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羅能怎樣,笑臉相迎是基本的禮貌,感覺當然有點痛,但沒有受傷,畢竟是閻羅殿的殿主。
而且他不可能把氣撒在兩個小家伙身上,這明顯是彼指示的,讓人知道還不得說他沒有風度。
彼不緩不慢的說道:“岸說你今天讓他吃了閉門羹?”
魏征在后面竊笑,他就猜到彼是來報仇的,只是他這頓打有點冤,跟他又沒關系,命令也不是他下的,打卻要一起挨。
他也有點高興,換個角度想,這也算是一起有難同當啊,不出意外,今年的首座非他莫屬。
閻羅奉茶笑道:“說什么呢,大家都是一家人,我能將他拒之門外嗎?只是他來的時候我恰巧不在,不信你問魏征”。
此時魏征只能連連點頭,他敢說個不字嗎,說了回去就是一頓板子,他也知道彼不會信閻羅的話,她的消息可是岸親自寫下的,不信戀人信你個外人才見了鬼了。
彼問說:“那道命令是為什么?”
閻羅口中的呃拖了很長時間也未能接出第二個字,彼知道自己是無法從他這里套出什么情報的,也就不再追問,起身就要送客。
不知道什么時候沉入評書中的閻羅在魏征的提醒下知道彼下了逐客令,忙悄悄說道:“彼妹子,給老哥點面子,你這樣趕我們走讓這些人怎么看,不是毀你三生客棧聲譽嘛!”
“你不是在乎面子的人,否則就不會半夜來我客棧趴墻根。我不是在乎聲譽的人,這些靈魂過了今夜什么都不會記得,所以你說的理由我不認可?!?p> 那雙銳利的眼睛,明媚動人卻又深邃難懂,暗藏深意。
看著臺上的評書先生,聽著耳邊悅耳的故事,感覺好像身臨其境自己穿上盔甲替父從了軍。一番掙扎之下,對魏征說:“給他”。
“什么?”魏征沒反應過來。
彼盯著魏征懷里露出的書角,拋了拋眼睛,魏征算是知道了,閻羅為了看戲把他給賣了。
他遞給彼一本善簿,不料她繼續(xù)攤手,這是知道他懷里還有一本,可她是怎么知道的。仔細一想,一定是鐘馗告訴的岸,岸又告訴了彼。
示意閻羅是不是要給另一本,結果閻羅理都不理他專心聽書,不耐煩的說道:“給她都給她,小家子氣?!?p> 就這樣,魏征的寶貝被彼拿走,若是鐘馗知道他將惡簿給其他人看不知道會不會打死他,到時候就說是閻羅的注意,他總不敢挑上司的刺,可如果他給閻羅背下這口鍋會不會更好呢?
......
“孟婆姐姐,那是什么人物,別說是賊,我不是小孩,不信這套。”無名坐在原位問道,此時孟婆和他們坐在一起,張祖琳依舊惡狠狠的盯著,怨氣難消。
孟婆說:“說出來怕是嚇死你們,還是不說的好”。
這時無名看到魏征接連拿出善簿和惡簿交給彼,頓時一個激靈,“那是,那是善惡簿,那他們豈不是......”。
這小子是把他們當成賞善司魏征和罰惡司鐘馗了,總比讓他知道其中有一個是閻王來的好,索性也就承認對方的身份,讓無名不要聲張,還安慰說對方不敢將他們怎么樣,客棧里彼最大能護著無名兩人。
張祖琳還不知道她打的是兩個怎樣的人,為讓她放松,孟婆跟她說那只是兩個喜歡聽戲的鬼差不是什么真的賊人。
她才收起敵意,還想上去賠罪,只是被孟婆按住。這一去必然穿幫,所以無名也勸說她不需要,于是無名開始展示他的畫技,而他的心里其實正在謀劃其他事情。
無名去過的地方不多,最為清楚的只有昆侖墟,一草一木皆在眼前浮現(xiàn),一撇一捺間幾筆便勾勒出幾座隱在云霧中的遠山。
前方的群山,似真似幻,飄忽不定,隱隱約約之間,似乎是另一個世界。
孟婆、張祖琳仿若進入畫中世界,如入幻境,居高臨下俯瞰盛世之景。
她們的眼前,大大小小數(shù)百座奇形怪狀的石丘,或大或小,或高或矮,或參差不齊,或高聳入云。
再往上,則是一片片奇形怪狀的花草樹木,如麒麟頭顱般,再往前,則是一片迷霧。
但令人難以想象的是,在這濃霧之中,竟有一片方圓數(shù)十丈的地方,竟然沒有一絲霧氣,就像是霧海之中的一顆明珠。
而那兒,便是昆侖之中,紫竹林所在。紫竹林,空青亭,其間棋盤上隱有兩人對坐,一老一少嬉笑對弈。
不管孟婆兩人如何走進,與空青亭之間的距離都無法拉進,也就看不清那對弈者的容貌。
故此停下腳步,陡然間見空青亭中棋盤棋子亮起白光,老者猛然轉頭,眸如泰岳壓得兩人喘不過氣,若不是孟婆即使將張祖琳拉出,怕是早已魂飛魄散。
添上最后一筆便可畫成,無名收筆而觀,很是滿意。
無名畫的是山水,一山一石,似乎都有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情感。看到的也只是表面的筆墨,但他不知道自己無意間融入了何等意境于其中,對昆侖墟的眷戀,對師父的思念,對百獸的想念。
“孟婆姐姐,你看我畫的怎么樣?”無名得意舉起所作之畫,像極了一個想得到夸贊的孩子。
可當他抬頭看著孟婆,心跳突然慢了一拍,一雙清澈如水的眸子,更是閃過一絲驚慌之色。
所有人都呆滯不動,無論無名如何呼喊,他們就像是沒有生命的石像一般,失去了活力。
無名的心不由自主的沉了下去,一種壓抑,一種緊張,一種讓人窒息的寂靜,讓他不安的呼叫著。
他怕,他怕這又是一個弱水村,那種恐慌再次籠罩著他,勾起那段已然釋懷的回憶。
看著看著,無妄突然神色一驚,回頭看去,三生客棧的門不知何時被打開,只見一道黑影靜靜的站在門中,那一雙銳利的眸子,讓無名心驚肉跳。
黑影跑到了奈何橋上就停了下來,無名也跟著跑了出去。走到這里,他只覺得心頭一緊,有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什么都沒有看到,卻有一股淡淡的寒氣,從四面八方逼了過來……
無名質(zhì)問:“是你干的?”
黑影沒有說話,轉身望著無名,嘴唇動了動,卻沒有聲音,也不知是說了些什么,而后義無反顧地跳下忘川河。
這一幕讓無名大吃一驚,看著翻滾的忘川,他本想跳下去,可根本看不到黑影的存在,跳下去又有何用?
這時,客棧中再次響起醒木拍案之聲,無名欣喜,轉身欲走,忘川里卻伸出一只由水凝結的大手一下子將無名拖入河中。
撲通一聲,無名掙扎了一下,奮力一抬,卻見下方的拉力絲毫不減,然后一股漩渦出現(xiàn)在水中,將他壓得向下一沉,無名被卷入其中。
渾身上下每一根骨頭都在劇痛,頭暈目眩,他想那水壓足以將人的身體壓得四分五裂,但他卻不知如何才能逃過這一劫。
漸漸體力不支,模模糊糊閉上了眼睛。
無名猛地驚醒,額頭上大汗淋漓,張祖琳羞紅了臉將手從他的手里抽出,“你,你個登徒子,哼”。
這實在不怪無名,夢中他落水后一直在掙扎想抓住救命的稻草,誰知道現(xiàn)實里抓的是一女子的手。
回過神的無名只當是做了一場夢,可那種恐慌依舊縈繞在心頭,心有余悸,他真的害怕因為他讓這三生客棧的人遭難。
“你剛才可是嚇到人了,還不賠禮?”孟婆說道。
方才無名作完畫就一直發(fā)呆,孟婆還以為他也進入了畫中意境,但他突然抓住張祖琳手的時候,著實讓孟婆緊張起來。
看到張祖琳被他捏的發(fā)紫的小手,無名忙起身致歉,“無名冒失,請姑娘恕罪”。
看到無名的模樣,張祖琳也不好再說什么,心知無名絕非故意,若是怪他倒是顯得自己小家子氣。
“罷了罷了,你要道歉就拿這幅畫來抵吧!”
“你一個死人拿畫干什么?!睙o名耿直說道,發(fā)現(xiàn)自己所言不妥,慌忙解釋:“不不不,我的意思是姑娘天亮就要去輪回投胎,此畫也帶不走不是”。
孟婆都想揍他,怎么說話的,一點都不會討女孩子歡心,以后要是那個女孩子喜歡上他真是瞎了眼才有可能。
張祖琳想了想,無名所言話粗理不粗,她一介亡魂確實帶不走。只覺得可惜,如此妙筆丹青,讓她這畫癡白白丟失了擁有的機會,不由嘆息。
此時孟婆暗喜,既然張祖琳帶不走畫,那就只能歸她所有,看無名也不知道這幅畫的價值還以為很普通,以她的本事只需要幾句巧言便可把畫騙過來。
到時候去凡間一賣,大把大把的銀子,想想都美。
彼接過魏征手中的善惡兩薄,翻開惡簿的第一頁,空白的紙張上出現(xiàn)無名的名字和生平所做的惡事。
不過惡事一欄空白一片,隨后翻開善簿發(fā)現(xiàn)善事一欄足有三頁多,其中記錄的都是無名在路上幫過的人,共計三十二人,樁樁件件都詳細的記錄在案。
一開始因為弱水村的事,無名總是拒絕伸出援手。張老伯臨死前說的話他記的很清楚,最后還是壓不住自己的心,每當拒絕后如果對方誠懇堅持或他看不下去,他依舊會選擇幫助別人。
一路上零零散散的卻也和不少人結了善緣。
無名一會兒為他們上茶,一會兒又端來瓜子,借著各種活兒去偷看彼手里的兩簿內(nèi)容。
他知道彼對他不放心,所以在找他的信息,可無名想看的不是自己,而是柳心的信息。
生人所做壞事會記錄于惡簿之中,作為死后評判依據(jù)之一,以此決定是否進入十八層地獄以及該入那一層。
“孟婆姐姐,善惡可以相抵嗎?”無名小聲的問孟婆。
孟婆想了想說:“一般是不可以的,每個人都會做善惡事,人死后會先根據(jù)惡簿分配到地獄十八層受罰洗去惡業(yè),再根據(jù)善簿選擇對應的投胎門戶。如果作惡太深,則無法投胎做人,會直接被打入畜生道”。
張祖琳問道:“有一般就有特殊,那特殊的情況是什么?”
得虧這兩人涉世未深,否則一定不會問出這樣的問題。
“特殊,當然是背景啊,背景夠大就可以走后門,走后門生死簿都能改,區(qū)區(qū)善惡算得了什么?!泵掀艙沃掳驼f道。
無名若有所思,論背景,他只有一個師父,如何能走的了后門?雖然無名對藥師很崇拜,但還不至于覺得自己的師父有能讓他在地府走后門的地步。
而且他不想因為自己給師父添麻煩,所以他決定自己想辦法。無名實在是困了,拿起畫準備上樓休息,一樓的評書還在繼續(xù),閻羅看的不亦樂乎津津有味,魏征卻打了半天哈欠。
找到自己的房間,無名的醫(yī)者直覺促使他后轉,他感覺到對面的房間有靈藥。
透過門縫看去,房內(nèi)亮著光,正好看到桌上莖稈。
瞬間無名就知道這是彼岸花,花開不見葉,葉落不見花。
“原來師父說的是真的,彼岸花真的存在,彼是花,岸是葉,他們居然是彼岸花所化,我還以為師父蒙我呢!”
可惜如此神藥不能抓,抓了三生客棧就沒主人了,雖然眼饞但無名還是選擇回房睡覺來的安心。
聽完評書,心滿意足的閻羅帶著魏征離開,邊走邊學著那個評書先生拍醒目的樣子,還學上了幾句,看到駐守的陰兵后還順便拋了幾個媚眼。
陰兵問:“大人,閻羅是不是瘋了?”
魏征嘖了一聲小聲說道:“大膽,這是能明著說的嗎?私下議論就好,我就當什么也沒聽見”。
說著快步追上閻羅,跟個狗腿子似的。
剛邁進閻羅殿,外面飛來一個法術幻化的金色千紙鶴。
隨后千紙鶴便落在魏征的食指上,緊接著開口說話,魏征聽后先是一愣,似乎在質(zhì)疑千紙鶴傳遞的消息真假。
“閻羅閻羅,先別急著睡,有大事有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