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蘭忱覺得自己不過是稍稍閉了個眼,再睜開時天已大亮,她打了個哈欠,瞥見一旁的寧祁站在她的床前欲言又止。
納蘭忱還是頭一回見他如此,覺得那表情實在好笑,說道:“你有話直說,扭扭捏捏可不像你的行事風格。”
“若你不想去,我們立時回縉都。”
“你當知,這是舅舅的意思,我可以不去,可若真因我一時懦弱,為縉都帶來不必要的麻煩,將來我還有何顏面掌管縉都?!?p> 寧祁倒是被她這番話說的有些愣住,貪生怕死怕麻煩的納蘭忱,竟有一天會有這種覺悟。
寇延之將行裝馬匹準備好后,李嬈去喊納蘭忱,并告訴她赦玉兒已經(jīng)先行一步,與她在北川城會合。
納蘭忱一行人日夜兼程,終在同盟會當日趕到北川城,原以為北川地處荒涼,城內(nèi)亦是一片荒涼,未曾想入目盡是青磚白玉繁華之象,入城片刻便到了城主府,納蘭忱走上前,向門前的護衛(wèi)遞上請?zhí)?p> 護衛(wèi)恭敬地行了個禮,說道:“原來是納蘭少主,李少主,城主已恭候多時,請進!”說罷又指了指二人身后的寧祁與寇延之,問道:“這二人是二位少主的護衛(wèi)嗎?”
納蘭忱剛要開口解釋,寇延之立馬炸毛,拎著那護衛(wèi)的衣襟,怒道:“本少爺哪里像護衛(wèi)了!本少爺可是飛龍山莊的少莊主!”
那護衛(wèi)嚇得連連賠禮道歉,寇延之方才松手,臨進門前還不忘恐嚇那護衛(wèi)一番:“下次見到本少爺給我小心點!”
另一護衛(wèi)上前引路,邊走邊說道:“各位少主請往前廳用茶?!?p> 北川城主府內(nèi)可謂是一派氣勢恢宏,前院是練武場,練武場后方是高臺,高臺正中屹立著一尊數(shù)十尺高的狂獅石像,是北川第一代城主所立,每日辰時府中護衛(wèi)弟子門仲皆需對其叩拜。
前廳在高臺之上,納蘭忱看了看這數(shù)不盡的臺階,心中頓覺疲累,再向上看時,高臺扶欄旁站著一男子,此人身形俊朗,兩鬢各有些碎發(fā),頭上別著兩支墨玉簪,劍眉星目,一襲青色長衫,系著綠色腰帶,修長的手正拖著自己下巴,一雙帶笑桃花眼正看向她,納蘭忱不禁好奇地問道:
“那是誰?”
那帶路的護衛(wèi)看了一眼,應道:“那位公子是無妄城洛城主的首徒,蘇奕蘇公子?!?p> 寇延之當即驚嘆道:“蘇奕?就是那個天下高手榜第二的蘇奕?”
“正是?!?p> 納蘭忱只道他不過舞象之年,武功竟已在納蘭梟之上,不由得多看了兩眼,原以為剛剛四目相對是一時巧合,此刻倒是真切地感受到,這個蘇奕一直在看她,納蘭忱心下一怔,被天下第二盯上可不是什么好事,她拉了拉一旁寧祁的衣袖問道:“你打的過他嗎?”
寧祁早就察覺了蘇奕的目光,心中升起一股不名由來的怒意,不屑道:“但可一試。”
寧祁雖未在高手榜中,但武功也可算天下佼佼者,至于不在榜的原因...納蘭梟曾說,永遠不要讓別人知道自己的真正的實力,這樣別人才會有所忌憚。
雖然說完,他就去挑了當時天下第三的褚天仲。
李嬈拍了拍納蘭忱的肩膀,說道:“阿忱,你什么都不用怕,自有我們在你身后?!?p> 得到寧祁肯定的回答和李嬈的安慰,納蘭忱瞬間硬氣了許多,昂首挺胸的走向高臺,與蘇奕比肩而過時,蘇奕揮了揮扇子,伸手擋在納蘭忱面前,勾了勾嘴角,笑道:“不打個招呼嗎?”
還未及納蘭忱反應,寧祁的劍已經(jīng)指了過去。
“不如先跟我的劍打個招呼!”
蘇奕用扇子輕輕推開寧祁的劍,聳了聳道:“我可沒有惡意,我?guī)煾负图{蘭城主可是一向交好的,我們做晚輩的,自然也該交個朋友…”
寧祁打斷道:“大可不必!”
話音未落,納蘭忱說道:“蘇公子此言有理!”
寧祁搖了搖頭,靠著欄桿看向一旁,不想再多說什么。
此時內(nèi)廳走出一人,兩鬢微微有些發(fā)白,發(fā)皆束冠,身著一襲玄色衣衫,約莫三十幾歲的年紀,面目俊朗,少時也不失為一位風姿綽約的少年,身后跟著一位散發(fā)男子,年歲略淺些,一襲尚白衣衫,一雙秀長三白眼,似笑非笑,給人一種捉摸不透的感覺,二人走了過來,為首男子看了看納蘭忱,說道:“納蘭少主看起來心情尚佳,全然不似剛經(jīng)歷滅門之痛。”
納蘭忱面色一沉,隨即笑道:“褚城主說笑了,縉都城好好的,我舅舅也好好的,何來滅門之說。”
褚天仲身后的那男子走上前,似是打圓場地說道:“納蘭少主那日不過是第一次見程閆,對程閆毫無感情,也是情理之中?!?p> 納蘭忱聽出他話中有話,無妄城蘇奕,北川城褚天仲,那此人必然是煙雨閣的聞人炤了。
“正是因為毫無感情,所以伙同景生花,滅程家滿門,納蘭少主你說是嗎?”
褚天仲一見面便咄咄逼人,連客套話都懶得寒暄,李嬈走上前道:“褚城主,你也太心急了,沒有證據(jù)的事,可不要胡亂攀扯!”
褚天仲掃了一眼李嬈,不屑道:“世族這么愿意當縉都城的狗嗎?”
李嬈聽罷倒未動氣,反倒是一旁的寇延之冷哼了一聲,說道:“褚天仲,你以為你當了城主,就可以忘了自己原本是什么身份,原來的你,連給世族當狗都不配!”
信了納蘭梟的鬼話,這褚天仲哪有半點是要為天下安寧商討的樣子,至于這聞人炤表面人畜無害安撫褚天仲,怕是北川和煙雨閣早已狼狽為奸,至于這無妄城...納蘭忱看了一眼蘇奕,他正悠然自得的扇著扇子。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納蘭忱安撫了一下快要炸毛的寇延之,說道:“據(jù)我所知,當日并沒有北川的勢力在附近,就算景生花曾跟縉都城有所關(guān)聯(lián),現(xiàn)如今,連確認兇手是景生花的證據(jù)都是褚城主你放出的消息?!?p> “程家滅門之時你聽到過簫聲,他們都死于經(jīng)脈凝結(jié),”褚天仲道:“世上能以簫聲殺人于無形,只此一人。”
納蘭忱心想,當日她和寧祁并未看出程家眾人的死因,這褚天仲何以知道的如此清楚。
“一支闕翎簫,一曲長闕吟,能使人神思不復回,經(jīng)脈凝結(jié),悄無聲息的死去,”聞人炤附和道:“不過程劍山莊可比不過北川城,他若敢來搶奪十世鏡,定要叫他有來無回!”
“是嗎?”
遠遠傳來一聲嘲弄之音,眨眼間,人影已屹立于城府正中的狂獅石像上,眾人齊齊看去,此人帶著半張麒麟紋面具,身著縹色衣衫,月白色坎肩,腰間掛著一支玄青色長簫,簫身刻著尾羽圖案,一雙墨色赤金紋路的長靴正踩在狂獅的腦門上。
忽聽有一人喊道:“闕翎簫!他是景生花!”
景生花將闕翎簫在手中轉(zhuǎn)了個圈,半張面具下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笑,又從腰間取下掛著的三生月,放在手上顛了顛,說道:“世人趨之若鶩的東西,卻也當真沒什么意思?!?p> 褚天仲看著北川尊崇的石像被景生花如此踐踏,毅然拔出劍,指著景生花,怒喝道:“景生花!今日你休想離開此地!”
景生花從石像上跳下,全然無視一旁劍拔弩張的氣氛,走到納蘭忱面前,略帶幾分調(diào)侃地說道:“小阿忱都長的這般大了!”
這種時候納蘭忱可不想與他扯上什么關(guān)系,尤其是一回頭便對上褚天仲那張氣勢洶洶的臉,仿佛只要她回應半句,下一秒劍就要先橫到她的脖子上了。
褚天仲見景生花如此不把他放在眼里,心中的怒氣更是溢于言表,提劍飛身向景生花刺去,景生花輕松避開,只守不攻,一舉一動皆是戲弄,褚天仲的劍揮地愈發(fā)急躁全無章法可言。
十幾招過后,景生花似是玩膩了,將手中的簫抵向褚天仲的喉嚨,隨后在他的后頸重重一擊,褚天仲瞬時吐出一大口血,一時不支單膝跪地,勉強用劍支撐才未倒下。
在場眾人不由驚嘆,楚天仲已練就幻天劍法,若不是景生花有意玩弄,竟也走不過十招,一旁眾人舉著劍,虎視眈眈地看著景生花,卻無一人敢上前。
納蘭忱心想,此時正是和景生花劃清界限的好時機,說道:“景生花,你孤身前來,就是為了羞辱褚城主嗎?”
“小阿忱,你可真懂我?!?p> 褚天仲瞬間將仇視的目光對準納蘭忱,說道:“納蘭忱,看來程閆的死和你脫不了干系,你作何解釋!”
納蘭忱此時身心一陣凌亂,景生花言語之間對她如此親近,不管她說什么怕是都不會有人相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