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9年9月11日
潮起潮落，海浪翻涌，海岸邊的紅樹林隨著潮落漸漸浮出水面。
朝陽緩緩從海平面升起，天邊朵朵白云遮住深藍(lán)色的天空。
紅嘴海鷗悠閑的在沙灘上散步，踩出一片片腳印，浪花將些腳印沖散，消失在茫茫海洋中。
東方曜從床上醒來，拉開薄紗般的窗簾。
陽光透過窗戶，輕柔的將他包圍，他揉揉眼睛，向屋里喊了一聲：“阿嫲。”
沒有人給他回答，東方曜將衣服穿好，被子疊整齊，下床推開門，整個屋子里空無一人。
他踱步到餐廳，餐桌上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早餐，還留有字條：小曜啊，醒來就吃點(diǎn)早餐吧，阿嫲給你媽媽送飯去了，吃完飯好好寫作業(yè)。
“好?！睎|方曜拿著紙條應(yīng)了一聲，之后將它折疊起來，坐在椅子上吃今天的早餐。
隔壁傳來鐵門落鎖的聲音，東方曜看看餐廳墻上的掛鐘，時鐘指向7點(diǎn)30分，心里想：“這么早走，不知道李海星她吃沒吃早點(diǎn)啊?！?p> 東方曜飛快從椅子上起身，踩著拖鞋穿過院子，打開鐵門，向走遠(yuǎn)的李海星喊：“李海星，這么早走，你吃沒吃早點(diǎn)?。课壹依镞€有點(diǎn)面包，要不你拿一些！”
李海星被這喊聲嚇了一激靈，她向東方曜喊她的方向看去。
她似乎是哭過，眼眶紅紅的，吸了兩下鼻子，壓住情緒說：“不用啦，我已經(jīng)吃過早餐，你吃就好，我去上課啦?！?p> “好吧，那你中午上完課后下午我們出去玩，老師不是布置了一篇周記，我們可以一起完成它?！睎|方曜看著她喊。
李海星沒有回答他，沿著無人的街道快步走遠(yuǎn)。
東方曜回到家后，覺得李海星的狀態(tài)很奇怪，昨天晚上隔壁家叔叔阿姨也沒有吵架，她怎么又感覺像哭了的樣子呢？
“我中午一定要問問她?！睎|方曜暗暗下定決心。
東方曜吃過早飯，簡單收拾了一下，踩上他新買的鞋子。
“阿嫲和媽媽說醫(yī)院不適合我這個小孩去，可是妹妹這都出生多少天了，我還沒見過她呢，我要悄悄去，給媽媽一個驚喜。”東方曜這樣想著，出了門。
東方曜在街上一邊躲避車輛，一邊走著。
他路過社區(qū)小賣部的時候，總感覺有人在后面不遠(yuǎn)不近的跟著他，可每當(dāng)他一轉(zhuǎn)頭，那個人的視線就消失不見。
“真奇怪，是我的錯覺嗎？”
東方曜想不通，只能加快腳步，一直到醫(yī)院，那種被人跟在身后的感覺才消失。
“我想想，媽媽住在幾樓來著？”
東方曜走上電梯按了12樓的按鍵。
“小朋友，這么小一個人來醫(yī)院，是來做什么的呀？”
電梯里走上來一位年輕的護(hù)士姐姐，親切的問著他。
東方曜乖乖回答：“我是來看媽媽的呢，媽媽剛生了妹妹，我想看見媽媽，也想見到妹妹?！?p> 那名護(hù)士姐姐摸了摸他的頭，說：“真乖，真懂事，這么小就會照顧人，是個優(yōu)秀的孩子呢！”
隨后她的眼神黯淡了一些，說：“唉，要是我也能夠有你這樣懂事的弟弟就好了。”
“護(hù)士姐姐，這是什么意思呢？”
東方曜不明白其中的話，眨眨眼睛詢問她。
她微微一笑，說：“你不用知道，我只是有點(diǎn)感慨，好啦，去看你媽媽吧，我的樓層也到了?！?p> “好?！睎|方曜看看電梯停在10層，點(diǎn)點(diǎn)頭。
電梯繼續(xù)向上行駛，“12層到了12Layer to.”東方曜跟在幾位大人的身后走出電梯門，一出電梯門就在護(hù)士臺前看見正在詢問的陳桂英。
“阿嫲?！?p> 東方曜喊她，陳桂英轉(zhuǎn)頭，看見他，說：“小曜，你怎么過來了？！這是醫(yī)院，小孩子不能隨便來的?！?p> “我想媽媽了嘛，我就過來了，媽媽呢？”
“我?guī)闳?，先說好，去了可不能添亂?！?p> “我會的，阿嫲?！?p> 東方曜拍著胸膛保證著。
林蘭芝躺在病床上，旁邊搖籃里他剛出生沒幾天的妹妹睡得正香。
東方曜一見到林蘭芝就飛奔過去，撲到她身上喊：“媽咪。”
“小曜，你怎么來了？”林蘭芝對東方曜的到來很是驚訝：“醫(yī)院離家也有一段距離，街上最近也不太平，你怎么就過來了呢？”
“我想看媽媽和妹妹，就來了唄?！睎|方曜說。
林蘭芝嘴上數(shù)落著他，心里為東方曜感到欣慰：小伙子長大了，也懂得關(guān)心人了。
“媽媽最近身體怎么樣？”
“我想看看妹妹，最近都在上學(xué)還沒見到妹妹呢?！?p> “還真不湊巧，你妹妹剛吃了奶睡著啦，看可以，不過你要聲音小一點(diǎn)?！?p> “好?！睎|方曜捂著嘴，小心翼翼的湊到搖籃跟前。
他妹妹悄悄的躺在小小的搖籃里，粉嫩嫩的小臉頰貼在墊好的毛巾上，小嘴半張，均勻呼吸著，睡得正香甜。
東方曜看著她，手不由自主的伸到她的小臉頰上，果然和他想象當(dāng)中的妹妹一模一樣，模樣可愛，小臉也滑滑的。
“妹妹叫什么名字呀？”東方曜壓低聲音問著她媽媽。
林蘭芝微笑說：“妹妹還沒有名字呢，小曜要不想一想，給妹妹起一個吧。”
東方曜撓撓頭，看到窗外天邊舒展的白云剛好將升起來的金色陽光擋住。
他的妹妹又像白云一樣潔白柔軟，他說：“叫妹妹小云怎么樣，云彩白白的，軟軟的，我喜歡。
“小曜起云的這個寓意不錯，不過媽媽覺得云有點(diǎn)男孩子，再加一個‘姝’字感覺怎么樣，‘姝’有美好之意，也就是美麗的小云彩，你覺得怎么樣？”
“媽媽說的‘姝’是哪個字呢？我學(xué)過的字好像都沒有用‘姝’這個讀音來表達(dá)美好的呢。”
東方曜絞盡腦汁都沒想出來他媽媽說的哪個字，林蘭芝招手讓他過去，說：“來，媽媽給你寫?！?p> 東方曜將手掌遞給她媽媽，林蘭芝在他手掌上寫下‘姝’這個字。
東方曜第一次認(rèn)這個字，感覺很新奇，不過他也深深記下了姝是美好的意思。
“姝，也有可能是特殊的意思吧，妹妹的美是特殊的！”東方曜腦洞大開的聯(lián)想起來：“好名字，我喜歡呢！”
“小曜可真會聯(lián)想?！绷痔m芝看著他的樣子笑起來。
“云姝，妹妹有名字啦，等回到家我要把我的玩具全都給她玩，讓她每天都開心呢！”東方曜看著東方云姝說著悄悄話。
東方云姝似乎是知道自己有了名字，握著拳頭的小手在柔軟的床單上蹭了兩下。
陳桂英帶著護(hù)士進(jìn)來，林蘭芝看看東方曜。
她開口說“小曜，媽媽還沒有完全恢復(fù)，過幾天恢復(fù)好，就可以帶著妹妹回家，你躲著點(diǎn)車，慢慢回家，最近外面不安全，你要是能不出門就盡量不要出門。”
“對，你媽媽說的對，你就聽你媽媽的，小曜你先回家，護(hù)士阿姨要給你媽媽做檢查了?！?p> “是什么檢查啊，我能在旁邊看看嗎？”東方曜好奇的問著。
“不行，這樣會打擾到護(hù)士阿姨的，小曜，聽話，你先回家?！标惞鹩袼f。
東方曜只能撅撅嘴，說：“好吧，那我就先走了，過幾天再見媽媽?！?p> “好，小曜最聽話，最乖了。”
林蘭芝壓住有些害怕的情緒對他說著，東方曜推開門走出去。
過了一會，林蘭芝點(diǎn)點(diǎn)頭對護(hù)士說：“可以開始了?！?p> “剛才那是你兒子吧，可真聽話，真乖，那么小就會照顧人，我要是有這樣的兒子，我做夢都能笑醒。”護(hù)士說。
“不過你的身體也要多為兒子爭點(diǎn)氣，盡早把體內(nèi)的臟東西排出去，你也可以回家跟兒子一起團(tuán)聚?！弊o(hù)士一邊按壓著她的肚子，一邊說著。
林蘭芝點(diǎn)點(diǎn)頭，說：“但愿吧?！?p> 東方曜走到電梯里怎么也想不明白為什么媽媽不讓她看她的治療。
電梯又停到10層，剛才上樓的那名護(hù)士姐姐又進(jìn)來了。
“護(hù)士姐姐好?！?p> 東方曜很有禮貌的向她打招呼，那名護(hù)士點(diǎn)頭微笑，說：“真巧，又在這里遇見你了，你看完媽媽了。”
“算是吧，有護(hù)士阿姨來給媽媽做治療，媽媽就讓我回家了?！睎|方曜說。
“這樣啊?！蹦敲o(hù)士若有所思的看向遠(yuǎn)方。
東方曜問：“護(hù)士姐姐知道是什么樣的治療呢？會不會很疼呀，我摔傷的時候擦酒精治療也很疼呢?！?p> “放心好啦，不會很疼的。”她搖搖頭，撒了個善意的謊言：“既然你看完媽媽，就早點(diǎn)回家寫作業(yè)吧?！?p> “好。”
電梯到達(dá)一樓，東方曜點(diǎn)點(diǎn)頭向那名護(hù)士姐姐揮手再見。
當(dāng)他出醫(yī)院門往回家走的時候，他有感覺又有人在他背后跟著他。
他又向后回頭看，卻發(fā)現(xiàn)身后依舊空無一人。
“不會是壞人吧，媽媽總說會有人販子來拐我們這種小孩，我還是趕緊回家的好?！睎|方曜想到這里，加快腳步。
回到家后，東方曜才松了一口氣，他想：“既然有人販子，那等李海星中午回來，給她說一聲還是不要出去玩了吧?！?p> 時鐘指向下午2點(diǎn)，李海星家的鐵門打開。
李海星結(jié)束早晨和中午的課程回到家里。
東方曜聽見聲響，立刻跑過去敲李海星家的門。
他還沒上手，李海星就已經(jīng)打開鐵門要往出走。
東方曜看見她的樣子，問：“你這是去哪?。俊?p> “我想出去走走。”
李海星回答的很簡短。
東方曜說：“別出門玩了，今天我去醫(yī)院看我媽媽的時候，有人一路上都在跟著我……”
“我特別擔(dān)心會不會遇到人販子，回來的特別快?！?p> 李海星聽到這里，眉頭皺了一下，接著說：“這樣嘛，不過我不怕?！?p> 李海星說完就推門出去，順便將鐵門關(guān)好。
東方曜跟在她身后，說：“你不怕，我可怕，還是別出去了吧。”
李海星沒有聽他的，自顧自的向前走。
東方曜無奈，只能在身后跟著她。
“李海星，我們這是要去哪里啊？”
東方曜跟在李海星后面越走越遠(yuǎn)，都已經(jīng)超過他們平時經(jīng)常來的海濱公園。
李海星轉(zhuǎn)頭看向他，說了一句奇怪的話：“小曜，如果有一天我欺騙了你，你會不會不喜歡我了呢？”
“怎么會呢，不過你要是有事情真騙了我，我還是會有些生氣的，但你要說清楚，我就不會生氣呢。”東方曜快步走到她跟前對她說。
李海星紅著眼眶，點(diǎn)點(diǎn)頭，東方曜看著她的樣子，問：“你最近怎么了，是誰欺負(fù)你了，你告訴我，我保護(hù)你?！?p> “沒事?！?p> 她哭著搖搖頭：“沒有人欺負(fù)我，我只是突然有些難過?！?p> “好吧?！?p> 東方曜以為李海星還是因?yàn)榧依锏氖虑楦械诫y過，沒有再追問下去。
他已經(jīng)知道，有些傷害，追問的越多，對李海星來說越?jīng)]有好處。
“小曜，你不是說今天下午約我出去玩嗎，我剛才走的時候其實(shí)一直在想要去哪里玩，我想去看那片隨著潮漲潮落的紅樹林，一起去崖山公園吧?！?p> 李海星抹了兩把眼淚，收住情緒，帶著淚痕微笑地對他說。
“我就說你怎么走這么遠(yuǎn)，早說是要去崖山公園嘛，也是，這個路程離我們最近的公園也就只剩下崖山公園。”東方曜一副恍然的樣子。
“那就......一起走吧?！?p> 李海星用小到聽不見的聲音應(yīng)和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