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6.土葬
經(jīng)過六個小時的車程，米蜜終于在中午時分趕到了家。在村口下了大巴車，就聽到哀樂一遍一遍的傳來，米蜜心下悲涼，抬步往自家走去。
老遠，就聽到悲傷的哭泣聲，米蜜還沒進門，就已經(jīng)淚流滿面。
繞過一處院墻，米蜜終于來到了爺爺奶奶家的地壩邊上?？墒?，米蜜卻看到了讓自己永遠也忘不了的一幕：堂屋里并排停著兩副棺材。
村子里幫忙的鄰居看到了米蜜站在墻角，有的人便打起了招呼：“是米蜜回來啦，快過來啊，快來看看你爺爺奶奶?！?p> “是啊，怎么站在外面，吃飯了嗎？”
“真是可憐吶，沒想到……”
米爸聽到聲音走出來，就看到呆愣在地壩里的米蜜。米爸眼圈都是紅的，卻也上前來幫米蜜把背上的包拿下來?！懊勖郏ソo爺爺奶奶燒點紙上柱香吧?！?p> “爺爺？奶奶？”米蜜不敢相信地看著米爸，想再確認點什么。
米爸無奈地點點頭，“爺爺……是今天上午10點多鐘走的，走得很安詳……”
米蜜哭起來，悲傷地大哭，雖然他們有些重男輕女，雖然家里孫子孫女眾多，自己并沒得到過太多他們的愛，可是親情血濃于水，爺爺奶奶一起走，她實在很難過。
米爸拉著米蜜進屋，米蜜跪在兩副棺材前面的地上，拿了厚厚一疊黃紙，哭著給爺爺奶奶燒紙。
米大姑看到米蜜，沖上來抱著她，又是一場悲涼的哭泣。差不多每回來一個親人，米大姑就得來這么一場，勸哭的村民都通通紅了眼。人吶，不管長到多大，有父母亦有家。如果父母不在了，那不管還剩下多少親人在身邊，自己仿佛都成了一個孤兒。更何況，米家這情況，兩位老人一起走了，換了誰受得了。
米蜜手里拿著黃紙，默默流淚。她輕輕拍了拍米大姑地背，有些不習慣自家大姑的擁抱，畢竟從小到大，因為家里孩子多，米蜜也從沒像這樣和米大姑親近過。
好在，米大姑很快被村民們拉開，把她安置在了棺材旁邊的一處椅子上坐下。米大姑已經(jīng)哭得氣竭，打了一個哭嗝，哭聲卻是漸漸小了些許。
米蜜燒了厚厚一疊紙，站起身，用衣袖擦掉臉上的淚，眼睛通紅著。米爸拉著她，走到地壩里一處方桌上坐下，那里已經(jīng)有米爸備下的一碗米飯和一疊小菜。
“蜜蜜，先吃點飯?！泵装终f。
看著米爸憔悴地臉，米蜜很心疼。爺爺奶奶去世，米爸一定比她更難過。“爸爸，你吃過了嗎？”
“吃了，中午吃了一碗面條。你快吃吧，餓了，吃飽了才有力氣。”米爸低垂著眉眼，在米蜜旁邊坐下。
“嗯?！泵酌垡膊缓迷僬f什么，拿起筷子吃飯。
吃完了飯，米蜜被米爸招呼進屋里，戴上了孝布。在農(nóng)村，如果家里有老人去世，那老人的子子孫孫都要在給老人辦葬禮期間戴上孝布，直到老人被安葬，孝布便可以取下來燒在老人的墳前。
米家在外工作或讀書的子孫陸陸續(xù)續(xù)地趕了回來，孝子賢孫滿滿一大堂，哀樂不停，悲傷氣氛蔓延……
米爺爺米奶奶的葬禮安排在第二天晚上坐大夜，第三天早上抬上山土葬。喪葬是一件大事，農(nóng)村人更是看重。這次，米家四個兒子平攤喪葬費和葬禮的一切花銷，自然所有的人情禮金到最后也是四家人均分。兩位老人一同辭世，事件可以說是很大，那排場自然也要大。
所有村民都已經(jīng)自發(fā)放下手里的農(nóng)活過來幫忙了，米大伯又從外面請來了兩班大廚師和工作人員，為這幾天的飯菜做準備。米家爺爺奶奶年歲大了，算是喜喪，所以席面的排場也要辦得隆重。
村里到處都是人，親朋好友不管葬禮的具體吊唁時間，有時間的都紛紛提前趕來了，幫忙的幫忙，打算守夜的就開始準備守夜。
米家四個兒子安排招待客人的一切事宜，米家四個兒媳則在廚房里給初始幫忙。
下午，米蜜和兩個堂姐坐在地壩里，用小刀裁黃紙。
米蜜的電話響起來，米蜜拿放在一邊的帕子擦了擦手，從衣服口袋里摸出手機。
是寧寗打來的，米蜜這才想起來自己到了家都忘記給他報平安了。
米蜜輕咳了一聲，接起電話：“喂？”
“到家了嗎？”寧寗聽得到，米蜜那邊很嘈雜，鑼鼓聲和哀樂不停。
“嗯，到了，中午就到了。對不起啊，忘記告訴你了。”
“嗯，沒事。吃過飯了嗎？”
“吃了的，我回來的時候大家都吃過了，但是我爸爸給我弄了飯吃。”
“那就好。心情還好嗎？”
聽到他如此問，米蜜又想哭，他還不知道，她的爺爺……可是，米蜜覺得，還是不告訴他了，免得他擔心，等她回去了再說吧。米蜜抽了抽鼻子，“嗯，挺好的，你別擔心我。”
“好，那你要好好吃飯。”
“嗯，好?！?p> 兩個人沒有再說話，電流聲‘滋滋滋’地響著，米蜜玩著自己衣服上的扣子，想再說些什么，當著兩個堂姐的面又有些不好意思?！澳恰覓炝?。”
“好，不要太難過，我等你回來?！?p> “嗯?！?p> 米蜜掛了電話，又切到微信界面，給寧寗發(fā)了一個‘抱抱’的表情包。
米月看了米蜜一眼，問：“男朋友？”不得不說，米月慧眼獨具，一語中的。
米蜜其實還沒跟家里說寧寗的事，于是不知該作何回答。
米淑雯見此情景，問：“米蜜你有男朋友了？”
其實米蜜也沒想瞞著，只是想先跟父母說而已。
見她沉默，米月又說：“哎呀，肯定是嘛。米蜜，你怕什么，有男朋友是好事啊，你都已經(jīng)大學畢業(yè)了，長得也不錯，沒有男朋友才奇怪呢?！?p> 這話，米蜜倒是不解了，“沒有男朋友有什么奇怪的?！?p> 米月笑了笑，半開玩笑地說道：“沒有男朋友的話，我要懷疑你的性取向咯。要知道，你姐姐我可以從初中開始就談戀愛了啊?！?p> 米淑雯：“你還挺以此為榮的?！?p> 米月：“那倒不是，只是咱米家的女兒，長得也不是那種歪瓜裂棗，談個戀愛有什么稀奇的啊。你看米蜜，越長越漂亮，要說學校里沒人追她，我才不信。再說了，大學嘛，本來就是談戀愛的天堂，米蜜你上大學的時候是不是談過戀愛我們不知道?。俊?p> 米蜜嘆了口氣，“你可想得真多?！?p> 米月靠近她幾分，“剛剛那個真不是男朋友？”
米淑雯拍了拍她，“我說你，八卦心不要那么重好不好，是個男生打電話你就覺得是人男朋友是不？”
米月：“不然哪個男生會這么關心一個女生，除非……”米月又看向米蜜：“是追你的男生？”
米淑雯：“哎呀，你就不要八卦了，米蜜不說自然有她的道理?！?p> 這時，米媽正好有事情叫米蜜，米蜜遁走……
米家爺爺奶奶的葬禮辦得隆重，坐大夜這天來了一百六十幾桌賓客，除了米家的親戚和左鄰右舍外，其他的都是米大伯米二伯米爸和米四叔的朋友。
米大姑和米二姑作為女兒，兩家人各自喊了一個鑼鼓班子，一家還買了兩把花圈，一把紙雨傘和各種祭品。
坐大夜這天晚上，鑼鼓喧天，火炮和煙火無數(shù)。靈堂里，米大姑和米二姑輪番上陣，哭得肝腸寸斷。米大伯和米二伯也站在一邊，默默抹淚。米四叔淡定些，但也拉了把椅子坐在棺材旁邊，神情哀傷。米爸低著頭，眼圈紅紅的，米蜜坐在米爸身邊，一只手搭在米爸肩膀上，攬著他，默默陪著他。
有好幾家親朋喊了鑼鼓班子，農(nóng)村葬禮鑼鼓班子一般是由七個人組成，一人拍镲，一人錘鼓，一人敲鑼，一人打鐺，還有兩人舞獅，一人唱詞。鑼鼓隊一個接著一個上前來吊唁兩位逝去的老人，后面甩鞭炮逗舞獅的村民玩得不亦樂乎，靈堂里米家子孫哭聲不止……人們的悲歡并不相同，但在這一場喧囂里，人們都只有一個目的——吊唁米家爺爺奶奶。
經(jīng)過一整晚的鬧騰，早上八點，米家子孫最后看了一眼棺材里的兩位老人，村民們便幫忙蓋上棺木，準備起靈。
風水師勤勤懇懇，在后山為米家爺爺奶奶選了一處福地，而且天時地利人和，兩位老人能合葬。墳地早已挖出一個深坑，只等吉時讓棺木就位。
村民們拿著大碗口粗的棒子和拇指粗的繩子，綁在棺木上，十個人一組，抬起棺木，一前一后，往后山而去。
米大姑又哭了，這幾天她哭得太多太久，嗓音已經(jīng)嘶啞。村里的婦女們牽著她，跟著棺木跌跌撞撞往后山走去。
在村民們的吆喝下，米爺爺和米奶奶的棺木按時下葬。周圍響起火炮聲和煙花沖天的聲音，米蜜扶著米爸站在人群里，淚流滿面。遠處，米大姑和米二姑哭聲悲涼。
米蜜看了看天空，藍天白云，晴空萬里。
米蜜的眼淚滴落，眼尾卻帶了一絲笑意，她看向天空中最漂亮的那朵白云：爺爺奶奶，再見啦，希望您們在天堂過得幸?？鞓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