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二章 傾頹
梁興揚也意識到了事態(tài)的不妙，他很迅捷地伸出手去，然而李寒琚卻比他更為迅速，他的速度當然不是一個衰朽的凡人老者所能比擬的，其實此前梁興揚也沒見過李寒琚有這樣快的速度，他似乎真的是在窮途末路迸發(fā)出了前所未有的力量，至于叫梁興揚也要為之心驚。
李寒琚臉上帶著一點癲狂的笑意，他在握住那塊玉牌的時候就已經(jīng)被梁興揚捏住了脖子，然而一切都晚了。
一股無可阻擋的強大力量從李寒琚身上傳來，將梁興揚的手彈開了去。梁興揚只來得及看見李寒琚手中的白玉牌子變做了兩半，而后便見到一道光柱從遠處沖天而起，同時四面都是地動山搖。
李寒琚見梁興揚的神智果然為之一奪，扭身便要倉皇而走，他的動作卻在下一瞬遲滯了起來。
被鋒銳無匹的劍所傷的時候，人往往是沒有痛覺的。
一開始李寒琚也覺不出痛來，他只覺得是有些冷，從胸臆之中一路散盡四肢百骸的冷，等他有些艱難地低頭去看的時候才覺得那一線冰涼的痛已經(jīng)劇烈到無可抵擋的地步，他看見一截劍尖從他的身前透了出來。
劍尖上掛著殷然的紅。
那是他的血么？
原來他的血也是這樣的紅而熾烈，并不曾在隱私算計和爾虞我詐之間冷下去么？
他雖然投效了妖皇，可最后也還沒能擺脫一個身而為人的身份，甚至于他做了這天下最大的罪人，卻依舊沒能給自己換一條生路。
李寒琚聽見劍橫秋輕笑的聲音。
劍橫秋道：“用這把劍殺你，其實還算是臟了它。但師傅的在天之靈或許會感到高興吧？這也算是替她報酬率，想不到最后還是我來替她報仇，是了，他們才是一樣的人，一樣愚蠢，不在乎自己身后事究竟是怎樣的，在乎的是這天下蒼生，可是天下......天下什么人會看他們一眼呢？”
李寒琚聽著劍橫秋那沒有什么意義的絮絮之語，只覺得氣力是瘋狂的從那一道創(chuàng)口之中流逝，劍橫秋在這一劍上用的是十成十的力氣，梁興揚是關(guān)心那鎮(zhèn)妖塔，他卻不怎么關(guān)心，天下大亂同他是有什么干系呢？他只想要為師父報仇罷了，所以便是鎮(zhèn)妖塔碎裂，他也不會被分去注意力。
劍橫秋緩緩擰轉(zhuǎn)劍柄，道：“像你這么無恥的人我還真是第一次見，可惜人族的命脈卻要在你這樣的人手上斷送，又叫一個妖族接續(xù)起來，實在是太可笑了。”
李寒琚看著天邊那一道璀璨的光柱，面色正一點點地灰敗下去。
然而他的不甘并沒有被梁興揚看在眼中，梁興揚對著那一道光柱神色已然大變，他知道那意味著什么，意味著鎮(zhèn)妖塔中的妖族已經(jīng)全數(shù)被放了出來——李寒琚，他怎么敢！他怎么敢為了自己的一條命，就叫全天下的人來陪葬！
梁興揚當即在自己身上貼了一張神行符，要往幽州城的方向而去。
劍橫秋卻一把握住了他的腕子，道：“你要去作什么？殺妖救人？”
“救天下人?！绷号d揚咬牙切齒道。“我知道你不會對玄靈怎樣，她身上畢竟還有一縷殘魂，你帶著她走，若是還覺得師父是你的師父，便護玄靈周全?！?p> “殺妖族之事，本有道士去做?！眲M秋冷笑道?！澳阋粋€妖族，卻比他們還積極些？那些道士養(yǎng)尊處優(yōu)了這許多年，也應(yīng)該起來活動活動筋骨了?！?p> 梁興揚冷然道：“我不是為了和他們做一樣的事情，我是為了天下人，你不會在這時候要攔著我罷？”
劍橫秋搖了搖頭。
“我只是想讓你的腦子放靈光些?！彼??！澳闱蚁胍幌?，這鎮(zhèn)妖塔里都是些什么妖怪？”
“是上古的大妖?！绷号d揚皺眉道?！拔耶斎恢牢也皇菍κ?，可難道不是對手，便要畏首畏尾了么？”
劍橫秋又笑了起來。
“有的時候我扎你覺得你太天真了些?！彼徛暤??！澳阆胍幌耄阋樘降哪切┟匦猎搹暮翁巵?？這些上古的妖族一旦出世，比你更頭疼的只怕是妖皇！你此刻該去查明真相想一想怎么對付妖皇，而不是把事情放在這微末小事之上！”
梁興揚神情微微一動，似乎是被說服了。
然而他靜默一瞬，也不過是道：“放手?！?p> 劍橫秋一怔。
“既然你能說出這話來，便證明你新轉(zhuǎn)給你也有些想法。你可以去做這件事，而我，還是要去救人?！?p> “是救人重要，還是打開你想要打開的那扇門重要？”劍橫秋厲聲道。
他問得尖銳，而梁興揚卻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
“開那扇門是為了救人，殺妖也是為了救人，前者是善名而后者是罵名，我愿意背負罵名?！?p> 他甚至沒有為劍橫秋也知曉那扇門而感到震驚。劍橫秋不是一個蠢貨，他應(yīng)當早就猜到了這一切才是。
猜到了又又何妨呢？劍橫秋難道還會為此而阻攔他不成？他的生死劍橫秋本就不在乎，如今來攔著他，也不過是不希望師父的心血付之東流罷了。
“我們最后會在鎮(zhèn)妖塔的塔頂會和?！绷号d揚道?！鞍涯愕膭o我?！?p> 劍橫秋的手在腰間躊躇了一瞬，還是將之解下來拋給了梁興揚，道：“你要是把它弄壞了，我絕不放過你?！?p> 梁興揚不過微微一笑。
他再要走時，卻又有另一個聲音叫住了他。
“我和你一起去?！毙`道。
她的眉峰微微皺著，也看向了鎮(zhèn)妖塔的方向，神情甚至于有一點恍惚。
她本不應(yīng)該意識到鎮(zhèn)妖塔意味著什么，也不該想要去除妖的。
梁興揚道：“我護不住你。”
“不需要。”玄靈道?！拔壹热荒芑Ｗ∵@個老頭，便一定有旁的本事在?！?p> 她倒是乖覺靈透。
玄靈的神色很古怪，半是堅定而半是迷茫。
“我只有一種感覺?！彼吐暤??！拔腋杏X我一定得去，也感覺我應(yīng)當做些什么來終結(jié)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