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章 鸝歌
遠(yuǎn)離主樓,的確安靜不少,后院的隔間點(diǎn)著燈,的確安靜不少,院中心挖了一個(gè)池子,種滿了荷花,那姑娘引自己到了一間房后,便笑瞇瞇的退下,這里不同于那種最末等的青樓,容易為了錢財(cái)產(chǎn)生爭搶客人的事情來,這里就相對(duì)舒心一些。
鸝歌帶著面紗,抱著琴而來,進(jìn)來后笑盈盈的道:“公子安好?!?p> 她坐在姜若華面前,放置好自己的琴道:“不知公子想聽鸝歌彈些什么?”
“就聽你拿手的吧?!苯羧A看著鸝歌,鸝歌也不害羞,笑了笑后便端坐撫琴,琴聲婉轉(zhuǎn)悠揚(yáng),不是什么好琴,卻勝在彈琴的人琴技嫻熟,若要論起來,姜若華想,姜家里教諸位小姐彈琴的女夫子,琴技只怕都要遜色這位鸝歌姑娘一籌。
這首歌若配詞來唱,只怕更添絕妙,可惜唱的人離開了這里,終究少了一份韻味。
但鸝歌的琴仍是很好聽的,只不過姜若華今日來可不是為了來享樂聽琴的:“我聽媽媽說,從前還有一人,與你一起,彈琴唱曲,可稱一絕?”
鸝歌手上動(dòng)作不停,但望向姜若華的眼神也不免一躲,她笑道:“是,不過鶯歌妹妹前些時(shí)候被贖走了,故而如今只有奴家一人了?!?p> “那倒是可惜了?!苯羧A靠在美人塌上,“本想今日一觀的,沒想到竟是來晚一步,這鶯歌姑娘一離開,世上怕是再無人聽到那么好的琴曲一絕了。”
鸝歌笑了笑,一曲畢,她為姜若華斟酒:“客人喜歡鶯歌妹妹,贖她出去過好日子,是奴家沒那個(gè)福氣罷了,公子請?!?p> “若是我,定把你二人一起贖回去,彈琴唱曲,豈不更美?”姜若華接了酒一飲而盡,“可惜了,不過……單只有你的話,倒也不錯(cuò)。”
鸝歌一顫,抬眸看向姜若華道:“公子的意思是,愿為奴家贖身?”
“本公子身邊缺個(gè)彈琴的?!苯羧A饒有興致,不知道這個(gè)鸝歌,是否真如夢里那樣,與鶯姨娘姐妹情深呢?她總歸是要先試探一下的。
隨即道:“你且放心,本公子一向厚待自己人,會(huì)給你一個(gè)名分,讓你一生榮華富貴衣食無憂,不必再在這兒賣唱賣笑?!?p> 這對(duì)于一個(gè)生在青樓的女子來說,無疑是最大的誘惑,脫離賤籍,脫離苦海,雖然將來的人生也未必能像普通姑娘似的,但若能得一個(gè)好人贖回去,的確后半生就不必飄零了。
但這也要賭,誰知道前一刻還在與你郎情妾意的男人,他在家中是什么樣子?他的夫人是什么脾氣?又有多少妾室?
有下場凄慘的姐妹,被贖走甚至還要被養(yǎng)在外面,也有被主家厭棄又隨意發(fā)賣的,鸝歌只覺得,有時(shí)候很難說究竟是留在這種地方幸福,還是跟著一個(gè)男人出去更幸福。
“公子厚愛,奴家承受不起?!?p> 但鸝歌拒絕了,起身朝著姜若華施了一禮。
“哦?你不想贖身離開這里么?”姜若華挑眉問道,“拒絕了我,往后或許也就沒有這么好的機(jī)會(huì)了?!?p> “公子的承諾自然很令人心動(dòng),若您一定要贖,奴家別無選擇?!丙Z歌苦笑一聲,盈盈跪在了地上,“但還是請公子不要為難奴家,公子是明事理的人,不似那些粗俗無禮的客人,奴家命賤,身在這種地方,也不敢奢求什么榮華富貴,何況這世上,總有東西勝過榮華富貴萬千,奴家懇求公子,不必為奴家贖身?!?p> 錢只要拿出來,不管鸝歌是否愿意,她都不得不走,所以別無選擇,為了心中所愿,她只能跪地祈求。
祈求眼前的人放過自己。
“我想,聽聽原因。”姜若華看向她道,“總不能說無緣無故的,就讓我放棄了看上的人吧?”
鸝歌磕了一個(gè)頭:“世人總說咱們這些下九流的人是最無情的,今兒與你風(fēng)花雪月,明兒或許為了錢就會(huì)轉(zhuǎn)投他人懷抱,其實(shí)不然,我等入了這一行,卑賤如塵,萬事不能自己做主,就如公子要贖我,若公子肯可憐我,我便能有一絲希望,若公子強(qiáng)行要帶走我,我亦是別無選擇,哪怕心中千萬般不情愿,您給了錢,奴家就是您的玩意兒,想怎么樣都行?!?p> “好日子自然誰都想過,若能一輩子衣食無憂,為奴為婢也是心甘情愿了,只是再如奴家這樣低賤的人,心里也有惦記著、掛念著的人?!丙Z歌眼眶有些紅紅的,即便能強(qiáng)撐著難受在客人面前賣笑,但此刻也有些忍受不住了,“在香雪樓里,姑娘們爭相斗艷,媽媽把有能耐的姑娘當(dāng)作搖錢樹,這地方是吃人的,奴家打小被賣進(jìn)來,成了今天這個(gè)樣子吃了不少的苦頭,每年新來的小丫頭里,都有不服氣偷跑的,公子或許有所不知,在這里若是偷跑了,抓回來是少不了一頓毒打的,奴家幼時(shí)便是這樣過來的?!?p> “不聽話的,甚至也有被活活打死的,為了活命,所有人都拼了命的去學(xué),互相爭斗,互相比著,也會(huì)互相算計(jì),唯有鶯歌,她與奴家感情勝似親姐妹,靠著兩人互相鼓勵(lì),才能有今日對(duì)外的美名?!?p> “如公子知道的那樣,前些時(shí)候她被贖走了,奴家是為她開心的,她去的人家大富大貴,是京中位高權(quán)重的門第,雖是做妾,但那是她很得寵愛,但……前段時(shí)間,她出事了,奴家的消息還算靈通,打聽清楚之后,知道她如今處境堪憂,奴家沒什么別的本事,但從小長大的情分不可磨滅,縱使是飛蛾撲火,也想試一試能不能救她,還望公子原諒,奴家……不能跟您走!”
“你可知道,倘若你進(jìn)了那深宅大院,也未必做得到什么,如此也要一意孤行嗎?”
“奴家恐怕是個(gè)傻子,實(shí)也知道自己其實(shí)做不到什么,但即便如此,哪怕能有個(gè)陪伴上路亦是好的,就如同年幼時(shí)一起挨打挨餓那樣,不孤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