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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如故

第三十四章 真相

明月如故 莫離Ari 3270 2022-12-04 20:00:00

  阿爾赫烈一手借力枯枝藤蔓,一手拉著蕭明月,呼吸之間便將人送至平地,而后他踩著崖壁輕巧地翻了上去。這般站穩(wěn)后,阿爾赫烈立于蕭明月前方,對峙持刀的衙吏們。

  “不過是個小女子,何必傷人?!?p>  為首的衙吏也覺得適才有些粗魯,他軟了話:“我們不想傷人,只是周大人有令,必須將此女押回城中。”

  蕭明月站在阿爾赫烈的身后,看著他這般維護自己便以為能求得幫助。她當即抓住他懇求道:“叔伯,你若能帶我離開,我必以百金為謝!”

  “我不缺百金?!?p>  蕭明月愣了愣,一咬牙:“千金!”

  阿爾赫烈轉(zhuǎn)身看向她,天邊暗沉的寂寥仿若他此刻的眼,還帶著幾分冰冷。目光落至被緊握的袖袍,他開口說道:“有些時候,有些路,注定要自己走,沒人能幫得了你?!?p>  “叔伯,”蕭明月心中一緊,眸中閃著隱隱水光,“幫幫我……”

  耳畔突然起了風,冰涼刺骨,亂了青絲。

  阿爾赫烈腕臂倏地一抽,便將人拉至身側(cè),他低聲在蕭明月耳畔說道:“你記住,殺人者用刀,刀為證,故而藏之,是其破口。”

  蕭明月不解其意,可下一瞬便見阿爾赫烈扶住自己的腰,他膂力過人,輕快地舉起往衙吏處扔去。蕭明月于空中妄圖抓住他的手,卻只碰到了寒涼的指尖。

  二人相視凝望,便見片片雪花璇落而下。

  她甫一落地,衙吏們的刀劍便架在了脖子上。

  阿爾赫烈已翻身上馬,拉緊韁繩對她抬起下顎:“小貍奴,后會無期?!?p>  蕭明月惡狠狠地看著他騎著高馬離去,紛飛的初雪急促而又猛烈,很快便將山林染了層白。她緊緊攥住雙手,似要刺出血來。

  ***

  蕭明月就這般被押回憉城,周交焦急地在城門處等候,一見著人就像家長找到失散的孩童般憤怒,只可恨他又不是真的親人,不敢動手。

  周交急匆匆上前,他的肩上早已落滿了白雪,隨著肢體發(fā)顫而簌簌抖下。他指著神色落寂的蕭明月呵斥:“胡鬧!你知不知道離開楚郡便是死路一條!”

  周交是咬著牙說話的,說到此處他捶手頓氣,這才堪堪道出實情:“兗州已經(jīng)大亂,上到刺史下至太守縣官,皆被斬首!”

  蕭明月這才徹底回過神來,連忙相問:“可是與我阿父的事情有關(guān)?”

  “現(xiàn)在還不知曉,但是據(jù)可靠消息來報,孝帝巡幸回都城的路上遭到不明匪徒的刺殺,后來長安親自下查,才發(fā)現(xiàn)陳留、東郡、山陽等七郡全都潛伏著西境奸細,兗州刺史早已同他們暗中勾結(jié),企圖顛覆皇權(quán)!”

  周交冷汗涔涔,繼續(xù)說道:“此番動亂定有不少人受到牽連,你若此時前去兗州尋事,只怕會被當作奸細處置,哪里還有命找人?”

  “刺殺圣上的多半就是害我阿父的人,要是如此,我才更應(yīng)該去兗州。”

  “不可不可,我與李太守已經(jīng)為你向兗州發(fā)去信簡,新上任的山陽郡守與我們相識,若是有消息定會來信通報,這個時候你只能在家中等待?!?p>  “可是……”

  蕭明月只覺得揪心,卻又想不出更好的辦法來。

  周交點醒她:“眼下你要照顧好二家主,什么事還能比活人更重要的了?”

  冰冷的寒風吹紅了蕭明月的眼眸,她的腦海中一片混沌。

  ***

  蕭明月牽著紅鬃馬,彷徨地走在大雪之中。

  她握住小赤鞭,指尖已然凍得青紅。

  當今孝帝遇刺,兗州官員皆斬,西境奸細……可這與阿父何干?

  他們要殺的是當朝皇帝,為何要傷害行途商賈呢?又或者傷害商隊的并非西境奸細,而是普通趁勢而亂的匪徒?但匪徒一貫劫財甚少害人性命,這般下狠手卻不劫掠,倒有些滅口的態(tài)勢。

  一切似是迷霧,如何想都想不明白。

  若不是甜餅鋪的掌柜阻攔,她現(xiàn)在已然奔赴于兗州的路上。

  蕭明月停下腳步仰天凝望著,不過是十七歲的小女娘,她心中頓起無限委屈。可她忍住了,不愿意掉眼淚。

  雪花落入眸中,寒至心底。

  “阿兄……”

  她此刻無比希望宋言能在身側(cè),若是有阿兄在家,自己也不會這般無可奈何。

  有人持雨簦遮住漫天的大雪。

  來者是陸九瑩,她將手中的雨簦完全遮于蕭明月的肩上,此刻沒有嗔怪蕭明月的盲目舉措,而是緩步上前安撫:“總歸會有辦法的。”

  “阿姊。”蕭明月的聲音有些顫抖。

  “別怕,我就在這,你不是一個人?!?p>  蕭明月眨了眨濕漉漉的雙眸,終是再次鼓起勇氣。即便前方路途茫茫,她也要撐下來,走過去,因為阿父一行還等著她回家。

  ***

  陸九瑩得知孝帝于兗州遇刺,那日夜晚她冒著風雪來到鎮(zhèn)北侯府。

  陸姩身著披風領(lǐng)著陸九瑩進府,后者不進屋舍,只是于廊院處說話。

  “姩姩,你可知曉圣上在兗州遇刺一事?”

  陸姩聽到陸九瑩喚她姩姩,心中頓覺親近,她也知曉陸九瑩前來目的,二人并不贅言,便訴說要事:“阿姊,遇刺一事與林義王府無關(guān),當時牽連的舊部早已被赤羽軍擊潰,并無存活之人?!?p>  “當真是西境潛伏進來的奸細?”

  陸姩點點頭,確切回道:“正是。”

  “前些日子宋氏商隊回鄉(xiāng)途經(jīng)山陽郡,豈料遭到不明匪徒的截殺,至今沒有下落。姩姩,你可有辦法打聽一下究竟是為何?”

  “這……”陸姩露出為難之色。

  陸九瑩從袖中將一個繡有丁香花紋案的香囊交與陸姩手中,上頭的丁香栩栩如生,是陸姩打小喜歡的花植。

  “算我求你,幫幫阿姊好嗎?”陸九瑩等著她的回復(fù),指尖有些微顫。

  片刻后陸姩接過,終是點了點頭。

  就這般得到了承諾,陸九瑩心中松了口氣,繼而裹緊帽檐離開鎮(zhèn)北侯府,融于暗色雪夜之中。

  陸姩從廊院處往屋舍走,經(jīng)過清漣亭的時候便瞧見陸灝肅身而立,一動不動地望著她。

  ***

  清漣亭內(nèi)燒著碳簍,陸灝衣著單薄,看到她后轉(zhuǎn)身跽坐在軟墊之上撥弄火炭,漆木案上擱著厚厚的大氅和一柄刀劍。

  陸姩心中打著鼓,開始揣測陸灝的深意。

  她走入亭內(nèi),輕聲說道:“我尋得一個繡娘做了香包,氣味凝人,甚是好眠。”說罷從袖中拿出香囊,以正自己所言不虛。

  陸灝面無疑色,只是待陸年跽坐在側(cè)時用火鉗將暖氣撥過去,他道了聲:“大雪寒夜的,她還能找來丁香,真是上心。”

  陸姩眼睛也不眨,嗯了聲模糊過去。

  碳簍上還架著小鼎,里頭的茶湯汩汩冒著熱氣,陸姩搓了搓手指放在火上烤著。

  此時陸灝起身將擱置在漆木案的大氅給陸姩披上,后者正欲婉拒,只聽他于耳側(cè)清冷開口:“孝帝遇刺,各地藩王懸心吊膽,都怕沾染禍患?!?p>  陸姩眉間微蹙,默默裹上溫暖的大氅。

  陸灝回到位置后好整以暇地取杓盛湯,繼而再親手將盞遞過來,面上有幾分笑意:“湯中熬了桔梗于你咳嗽有益,嘗嘗,看與丁香相比,孰能有效。”

  陸姩接過茶盞:“……”

  陸灝繼續(xù)說道:“兗州只是引子,此刻長安借西境奸細為由開始下查各州,無非是敲山震虎,想要繼續(xù)瓦解藩王的勢力。”

  “阿兄,”陸姩終是忍不住詢問,“宋氏商隊當真是被西境奸細所害?”

  陸灝抬眸凝視于她,眼中印著火光,他反問:“你為何會覺得我知曉宋氏一行的真相?!?p>  陸姩沉默無言,甚至不敢接下他的目光。

  “因為你認為,此事我侯府也參與了?!标憺灶櫿f完,便笑出了聲。

  他拿起火鉗再次撥了撥木炭,焰火竄起的時候,又取了茶湯將其澆滅。

  寒氣從四方傳來,一如陸灝接下來說的話語。

  “如你所想。我的確在山陽郡布下人馬,也知曉宋氏商隊被西境奸細所害,這場預(yù)謀,不管是我還是西境皆是孝帝掌中一顆彈丸,我依舊還是殺不了他?!?p>  陸姩聽著這些大逆不道之言,心中升起悲愴之感。

  因為要爭奪那些高高在上的權(quán)位,故而她失去了全族,棲居鎮(zhèn)北侯府以來的每個日夜都難以忘懷親人的慘狀。她花了很大的力氣才能接受自己是個罪徒,可最終,依舊要面對再次襲來的血雨腥風。

  阿爾赫烈那日反問她,鎮(zhèn)北侯府想要做什么。

  鎮(zhèn)北侯府想要爭天下的不臣之心,在這要沖咽喉之地,從未有過一日的泯滅。

  陸姩不敢再多言語,也不愿開口。

  陸灝看著眼前溫婉姝麗的女子,心中覺得柔軟,只是那份柔軟要用鋼筋鐵骨來相護。她不必參與其中,但一定要站在自己的身邊。

  “西境殺宋氏的理由很簡單,就是要冒用他們的商賈身份行刺殺之事,現(xiàn)在你知曉了真相便可以去告知陸九瑩,鎮(zhèn)北侯府全程目睹,我之所以未出手相助也只是順勢而為,借刀殺人罷了?!?p>  “為什么……”陸姩果斷開口,此時面上生出幾分慍色,她從不在乎鎮(zhèn)北侯府是要顛皇權(quán)亦是覆天下,她只是擔心眼前人。

  陸姩放下茶湯時指尖微微繾綣:“你明知道我不會如此,為什么還要說這些話來折辱我?!?p>  陸灝望向她,看著她朝自己發(fā)脾氣。

  陸姩盈盈雙眸回望,語氣冷漠:“小侯爺雄心壯志,奴卻愚昧無知,一無所能,實在不堪伴其左右,還望小侯爺原宥?!?p>  她開始自稱奴,神情倨傲卻不見一絲卑微。

  陸姩起了身先將大氅放回原處,繼而跪在軟墊上行了奴仆之禮后,方才轉(zhuǎn)身離去。陸灝見她陡然發(fā)了脾氣并未再多言,而是人走后就著冷風寒雪,微微沉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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