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赤誠道心

　　“開明府竟然遭逢邪魔，無人生還？”

　　“兄長邀我出山覓魔，為府中眾人復仇？”

　　江賀手指拂過書頁上的文字，眉頭微皺。

　　歷史協(xié)會統(tǒng)計的榮末歷史，哪怕再詳細，也是通過英靈口述獲取到的，總歸會有所疏漏。

　　如果某一件事，沒有英靈有相關記憶。

　　那么御靈世界的人們自然就無從得知。

　　江賀自然也是一樣的。

　　首次經歷榮朝末年這段歷史，他知道煉魔者的大致行動路線、以及他們的目的與想法……

　　但更為詳細的每一次行動，他不可能完全掌握在手里。

　　這也是江賀一周目的目標之一。

　　一邊修行功法，一邊觀察歷史發(fā)展，與歷史協(xié)會統(tǒng)計的資料相印證，從而打造出一個完善的榮末攻略。

　　而此時，兄長的邀請出現(xiàn)在了他的面前。

　　他可以選擇隨兄長出山覓魔。

　　好處是可以從近處觀察細節(jié)，與歷史資料相印證，更好的完善攻略，為接下來的周目鋪路。

　　打聽來的消息，總歸存在誤差。

　　遠沒有眼見為實來的直接干脆。

　　他也可以選擇婉言拒絕兄長的邀請。

　　好處是可以繼續(xù)打磨本命道經、劍訣、道法。

　　提高下一周目的開局實力。

　　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修長生經。

　　“這是兩種完全不同的路線?！?p>　　“前者側重于情報，后者側重于功法……”

　　江賀沉吟片刻，心中有了決斷。

　　無論從哪個方面來講，長生道觀的環(huán)境絕對舒適，不僅擁有各種道經，加上長生觀主的悉心輔導，令他的成長速度突飛猛進。

　　他苦修十年時間。

　　在《長生道經》上，已經擁有了極高的造詣，劍訣也突飛猛進，愈發(fā)強橫。

　　那么同樣的……

　　“擁有三世修道記憶、以及滿熟練度的天師道經，觸類旁通，我學習的速度遠超常人?！?p>　　“最核心的長生道經，我在上面傾注了整整十年時光，已經感覺到了瓶頸，熟練度基本拉滿了?！?p>　　“剩下的就是水磨工夫，效率開始變低?！?p>　　“蕩魔劍訣略差一些?！?p>　　“但作為戰(zhàn)斗劍訣，閉門造車又如何登峰造極？”

　　“昔日流明、斬神兩大劍訣，我都是在戰(zhàn)斗中磨練出來的，難道一個邪魔都不殺，就能劍訣大成？”

　　“兩大關鍵功法，都已經逼近極限?！?p>　　“繼續(xù)留在長生道觀，也只是充實自己的道法庫，提高道法的多樣性，積累自己的力量層次……”

　　“但道法是學不完的?！?p>　　“天師道觀尚有浩如繁星的道法典籍，長生道觀只多不少。”

　　“別說一周目了，二周目、三周目……”

　　“技能太多，幾十周目都學不完?！?p>　　“至于力量層次，就更不用說了?！?p>　　“我能帶到下一周目的只有記憶，無法帶走半點力量。”

　　“在天師道觀修行來的力量，下一周目都會直接消失?！?p>　　“與其繼續(xù)沉浸在道觀當中，提升注定會消失的力量?！?p>　　“不如隨長兄出山覓魔，不僅能繼續(xù)提升蕩魔劍法的熟練度，還能將力量轉化成信息，收益更高?！?p>　　“畢竟對我而言，信息同樣是可以帶到下周目的。”

　　“這周目稍微收集一些信息，下周目重新開局后的劇情推進速度，將會提升一大截，同樣可以節(jié)約模擬次數?！?p>　　如果說江賀的這些思考，尚處于得失之間。

　　那么，更深層次的原因。

　　則源于他求道多年，凝結的一顆道心。

　　“昔日的我，會一怒之下，隨師兄斬殺武岳龍神，當場起義。”

　　“會叱責龍神枉顧性命、會因模擬中的生死興衰或喜或悲、會因為自身對萬民的同理之心，令諸多景末英靈尊敬欽佩……”

　　“如今的我，難道就會為了積累些許實力，坐視邪魔禍亂天下，不進行任何行動？”

　　“誠然，我可以告訴自己?！?p>　　“下一周目再出手也來得及?！?p>　　“我還可以告訴自己，模擬機會還剩很多，最后出手也能完美?！?p>　　“我甚至可以告訴自己，我可以用不同的媒介，創(chuàng)建無數個錨點，放棄一次錨點也無所謂?！?p>　　“退一步、退兩步、退三步……”

　　“只要忍一忍，一切都可以海闊天空，根本不會影響什么……”

　　“真的沒有任何影響嗎？”

　　“我要清楚的是。”

　　“模擬可以重置，周目可以再來，但我的道心不會?！?p>　　“這不是什么文字游戲。”

　　“每一次模擬，我都真正經歷了這個時代，經歷了一次次的選擇?！?p>　　“這些選擇不僅是一段簡單的文字、亦或者一次簡單的抉擇，它們最終都會經由投影落實，并被我吸收消化?！?p>　　“成為我道心的磨礪?！?p>　　“我現(xiàn)在可以無視一次模擬的抉擇，無視來自兄長的懇求?！?p>　　“習慣了，自然也能無視多次模擬的抉擇，漠視眾生生死?！?p>　　“最后，改變的將是我自己的心?！?p>　　“我逐漸會變成我昔日最厭惡，也最想斬殺的那頭水府惡龍。”

　　江賀愈發(fā)堅定。

　　他可以選擇無視兄長的邀請，無視這一周目的所有生死，全力學習各種道法。

　　但自己明明有余力，卻不愿出手。

　　如果兄長最終慘死。

　　哪怕可以重來，也會令他在一號錨點修道三世，凝結出來的赤誠道心蒙塵。

　　修道亦是修心。

　　他身為斬龍道人時，打磨出來的一顆道心。

　　如果因為一次模擬的抉擇，又重新丟下去……

　　這才是真正丟了西瓜撿芝麻的行為。

　　“說到底?！?p>　　“投影源于自身?！?p>　　“無論是斬龍道人、亦或者現(xiàn)在的趙氏少年?！?p>　　“他們都只是我的一片影子?！?p>　　“如果我不能維持道心，保持高歌猛進的信念……”

　　“又如何不斷打造出橫壓一世，絕世天驕一般的無敵英靈？”

　　“又如何逆著時光行走，留下一段段史詩傳說？”

　　“這……”

　　“才是最重要的！”

　　江賀做出了自己的選擇。

　　【出山覓魔】

　　避世修道十載，不改赤誠道心，而今仗劍出山，欲斬天下群魔！

　　【你接受了兄長邀請，答應隨其一同出山覓魔?！?p>　　【長生觀主知你心意，并未阻攔，僅邀你出山前，再論道一次。】

　　【你欣然答應，遂與長生觀主坐而論道?！?p>　　【論道七日，不分勝負。】

　　【長生觀主欣慰嘆服，言你已然出師，行走江湖，可稱自己為長生傳人?！?p>　　【長生觀主知你此去目標，贈予你寶劍蕩魔，又言你有珍貴之物，乃赤誠道心，莫要蒙塵?！?p>　　【叮囑再三，遂放你下山?！?p>　　【你齠年入山，出山之時已然束發(fā)，雄姿英發(fā)，誓斬邪魔?！?p>　　江賀出山這件事，其實長生觀主是不樂意的。

　　好不容易有一個天才徒弟，這才修道十年，就要跑了？

　　十年而已！

　　對長生求道之人來講，這才多久。

　　但他又知道江賀外柔內剛，極有主見。

　　于是想用論道的方式，來引導江賀，讓他明白自己其實還有許多的不足……

　　險些翻車。

　　笑話！

　　江賀看似只修道了十年。

　　其實已然經歷了三世道人之身，真實修道時間接近百年。

　　期間更是跟活了五百年的老天師結為忘年交，常常坐而論道，汲取了大量的知識養(yǎng)分。

　　局限于時代限制。

　　老天師放在榮末時期，或許實力并不算頂尖。

　　但他對道經的理解，其實是遠遠超過當代長生觀主的。

　　畢竟，當代長生觀主上任二十多年，才活了一百多年時間。

　　比起歷代長生觀主，屬于是年紀輕輕，實力也并非當世頂尖。

　　比起江賀，唯一的優(yōu)勢，也只是一直在鉆研長生道經。

　　也正是依靠這一點。

　　論道七日，他才勉強保住了為人師表的尊嚴。

　　擦了擦冷汗，長生觀主還能說什么呢？

　　恭喜出師唄。

　　于是，他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妖孽徒弟，隨兄長一起離開了長生山脈，踏入江湖。

　　“天下多半難以平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