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林間學校(3)
“晚霞中的紅蜻蜓呀
你在哪里呦
童年時代遇到你啊
那是哪一天
提起小籃來到山上
桑樹綠如陰
?。▉淼缴L锢铮┎傻缴9胚M小籃
難道是夢影
十五歲的小姐姐嫁到遠方
別了故鄉(xiāng)久久不能回
音信也渺茫
晚霞中的紅蜻蜓呀
你在哪里呦
停歇在那竹竿尖上
是那紅蜻蜓”
“哈,我們到了?好困..”
他打了個哈氣,頭痛的厲害,好像是睡的太沉,有點像是死了,明明他沒經(jīng)歷過死亡,卻總感覺像死了一樣,每次睡久了之后都會有這樣的幻覺,覺得世界如夢,夢幻迷離,世界甚至比那個剛清醒就遺忘掉的夢更虛假,如同諾蘭的盜夢空間,夢境如上下顛倒的迷宮一層套一層,他只是脫離了一個小夢,卻不小心迷路來到了一個更大的夢。
他整個人都在發(fā)懵,像是被哪個混蛋抽了一巴掌,他搖了搖頭,強迫大腦開機,喉嚨有點干的有些發(fā)痛。
好困啊,眼睛睜不開,渾身軟綿綿的動不了,好想繼續(xù)睡下去,李申生翻了個身,可周圍的大家都在輕聲歌唱,手上啪啪打著節(jié)拍,大家都是一臉青春浪漫主義式,可李申生眼窩泛黑,帶著煩躁,像是深夜打工過度的中年大叔。
眾人聚在一起又在干什么蠢事呢,又在憑著隨處拈來的便宜感情莫名的自我感動嗎!來春游的小學生都不會干這種事情了!這太愚蠢了,各位,各位!請看看自己!各位都是成熟的現(xiàn)代人,具有自我思考的能力,這種事情,能不能放在私下,或者擁有自我消化的團體,即使要放在公眾上,至少,請不要打擾一個完全無法共情的人的休息!他有點惱怒,似乎是起床氣,他的腦子不知道在亂想什么,表現(xiàn)得相當?shù)脑固煊热恕?p> 可大家還在唱,越唱越大聲,沒人注意到他那張睡眼朦朧的臉上掛著的那一絲絲憤怒。
夠了閉嘴吧,你們這些蠢貨!
他突然想象了自己站起來怒吼的樣子,怎么說呢,絕對沒人理他,他會一個人引起尷尬,然后在第二天之前被所有人討厭,不行,他不愿意被討厭...想到這個,他下一子清醒了,像是一桶涼水澆到了腦袋上,腦袋有些寂寞的涼味,他突然有些害怕,理智也趁機一下子竄回他的大腦。
自己為什么會在這里呢,自己到底在干什么呢..他不禁對自己發(fā)問
對啊,他在列車上,今早好不容易勸住了想和跟他一起來的基爾獸,卻不小心忘了時間,夏日陽光灼人,現(xiàn)在已經(jīng)差不多到了東京炎熱的時候,他拖著死沉死沉的行李,卻還得全力奔跑,累的像條狗,結果還差點沒趕上大巴。在車站的大廳里,迷迷糊糊地聽完老師的囑咐,又迷迷糊糊地跟著學生隊伍,拖著行李登上了大巴,最后坐到大巴上那個屬于自己的位子迷迷糊糊的把行李遞給身邊的倫也,,就像是童話里因救公主而受重傷的倒霉騎士,交代完后事,渾身一松,昏死在有點硬的位子。
大巴是雙排,一排兩個座位,他坐在左邊那排。
鶴田在他的右排,她微微側著,看著一本白色封皮的詩集,見他醒了,就稍微放下書,朝他一直笑,女孩本來就漂亮,側過臉兩顆眼睛都在亮,女孩微笑不漏牙齒,禮貌不失風雅,這笑容真美,這種感覺就像是被春天的風吹過一樣溫暖,他更加懷疑自己是不是還在做夢了,除了在少年深夜的意淫夢之外,他從來沒有見過這么好看的笑容,他也不覺得自己是配得上這種這種笑容的幸福之人。
“李同學,你醒了”
鶴田說
“這是現(xiàn)實嗎?我是在做夢吧”
他坐在靠窗的位子,看著窗外風景隨著車速,像是幻燈片閃現(xiàn)。
“你小子是不是睡迷糊了”
倫也坐在他的身邊,手里的Switch手柄搓的飛起。
“這是什么歌”
他才問起來
“申生,你不知道嗎,是紅蜻蜓啊”
麻美那長長帶著美甲的手機還在咔咔地打著手機,不知道在編輯什么消息,她說話還是夾夾地,帶著亮片的美甲一閃一閃的,她坐在鶴田身邊,頭都沒抬。
她倆明明說話次數(shù)不多,卻很隨意的,有點自來熟叫著李申生的名字。
“李君是外國人”
鶴田提醒著身邊的女孩。
“也是哦~”
麻美不知道在回誰消息,手上字打的飛快。
“紅蜻蜓?”
李申生又問
“這是首民謠,改編成了通俗的歌,詩人作詞,由歌者譜樂”
鶴田解釋著。
“嗯..所以為什么要一起唱?”
他問的很直接,帶著一點抱怨,還有一點點出自私信的起床氣。
“都怪三上那個笨蛋啊,猜拳猜輸了做懲罰,非要去唱歌,唱歌也好啊,非要唱紅蜻蜓,唱著唱著,大家莫名就都跟著一起唱了,三上還哭了,你看”
倫也滿不在乎的朝著前面幾排的座位一指,李申生探出頭,發(fā)現(xiàn)三上抹著眼淚,一個人哭泣。
“哭了?”
李申生感覺他這一覺錯過了很多事情。
“他家是單親,媽媽很久之前去世了,他沒見過媽媽”
倫也放下寫著game over的游戲屏幕,繼續(xù)說
“他還蠻慘的”
“每個人都會有那么一天,那天指定是個晚霞漫天的傍晚,孤寂地托腮坐在石頭上,望著風吹的沙沙的稻田,又盯染滿紅霞的紅蜻蜓,漸漸懷念起離去的姐姐的日子...”
坐在李申生的前座一直沉默不語的響子突然開了口,她耳朵上塞著有線耳機,依舊在低頭聽歌,明明美的像是白雪公主,表情卻常年肅殺的像是殺過人,給人感覺冷冰冰的。
她一個人坐著,旁邊壓根沒人,班里的男生慫的不敢坐,女生表示友情錄查無此人,這算是孤僻人的特權,一個人就能占著兩個座位,反正車上從來不缺空座。
“每個人都會有這樣悲傷的一天,悲傷會摧毀那個人一切的”鶴田突然接過話來“那不如一直呆在今日,趁著現(xiàn)在的一切還算美好”
“即使經(jīng)歷了悲傷,也不能再猶豫了,人要向前,只能決定好向前之后,就不要再想著回頭了”
響子望著窗外的風景,像是想起往事。
“美只存在在過去的回憶中”
“可回憶永遠回不去了”
“我們?yōu)槭裁礋o法互相理解呢”
鶴田宛然一笑,合上了手里書。
“我相信會有互相理解的人存在,可那種關系不會出現(xiàn)在我們之間”響子拔下耳機,沉默地望了一會窗外,窗外突然閃過一只紫色的黃狐貍的身影,女孩偷偷地笑了笑,又戴上耳機,才說“尤其是你,我討厭你”
“可我喜歡你哦,喜歡的不得了,按理來說,我們應當是朋友關系”
“你不是我的朋友”
“是嗎..”
“她們關系真差”
倫也在李申生的耳邊悄咪咪地說。
“她好怪”
“李同學,你支持誰”
鶴田突然問他,正在把著前面座椅看熱鬧的李申生整的一懵。
“誰..我?”
他伸手指了指自己,鶴田微笑著點了點頭,感覺突然被提到了,他還有點發(fā)懵,他剛才不還是看戲方嗎,為什么現(xiàn)在直接沖到了舞臺中央,感覺就像那種平時完全不待見的科員,終于接單了,卻一上來就負責一個親兒子項目,但他既沒工作經(jīng)驗,又不懂得上進,這不要要命
“你覺得我們兩個誰的話最貼近于真理”
“這....”
他咽著口水,此時,響子轉過頭來,冷漠眼神看著他的臉,鶴田依舊在微微的笑,可她倆都在盯著自己嘴巴,期待他的答案,可他不敢回答,大腦沒轉的這么快過,男孩覺得腦袋上好像有一滴看不見的汗在流,空氣似乎從來沒有這么凝重,周圍的幾個人都沒說話,莫名同時放下手中的事情,一齊看著他。
這就是那種說了一個,就會被另一方干掉的要命單選題...他不能回答!回答絕對要命!
“這...”
“答案是,李同學”
“這...”
“誰對?”
“這...這”
“你就說唄!反正一句話也不要命..哈哈”
還有刁民想害朕!
倫也捂著嘴在旁邊呵呵樂,唯恐天下不亂。
“這!這!這!”
“安靜!我們到了,同學們!”
車子終于停下,帶隊的小宮沙也佳老師突然站起來說。
“人呢?”
當她們扭過頭來,發(fā)現(xiàn)男孩已經(jīng)不見了。
“來吧...我們走吧!”
他第一次覺得自己跑得那么快,他轉眼間就跑到大巴的門口,扶著第一排的座位,朝著自己伙伴傻乎乎地笑著,坐在第一排的小宮老師望著眼前的男孩,頭一次覺得見他跑得這么快。
麻美她們正瞅著自己,他們幾個眼神,絕對認為是他慫了,但他認為自己這叫好漢不吃眼前虧,比起想著如何回答要命的問題,不如借此機會趕緊跑路來的劃算。
不過,他要是有時間,絕對和那個叫博爾特比比,他突然在想,他興許是有天賦人家到時候拍拍他肩膀說,小伙子你真有前途,說不定新的跑步健將就誕生了,到時候,他要沖擊奧運會,拿金牌,然后開記者發(fā)布會,他會是全新的運動健將,引領新時代
完了,他突然看了眼自己的腳,自己還沒有一雙屬于自己跑鞋呢..
當然了,這是屬于少年的一段純真的幻想。
“走吧,同學們,還等什么呢,來啊,快來擁抱大自然”
他說著那份看起來像是鄉(xiāng)野導游的的臺詞,浮夸地揮著手,一個人大搖大擺像是卓別林那樣,走下了門口樓梯。
“好痛!”
他捂著發(fā)紅的額頭,蹲在了樓梯上。
大巴的大門還沒打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