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6、臨戰(zhàn)脫逃者斬

　　“王副都指揮使，本王卯時點將，你已來遲！”

　　李弘茂居高臨下地看著咬牙切齒地走到自己跟前來的王建封，心里就一個字爽。這春末的大雨一點也不讓他覺得冷，反而是滿滿的冰冰涼，幫著他抑制了一絲沸騰的血液。

　　這是他穿越以來最為重要的一戰(zhàn)，雖然不是領(lǐng)兵打仗，可是這幾天來，他的心始終都提在嗓子眼那里，已經(jīng)連續(xù)幾天都沒有真正睡著過了。這里不是與敵人明刀明槍的戰(zhàn)場，可稍有不慎，一樣地要滿盤皆輸！

　　想起那天穿著一身明光鎧地走進節(jié)度府后院的王建封那不可一世的樣子，李弘茂一再要求自己要穩(wěn)住，既然大家都穿的是戎裝，他當然也就稱呼王建封的軍職，盡管的心跳狂亂，但是他的語調(diào)很鎮(zhèn)靜。

　　就像當初他第一次走上講臺的時候那樣，當時他面對著一屋子年齡比他下不了幾歲的大學(xué)生，也是心跳狂亂，甚至差點就打了退堂鼓?？僧斔_口，他就穩(wěn)得像個經(jīng)驗豐富的老教師一樣。

　　今天他的心跳得更狂更亂，當時當他一開口，他穩(wěn)得讓王建封這個久經(jīng)沙場的宿將都搞不懂這個小王爺是怎么做到這么從容的。

　　而在旁邊的人看來，這就是皇子應(yīng)有的風(fēng)范！

　　雨開始小了下來，天色也漸漸明亮了。

　　“回都指揮使，”王建封也是以軍職相稱，這樣倒也能讓他從內(nèi)心把對皇子的身份畏懼降低一些，不管眼前是個什么局面，他也只能硬著頭皮上了：“都指揮使說要巡視軍營，卻兩次三番言而無信，將士疲憊，不堪困擾，都指揮使何以明知故問？”

　　這說得有理有據(jù)的，一點也不像之前的大老粗那種樣子。

　　李弘茂淡淡道：“不過兩日而已，若是敵軍來襲，兩次佯攻之后，你便可以讓士卒卸甲安睡？”

　　王建封就知道李弘茂要這么問，但即便是開卷考試，這個問題他同樣沒法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只得梗著脖子說：“可這并非戰(zhàn)場！都指揮使也并未下令整軍備戰(zhàn)！”

　　李弘茂哈哈一笑，說：“可這是兵營！建州乃是邊關(guān)重鎮(zhèn)！本王只需一聲令下，天威左廂至少便有四個指揮的士卒被亂箭射死在營房之中！”

　　王建封莫名感到一陣恐懼，他素知這小王爺在京城飛揚跋扈，連朝中的大員都敢當街毆打，萬一他腦筋不清楚，真下了這個命令，那四個指揮兩千全無防備的士卒還真不知道有幾個能幸存下來。

　　這時，那巨大的華蓋朝著他們這邊移動了過來，永安節(jié)度使王崇文一邊捋著自己的胡須，一邊哈哈笑道：“妙啊，妙啊，大王與王使君這番演練，真令某等大開眼界。張監(jiān)軍，你是公證，你說勝敗如何？”

　　那監(jiān)軍使張萱也是笑道：“大王這一招，乃是三十六計之勝戰(zhàn)計是也，大王掌控全局，運籌帷幄，王使君確然是始料不及。不過，也是因了大王之故，王使君自然也少幾分防范之心，若是兩軍對壘，王使君乃軍中宿將，斷不會如此疏忽！此局自然是大王棋高一著，王使君鎮(zhèn)定自若，亦不虧為我朝名將?！?p>　　雖然是強行為王建封找理由開脫，不過倒也說到要害，若是兩軍對壘，王建封也肯定不會這么大意。只是最后非要把他往名將上面扯，稍顯肉麻了一些，王建封自己都聽得有點不好意思。

　　不過，心里倒是安定了不少，監(jiān)軍使還是自己人。

　　看來是這小王爺和王崇文、張萱等人串通好了來搞一場沒有劇本，沒有預(yù)案的軍事演習(xí)，現(xiàn)在嘛小王爺?shù)耐L(fēng)肯定是擺到位了，但是經(jīng)過張萱這么一強行解釋，基本上，大家嘻嘻哈哈地也能糊弄過去。

　　皆大歡喜是不可能歡喜的，不過如果能就這么蒙混過關(guān)，也算有個臺階下了。

　　當然王建封也知道李弘茂這么興師動眾的，也不可能只是打個響聲，顯然他今后是要把手伸進天威左廂來的，而且他也找到了缺口。不過，至少也就先這樣吧，今天過了，慢慢再與他斗法。

　　這時李弘茂看向監(jiān)軍使張萱，問：“張監(jiān)軍，軍中當值者，拋卻營盤崗哨，留宿娼家，又該如何處置?。俊?p>　　張萱嚴肅地道：“大營乃軍機重地，當值即是臨戰(zhàn)，臨戰(zhàn)脫逃，自然是軍法從事?！?p>　　王建封聽得心里一咯噔，李弘茂這個問題太有所指了，這個小王爺今天立威是必定要立威的，他那個指揮使要倒霉了。不過那貨一向機靈，若是有什么風(fēng)吹草動，自然會躲起來的。就算李弘茂撤了他的職，過了這陣子，再給他弄回來就是。而且張萱是自己人，也會知道把握輕重。

　　不過看起來，張萱的表情很嚴肅，王建封心想他要給李弘茂面子，當著這么多士卒的面，想來也不會太偏袒他的人。唉，那蠢貨！

　　“張監(jiān)軍，”李弘茂又追問：“臨戰(zhàn)脫逃，軍法當如何處置？”

　　張萱這個監(jiān)軍使本來就有糾察軍紀的職責(zé)，他雖然是樞密使陳覺的人，但是作為一個文官，自視清高的他對王建封這樣的軍頭還有那些不把他這個文官放在眼里的軍將也沒多少好感。再說了，天威軍的軍紀確實也很糟糕，他多次勸諫王建封，王建封也從不買賬，既然如此，為什么不賣李弘茂一個人情呢？

　　所以，在李弘茂的逼視下，張萱本著一種死道友不死貧道的偉大精神，冷冷地說：“臨戰(zhàn)脫逃者，以軍法論之，當斬！”

　　當然，他也看到王建封殺人的目光，打算再補充兩句來緩和一下，這畢竟也不是真的臨戰(zhàn)嘛。

　　但是李弘茂也不給他補充發(fā)言的機會了，手一揮，他身后的王府親衛(wèi)就讓開一條路，一隊親衛(wèi)兩人一組，將幾個五花大綁的天威軍士卒拖了出來。其中也包括了那個指揮使陳匡。

　　陳匡對自己和幾個士卒一樣被綁起來感到非常的不爽，尤其是這時大庭廣眾之下被人像一條狗一樣拖出來感到異常的屈辱。他被拖到隊列前面，嘴里的爛布一扯開，就怒吼道：“某乃天威左廂第五指揮指揮使陳匡！速速給我松綁！”

　　留宿娼家而已，多大個事?。坷献犹锰靡粋€指揮使被人這樣拖出來，不要面子的嗎？

　　李弘茂俯視著這個張狂的小軍頭，淡漠地問：“天威左廂第五指揮指揮使陳匡，昨夜你所在何處？”

　　陳匡抬頭看了李弘茂一眼，突然膝蓋上一陣劇痛，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卻是看押他的兩個親衛(wèi)用刀背狠狠地砸向他的膝蓋，喝道：“大膽！大王在上，豈能容你站著！”

　　陳匡痛得汗水都出來了，仰頭看向李弘茂，這小軍頭倒也硬氣，吼道：“某自去會了相好，便又怎地？”留宿娼家而已嘛，這種事，他又不是第一個，也不可能是最后一個。別人家軍隊里還有營妓呢，算個鳥事！

　　李弘茂看了張萱一眼，這下連張萱都不好改口了。

　　王建封已經(jīng)氣到快要原地爆炸，這哪里是打他的部下，這就是當著全軍的面打他的臉啊。

　　但是他萬萬沒想到的是，李弘茂面不改色的說：“便依張監(jiān)軍所言，臨戰(zhàn)脫逃者，斬！”

　　手一揮，他的御林親衛(wèi)拔出佩刀，手起刀落，血濺當場。

　　不但王建封萬萬沒想到連陳匡這個指揮使也被砍了，張萱更是沒想到，李弘茂不光砍人，還連帶著把他拖下了水。

　　我去！我不是，我沒有，我只是陳述一條軍紀，這不是我的意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