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明山咽了一口酒，問胡汩。
“你說誰還會拍電影？”
“誰會？”胡汩覺得這個問題很白癡，“能拍的人多得很，你要說有誰拍的電影一定會賺錢?！?p> “也是。千萬大導(dǎo)、百萬大導(dǎo)如今也都導(dǎo)不了了?！?p> “你哥和奇哥不是也都拍過嘛，不過沒賺什么錢而已。如今觀眾喜歡什么？管它什么都好，就都往里面放嘛。以前的電影我不敢說我知道，但是現(xiàn)在的電影就是想盡辦法討好觀眾的電影。不然午夜場是來做什么的？請大明星是做什么？武打片時興的時候，愛情片里都要加幾個武打鏡頭。其外不就是叫女演員脫。不管有沒有必要，沒名字的茄哩啡也好，總要有一個露奶露屁股的鏡頭?！?p> “屁咧，你看冠氏的那些片?！?p> “那是才情。不過你能懂那些嗎？”
胡汩直言不諱，冠氏兄弟專拍小人物的悲喜，他認(rèn)為作為雷氏紅星的卓行不會懂。
“怎么就不懂了。看個電影還分人？”
“不分，只不過電影大多不是給你這樣的人看的。等你不做卓行，不當(dāng)大俠了，再說這些吧。”
一口氣沒上來，施明山嘔得很，他一拍桌面，指著胡汩大罵。
“你講什么屁話！”
胡汩身子一抖，怕對方的拳頭沖他揚過來，忙笑著擺手。
“多說多錯，多說多錯?！?p> “你看不起我啊?！?p> “不對，不對，不全對。不過你也不是一個惹人喜歡的人，不然去片場拉幾個人來問問，眾人眼中過于年輕有為的你，不管真人怎樣，總會有招惹到那些又嫉妒又恨的人。你是朗哥的弟弟，我是羨慕你罷了?！?p> 施明山收回拳頭，板臉做出不滿狀，卻還有些小驕傲。
“我不做大俠了?！?p> 聽著像是氣話，胡汩卻不明白此間也有真心。
“你不做大俠做什么？”
“做什么要你管啊?！?p> “嘿嘿，你說真話還是假話？別了吧?！?p> “我是認(rèn)真的?！?p> 不知道是因為施明山往常不跟人講這樣的話，或是因為年紀(jì)還小一些，總像是賭氣。
“你要是有這個想法就早作打算吧?！焙槭种獣岳资袭?dāng)下日薄西山的處境，只是這邊給他的酬勞最高才選擇跟雷氏簽了三年九部的約。施明山不一樣，他的十年死約背的牢牢的，自由這種東西是奢望。“在雷氏不演大俠還會給你演什么？”
“那就不演了。我又不是只能演大俠，時裝劇也可以啊?！?p> “明明呀，很多東西，你我心里是清楚的。只是，是不是真的能夠接受而已?！焙橥崎_酒杯，低下頭。“朗哥去年為什么離開雷氏你是真的不清楚嗎？”
施明山彈著酒杯。雷氏是最大的影視工廠，也是當(dāng)下最狠的資本家。施明偉簽的是一年2部的部頭約，可演可導(dǎo)自由的很，不過還是在去年約滿后選擇離開。原因他有自己的猜測，不過他不說。心里不想說，身份也不能讓他說。
“雷氏好靠山，你見現(xiàn)在外面人人都建電影公司，活得下去的有多少？但雷氏真的這么好嗎？下層的演員、中層的演員、高層的演員，不見得都好，只是對付人的手段不一樣罷了。不說演員，說別的。要早有給我的待遇給冠哥，冠哥會走嗎？還會有冠氏公司嗎？”
“你是怎么想的？”
“當(dāng)年雷氏簽朗哥是無本萬利，薪酬算是高的，不過根本不用花時間精力培養(yǎng)就能用，還紅得輕而易舉，第一部主演就票房百萬，只用短短兩年時間就得了亞洲影帝，一連幾年主演的電影都是港島票房前十。你看迪奇，比他大一歲，雖說是雙子星，也是演了那么幾年才真正做了主演不用再給朗哥做配。他們兩個鬧翻，真是番位之爭？又或者是脾氣性格不和？合作了八年的拍檔，早不散伙，晚不散伙，在迪奇正兒八經(jīng)出頭以后才散伙。等他們散火后朗哥就開始在外面接戲了，你也進雷氏了。處處就往要趕他走的路上引嘛。”
施明山不出聲，他也想聽聽外人，特別是腦子活絡(luò)，又同他一般喜歡八卦的胡汩是怎么看待這件事的。
“非要說是清宮那件事因李導(dǎo)過于偏愛鬧翻也不太說得過去。李導(dǎo)雖有話語權(quán)，那也是以前，拍清宮的時候他是賠盡家產(chǎn)夾著尾巴回的雷氏，已經(jīng)被袁導(dǎo)壓了一頭，片子的毛片出來可都是大老板在審的。當(dāng)然朋友的關(guān)系只是一個小小的縮影，雷氏的環(huán)境已經(jīng)不適合朗哥再走下去了。公司一貫的做法是不允許一家獨大，而朗哥又是一個隨性的人，和迪奇相比算不得聽話。在雷氏的發(fā)展，朗哥已經(jīng)錯過的轉(zhuǎn)型最好的機會，不過是迪奇聽話愿意一直演古裝演大俠，才不讓人覺得這么明顯。人是慢慢長大的，所經(jīng)歷的人事不同，理解和做法就不一樣，自然不能理解對方的苦。而且雷氏又有了你能夠替代朗哥，自然是一個愿走一個愿放。換做迪奇或許還是走不了的?！?p> 自己是哥哥的替代品。施明山第一次在人口中聽到這么一說，不過似乎也說得過去。他出道后受到的熱捧便是用了哥哥的資源。從《名劍·少爺》開始少說也有三四部片子“坊間傳聞”是要給秦朗的。
雖然不愿意承認(rèn)，但施明偉離開雷氏實在是已經(jīng)無戲可開了，就算以前是頂出名的大俠有什么用？觀眾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喜歡大俠了。
而且施明山清楚，哥哥就算離開了，也因為觀眾對他古裝大俠的刻板印象太深，沒什么好的角色可演。只能著重做起了導(dǎo)演的行當(dāng)。
他正在走的路，未嘗不是哥哥走過的路。
在外人看來，卓行同秦朗一樣開啟了自己的大男主時代，但前面的路真的不好走。電影迎來了新浪潮，雷氏的一些年青導(dǎo)演也開始在外自立門戶拍攝主題更豐富的新派電影。主打的傳統(tǒng)武俠片已經(jīng)不太流行，市場越來越小，甚至有些片子只能在東南亞發(fā)行。公司對演員的待遇和新電影公司的合伙人分傭方式相差太多。作為“打工人”的施明山空有名氣未來實在沒什么明路。
此時他很羨慕已經(jīng)堅定了自己道路的胡汩，哪怕說出來不是那么能登大雅之堂的理由，比較起自己這種還在迷茫不知道要做什么的，好得不是一點半點。
見施明山的情緒變得低落，胡汩明白他是真有此想法的。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球，有些氣弱的開口了。
“不知道你有沒有你哥聽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