魚干，丟給春天。
破天荒的，春天嗅了嗅那小魚干，沒有第一時間動口，而是又喵嗚一聲。
文添也笑了，這還是他頭一次從靈獸臉上看到嫌棄的神情。
白小溪一時還沒反應(yīng)過來，還在想為何平日里春天最愛的小魚干，今天突然失去了吸引力。
肆倒是樂呵呵笑笑，用像是被煙熏了幾十年的嗓子說道：“嘴養(yǎng)刁了唄?！?p> 說罷手沖著遠處一揮。
一個像是鳥窩一樣的藏品飛了過來。
肆從中摸出三枚鳥蛋，想了想又放回去一個，信手拋給春天。
春天一躍而起，身形矯健地像是頭豹子，將那兩個種屬不詳?shù)镍B蛋一口吞下。
肆看向一直安靜等著的文添，稍微有些慚愧，“想起來了，那天這方乾元桌被八百號藏品，啃了一口，一直也沒有報修，剛巧它厚薄合適，就......”
文添接過那塊布，好好拍了拍，灰塵揚起，在珍寶閣里的燭光下飛舞。
莫輕歌湊了過來，摸了摸那塊布，“看不出什么材質(zhì)，但感覺很堅韌?！?p> 肆補充道，“而且儲存能力極佳，字，靈氣，念力，都可以蘊藏在其中。不過也有諸多缺點，首先的容量很小，同時不能蘊藏意，不然也不會在這四樓吃灰?！?p> “意，是指晉升四品必須要領(lǐng)悟的真意嗎？”白小溪問道。
“不錯，真意儲存需要極其罕見的介質(zhì)，往往是晶石，晶石可以讓念力在內(nèi)流轉(zhuǎn)，既不失去效力，也不會輕易逸散?！彼两忉尩馈?p> 文添、莫輕歌、白小溪三人對視一眼，都想起了識海里此刻正懸浮著的黃色晶石。
“那請問，如何辨別儲存在靈識里的意，是何種真意?！蔽奶韱柍隽诉@個問題。
頓時遭來了一個大大的白眼。
“你師尊是誰？為什么這些基礎(chǔ)的東西都不教給你？”肆有些不耐煩，然后一拍腦門，笑得露出一口黃牙，“想起來了，你小子是文修院的，文修院里，沒有四品的教師?！?p> “只需要將念力緩緩向晶石內(nèi)部滲透一縷，然后在識海中，就可以觀想意的形態(tài)。當然，觀想越深入，意也容易潰散。歸根結(jié)底，晶石不過是消耗品。是拿來當對敵手段，還是當跨入真意境的學習參考，就看使用者自身了。”
或許是文添并沒有挑中什么有價值的東西，肆顯得尤為的有耐心，畢竟拿人家想兌換的藏品墊了桌角，也顯得他這個守閣人有些不那么厚道。
“好，再讓我想想，選哪一個?！蔽奶砜粗笫值臅x，以及右手尚且沒想到用處的布匹，有些犯難。
不是難以抉擇，是特么都不想要啊。
這里面哪一個都沒有那個羅漢伏魔陣來的逼格高?。?p> “行了，我的名額給他，一個男生，磨磨唧唧的?！蹦p歌轉(zhuǎn)身往門外走去。
“好?！蔽奶泶饝?yīng)的干脆利落，絲毫沒有一點心理負擔。
“這么不見外？”莫輕歌有些被氣笑了，停下腳步回頭。
“我變強了，不是能更好兌現(xiàn)承諾不是？”自從擺脫了華夏條條框框的束縛，文添也越來越率性起來。
“四個？”莫輕歌晃動著四根手指。
文添搖搖頭，“三個半?！?p> “沒趣?！蹦p歌揚長而去。
“你們有事瞞著我！”白小溪委屈大喊。
三人行，就我一外人？
肆已經(jīng)解開了束縛書蟲的封印。
那顯得有些干癟的書蟲懸浮著朝著文添爬過去。
“它還挺喜歡你的，一時間都沒想著逃跑?！卑仔∠痛禾於歼€未離開，“趁現(xiàn)在締結(jié)契約吧?！?p> 文添尷尬地撓撓頭，“咋締結(jié)？”
“文修院有你這個學生，倒也是相當益彰了?！彼林边粕啵跋衲氵@么小白的修士，還真少見哈。”
白小溪耐心解釋道，“最簡單的方法，拿你的靈映射到靈獸的識海里，這是單方面的締結(jié)，但是這樣不穩(wěn)定，融靈，是可以最大限度發(fā)揮靈獸力量的方法?！?p> “把我的靈，他的靈，串一串，融一株一株幸運草，和一個同心圓？”文添手上比劃了一下。
“什么玩意？不過感覺大意是對的。”白小溪不太懂，畢竟她也沒聽過什么小虎隊，“這本《馴獸入門》，應(yīng)該足以解惑了。一般來說，一個修士修煉途中能融靈的個數(shù)有限，一定要充分思考?！?p> 白小溪將那本《馴獸入門》拓印給文添。
“好的，多謝了?！蔽奶泶蟾琶魑蛄藥追?，將那一個勁兒往自己胸口鉆的書蟲拈了出來。
這玩意兒怎么帶回來去啊？四肢都沒有，還沒有締結(jié)契約，也不敢茫然收入識海。
“那我，就先走了？快到飯點了，學院里還有幾百頭靈獸要喂。”白小溪突然想起了這茬，哭喪著臉。
“行，我還有幾個疑問要請教下肆長老，然后就回文修院?！?p> 待一人一貓的身影消失在視線遠處，文添才不好意思扭扭捏捏地對肆長老軟磨硬泡，“長老，您看這蟲子，我?guī)Щ厝ヒ膊环奖悴皇?，您見多識廣，對這四樓數(shù)千件藏品更是了如指掌，想請教下，有什么妥善攜帶的方法?！?p> 肆似笑非笑，心想這年輕人雖然有些話多，可句句說在他心坎兒上，想想怎么也都不虧。
這年輕人傻乎乎的，拿兩個四樓的名額幫自己清除了兩件廢品，也罷也罷，就再送個小玩意兒吧。
一個四面鏤空，由黃色藤條編制而成，手掌見方的小竹簍被拋了過來。
像極了退休老頭拿來裝蟈蟈的
“不算學院資產(chǎn)，是我自己掏的腰包?！彼两o出一瞬間有些后悔，但看見這孩子臉上沒見過市面的那種欣喜若狂，也只是補充了一句，“以后有空多來珍寶閣陪我嘮嘮嗑，別像文修院其他幾個人，整天把自己悶在那破院子里，有啥意思？”
“得嘞！”文添把書蟲放進那竹簍里，只顧著愛不釋手地把玩，也不知道聽沒聽進去。
“仲白師兄喚我？”文添的令牌轉(zhuǎn)來一陣顫動。
此次筑基池那次事件以后，文添的令牌就被換成了和其他人統(tǒng)一的那款。
黑色玄鐵材質(zhì)，記錄著你的信息，宗門貢獻，在某些時候，還是個相當便捷的內(nèi)部通訊器。
“師弟，聽聞新生評級已結(jié)束，路過煉丹與筑器學院時，記得去找方佩討要一枚三品寂滅丹，務(wù)必今日取回?！?p> “寂滅丹？不知是何用處?！?p> 聽這名字，感覺就不是什么好丹藥。
“哦，想必是替韓非求的吧?！彼敛焕⑹枪馕鋵W院活化石，對各種奇聞異事更是了如指掌，“三品的壽命，哪會到韓非那么長，恐怕他早就該是一個空殼了吧，靠寂滅丹將靈力流動和念力都壓制到最低水平，也不過茍延殘喘罷了?！?p> 文添倒是第一次意識到這個問題。
原來韓非師兄一直都處于低電量模式，靠著睡眠狀態(tài)續(xù)命。
也難怪大多數(shù)他只是在院子里的躺椅上曬太陽。
文添先前還覺得是韓非師兄歲數(shù)大了，不喜走動。
“寂滅丹的配比，一定要嚴格把控，寂滅之意一旦多一分，對韓非來說就不再是續(xù)命的解藥，而是致命的毒藥。能把握這種微妙平衡的，或許也就只有蘇輕羅一人吧?！彼炼嗾f了幾句。
文添的心情莫名有些低落，雖然加入文修院才不過幾天的時間，這幾個老頭在自己心里的地位，已經(jīng)相當之重了。
無他，在這個舉目無親的修行世界。
友情，愛情，勢力，功法，天材地寶。
文添自信都可以慢慢獲得。
可同道中人，少之又少。
光武學院數(shù)千師生，能懂那些驚世文章的，又有幾何？
能聽到瞬間就體會詩詞意境的，又有幾個？
一時間，孤獨，憂傷，落寞，統(tǒng)統(tǒng)堆在了文添的心頭。
初來乍到，最開始的興奮勁兒過去之后，開始有中無所依靠，無處寄托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