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有人醉意不在酒
家宴有舞,不只是助興,更是考校。
楊家素有宴上考校后人修行的習(xí)慣,將修行化入百家藝當(dāng)中。
便如六皇子,赤足白衣,發(fā)如雪,似早衰之行,手持兩口劍行劍舞,身姿柔美。
左手舞劍升火,右手舞劍落雨。
水火二氣流于形,便是水火二劍勢,端是劍舞的漂亮。
“我也來。”
三皇子臉蛋暈紅,似是醉了酒,玉箸輕敲酒盞玉碗,叮叮當(dāng)當(dāng),其中水波擴散又收攏,發(fā)出悅耳之音。
此起彼伏,又有一番滋味,為六皇子劍舞而賦歌。
楊天王坐在主位,與身旁十個妃子調(diào)笑,呵呵道:“不錯,三兒和六兒的修為進益不少?!?p> 李師淮夾菜吃肉,看劍舞,也品不出什么來。
他不修劍道,唯一的一個陵光劍還是咒法,隨心動,可為刀槍戈矛,不拘于劍形,故而不懂。
楊蘭秋也是不看,只是與他夾菜,語笑嫣然,像是有無盡歡喜的模樣。
楊家的家宴李師淮是搞不太明白,只能是應(yīng)和。
大皇子提鐏飲酒,笑道:“三弟,你這樂理越來越厲害了?!?p> 三皇子低著頭,玉箸輕敲:“最近拜了位名師,自是進益不少,大哥且聽便是了?!?p> 言罷,便見音樂急促起來。
無什么正經(jīng)樂器,僅僅是一玉箸,幾只玉碗酒鐏,便好似編鐘奏響那般恢弘大氣,仿若萬千士兵列陣,將要出征。
隱隱有幾分沙場錚鳴之音。
他身后,那跟著的黑袍老者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站著,也不言,也不飲酒吃食,只是手指輕動。
袖下有兩小巧的陶塤,交錯閉孔,有風(fēng)吹入其中,發(fā)出空靈悅耳之音,為三皇子這音樂加幾分風(fēng)采。
音樂是能震撼人心的力量,這是樂道一直以來的理念。
李師淮如今卻是有幾分認可了。
余音繞梁,三日不絕。
三皇子的樂太美,太好聽,他不由將玉箸放下,手輕輕拍打桌面,雙眼微瞇,口中哼唱著歌謠。
楊蘭秋眉頭皺起,瞧了三皇子一眼,手指輕巧桌面。
當(dāng)!
大音希聲。
眾人只覺得腦神清明,群音散去,眼前不由一亮。
“三哥,不如我來與你合奏一曲?”楊蘭秋笑道。
“小妹有心,自是可以?!?p> 三皇子爽朗一笑,樂聲不絕,口中清唱不知名的贊美之謠,頗有水平。
楊蘭秋手指叩擊桌面,一聲兩聲,與三皇子和聲。
臺下六皇子舞劍,兄妹為之奏。
“今個小十是個什么意思?”
主位上,面色慈祥的女妃眉頭皺起,有些不悅:“怎與三兒爭了起來?”
楊天王搖搖頭:“你且看那是誰?”
順著楊天王手指看去,這慈祥女妃一驚:“兄……不對!不是兄長!是兄長后人?”
旁邊的妃子耳朵也靈,湊了過來,七嘴八舌。
“是姐姐你那兄長?長虹劍主的后人?”
“這樣講我似乎明了,小十不是把自己嫁給李家了嗎?應(yīng)當(dāng)年那婚約。若我沒猜錯,就是此人吧?”
“看著倒是個帥小伙,也不知對小十如何。”
“李家向來是有情有義的真漢子居多,倒是無礙?!?p> “也是……”
……
慈祥女妃揉揉鼻梁,嗔怪道:“你也不知會我一聲?!?p> 楊天王無奈:“你那段時日閉關(guān),欲筑道基,立氣根,開氣海,我怎能因此打擾你修行?
再者講了,如今不見,小十風(fēng)光大嫁那日也是要見的。畢竟,你也是李家的祖宗了,這嫁出的女兒又不是潑出去的水,你老在我宮中戴待著不是事?!?p> 慈祥女妃輕嘆一聲:“李家的靈脈問題積重難返,王室的彌脈注靈丹如今也未煉出空余的,怎好去幫家里?”
楊天王聽此,倒是同意。
楊家坐擁天護國最大一條靈脈,每十年便要以彌脈注靈丹來溫養(yǎng),才能長盛不衰,定國境地勢,風(fēng)調(diào)雨順而無遺患發(fā)生。
此丹珍貴,卻是難勻一枚給李家。
按理講,此次小十出嫁,嫁妝不應(yīng)太小氣,可如今在世老祖欲要破境,入金丹之境,便將枚彌脈注靈丹作獎,合著些其余寶物一同,準備過些時日放出消息去。
倒是苦了小十,只好取了家中一樣靈器為之作嫁妝。
當(dāng)然,最后估摸也是入了李師淮手中。
旁有一少女體型的妃子瞧皇子劍舞樂呵,順手拿了個梨子吃起,道:“天王,我怎覺得三皇子這樂越來越好聽了,不似是王室的樂道咒法?”
楊天王點點頭:“的確,自去年末,三兒從墟地回來后便突飛猛進,如今與老大、二兒、四兒一樣,都是煉氣九層,將筑基的修為境界?!?p> “看來是得了機緣?”少女笑道,“三姐姐,日后咱可要親近親近呢?!?p> 被稱為三姐姐的妃子是個蒼顏白首之女,雖容姿華貴,卻是駐顏丹所致,本身修為粗淺不堪。
她看向三皇子,面色柔和,目光慈愛,語氣有老者癡緩的樣子。
“三兒,有出息了。”
楊天王亦是如此:“是出息了。三兒打小便多思多慮,比老大還像個老大,我怕他出什么心境問題,破不了境。如今來看,倒是無礙,是得了仙緣。
只不過,這與小十較勁的念頭卻是不曾熄掉。”
場上的樂道交鋒越來越急,楊蘭秋拔下簪子,手指輕撫,有錚鳴劍音響徹,與六皇子劍舞和合,更有沙場女將風(fēng)姿。
不錯,是沙場女將。
這六皇子身是男兒身,學(xué)的是戲行旦角的本事,一手女劍舞,真似女仙天將下人間。
三皇子手中玉箸突然斷裂,發(fā)出刺耳之音,便斷了這爭鋒意思。
“小妹,這卻是我輸了?!比首右彩谴蠖饶樱b遙舉鐏,“先自罰一杯,敬你樂道強我?!?p> 飲下,又倒了一杯,遙遙對向李師淮。
“妹夫,這杯敬你,日后卻是要對我小妹好?!?p> 李師淮腦中昏昏,還未從樂舞中脫離而出,只是本能舉鐏,“自是如此。”
“那便好?!?p> ……
入夜,三皇子宮中。
“老師,今日宴上,你覺得如何?”
三皇子側(cè)臥床榻,黑衣老者在下,聽問,便道:“小公主修為不錯,應(yīng)是煉氣九層的水準,倒是無礙。
至于那圣人相……”
他遲疑一番,掀開兜帽,一團虛幻黑氣當(dāng)中托舉一雙重瞳。
“應(yīng)是與我無二,可窺道法虛實真假,故為我圣法牽制,難阻殿下樂道攝魂?!?p> 三皇子看著老者非人之形體,也不懼,捏起一枚荔枝,送入口中,隨意道:“小妹找的這妹夫也是有能力的,只是手段不夠利落干凈,這般簡單的便斬了細作,也不偽造份情報,豈不是明示?
不過如今中了我的樂道攝魂,埋下種子,自是無礙。”
老者一雙重瞳明亮,黑氣飄蕩:“此人國祀時被長虹劍主接入陰世,靈魂上已然是有了界標(biāo)??刂拼巳?,三皇子大業(yè)自是可成,輕松自如?!?p> 大業(yè)?
三皇子不看老人,只是盯著自家手指看,心里尋思:“我自有大業(yè),怎是你個地鬼天魔能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