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入城
秋去冬來萬物休，唯有殘陽碧空舊。
懸壺山銀裝素裹，白茫茫一片中，一根冰錐似的山峰連天接地。
百丈峭壁上一個黑點正緩緩向峰頂攀移。
“三十六塊！”
一腳踩落一塊巖石，沈良向下瞥了一眼，換了個落腳處，繼續(xù)向上攀爬。
赤膊的上身剛剛化開的冰霜，寒風一吹，再次凝結(jié)，背上的雙刃板斧則又新添了一層。
............
“四十六塊！”
隨著巖石再次被踩落，雙臂用力，身子猛然向上一竄，腳下連蹬峭壁，縱身越到峰頂。
轉(zhuǎn)身雙手掐腰，舉目遠眺，天地一色。
心曠神怡之下，不禁發(fā)出一聲長嘯。
一道鷹唳刺破寒空，遠遠相和。
一只雪雕拍打著雙翅，由遠及近，向自己飛來。
“哈哈，雕兄，這次我先你一步到的峰頂。”
沈良暢快大笑，伸手解下腰間包裹，揚臂一甩拋入空中，雪雕發(fā)出一聲歡快的啼叫，雙爪如鉤，向前探出，穩(wěn)穩(wěn)抓住四腳亂蹬的野兔。
在沈良頭頂盤旋兩周后，落到峰頂一處一人多高的山石上。
“雕兄，你先吃著，且看我三板斧耍的如何?！?p> 解下綁在背后的雙板斧，身子高高躍起，口中大喝一聲：“劈腦門！”，向前重重劈出一斧。
落地后，單手握柄，轉(zhuǎn)身橫掃，“大殺四方！”
隨后單臂掄起斧子，借勢向后一甩，“回首斬！”
百多斤的大斧，被其耍的嗡嗡作響。
雖然翻來覆去只有三招，沈良卻練的不亦樂乎。
絲毫沒覺得自己自創(chuàng)的招式有多不堪。
正所謂百招鮮，不如一招熟。
練了半個時辰，撂下斧子，走到山石面前，側(cè)身單肩不停地撞過去，發(fā)出沉悶的“啪啪”聲響。
光潔的石面，兩個多月來，已撞出淺淺的凹痕。
雪雕低頭看著沈良，不時拍打一下翅膀，啼叫一聲，以示鼓勵。
斜陽漸沉
沈良看了眼天色，背上斧子，屈指入口，吹了個口哨。
雪雕展開近丈的雙翅，一飛沖天，在空中盤旋幾圈后，俯沖直下。
沈良邁開大步，向前沖至懸崖邊，縱身一躍，單手抓住雕腿，迎著獵獵寒風，朝著峰底飛去。
廟觀早已重建，規(guī)模遠勝當初。
廟堂高大，六間房屋左右各三間。
庭院也開闊了近一倍。
如此大的工程，不過月余完工，也多虧趕上了農(nóng)閑，村民也樂得賺些銀錢。
一進院中，就見到陳力正坐在一堆篝火旁，向鍋里添加肉塊和菜葉。
“什么時候回來的？”
沈良從納戒中取出一套衣袍穿上，坐到陳力身旁笑道。
重建廟觀時，陳力多有幫襯，一段時間接觸下來，較之以前親近了不少。
陳力看著沈良越發(fā)結(jié)實的身材，暗暗疑惑：“這才過了多少時日，怎么又壯了。”
然后從懷里掏出一封書信遞給沈良，道：“下午剛回來，這是縣城那位道長給的回信，我還聽說，清符觀前些日子出了事，估計顧不上這里?！?p> “原來如此，怪不得這么久沒人來替任。”
沈良打開書信粗略看了倆眼，信中無非是說，他沈良已不是清符觀弟子，該干嘛干嘛去，無須操心，當然語氣很客氣，寫的十分有水平。
隨手將信件扔進火堆里，提起筷子夾了塊肥肉，道：“明天我就走了，這里暫時不會來人接管，你要是有空可以來打理一二，也可將這廟觀作為一處房產(chǎn)使用?！?p> “恩，明日我駕馬車送道長去縣里吧，西寧雖然是臨郡，卻也有十幾天路程?！?p> “不必麻煩，我自己徒步去就可以，這也不失為一種修煉。”
“也好”
過了今日，日后很難再相見，陳力也就懶得巴結(jié)，見沈良如此說，也就不再多說什么。
次日
清冷的官道，一陣車輪碾雪發(fā)出的“嘎吱”聲響起。
一輛裝飾考究的馬車在道上緩緩行駛。
車轍很快被飄雪覆蓋，留下車尾兩道淡淡的青煙。
廂內(nèi)，一名婢女蹲著身子，從座旁的木盒內(nèi)夾起兩根木炭，打開座下一扇小木門，添了進去。
“我們到哪里了？”
一道恬靜中帶著幾分慵懶地聲音，自側(cè)臥在小榻上，身穿青色長襖的妙齡少女發(fā)出。
婢女合上小木門，推開車窗，向外看了一眼，“好像剛過了懸壺山?！?p> “這么說就要到新寧了？”
“是啊，趕了一天的路，晚上終于能好好歇息了?！?p> 婢女正要關(guān)上車窗，不禁輕“咦”一聲，指著窗外，笑道：“小姐，你快看，那個人好有趣，像只青蛙，他那柄斧子看著好重，與老爺用的幾乎一樣?！?p> “哦？”
少女妙眉輕挑，坐起身子湊近窗口，順著婢女所指，看了過去。
就見前面不遠處，有一個衣著單薄，身材健碩的男子，正扛著斧子，身子半蹲，一下一下向前蹦跶。
不過片刻，馬車便從男子身旁駛過，少女匆匆瞥了一眼，與男子目光一觸即收，急忙合上車窗，“竟然是個少年，看樣子力氣不小。”
“是啊，看著好傻?！?p> 少女一點婢女額頭，“你懂什么，他那是在練體魄?！?p> “哦？老爺訓(xùn)練士卒時，卻不是這樣。”
“修煉哪能盡是一樣的。”
“所以他傻呼呼的，再怎么修煉，也趕不上老爺，不對，連老爺麾下一名裨將都趕不上。”
少女躺回榻上，枕著臂彎，笑罵道：“凈說胡話，他與我年紀相仿，怎能與父親叔父們比？你閑操心的工夫，快些收拾一下，免得進了城丟三落四。”
“哦。”婢女嘟嘟著嘴，起身去旁邊拿起胭脂盒等女子所用物事，收拾起來。
剛剛站起身的沈良，看著遠去的馬車，暗自嘀咕一句：“也不說捎我一程。”
抬頭看了眼天色。
“時辰也不早了，須在關(guān)城門時，趕到城里，不然要露宿野外了。”遂邁步向前奔跑起來。
一聲鷹戾，自遠空響起，雪雕盤旋于空中，遠遠相送。
新寧縣，在冊人口不足兩萬戶，屬于郡內(nèi)小縣。
縣城雖小，可占據(jù)交通要道，頗具繁華，另有一千軍兵駐守。
城門前，一名挎刀小校伸手攔住沈良，喝道：“官身帖！”
官身帖，官家發(fā)放的證明身份的帖子。
沈良取出一塊打磨光滑的硬竹板，遞給小校。
小校低頭看了眼竹板，又抬頭看了看沈良和肩上的斧子，從身邊士卒手中接過一本書冊，道：“原來是清符觀的道長，還請稍后，容我登記一下?！?p> “怎么還要登記？”
不過也沒說什么。
小校登記完，將官身帖遞還給沈良后，又囑咐道：“還請道長入城后，緊守規(guī)矩，莫要因道派之事生亂?！?p> “我只是路過，暫住一宿，明早就坐車離開?！?p> “這樣最好，請進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