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岳欣芙（9）

　　十

　　今天早上姬遠峰像往常一樣去上課，他一個人坐在靠后的座位上，第一節(jié)課間休息了，旁邊的同學都出去或上衛(wèi)生間或休息去了，姬遠峰拿出了英語書，上次學過的英語單詞他還沒有背呢，第三四節(jié)課是英語課，這會該抓緊背誦背誦了，免得上英語課學習課文時碰到單詞了還不會，他在認真地背誦單詞。

　　“姬遠峰，今天是你的生日嗎？”姬遠峰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他抬起了頭，看到岳欣芙正站在自己的旁邊，手里拿著一個帶鎖的筆記本，岳欣芙?jīng)]有了姬遠峰表白之前的輕松甜美而又真誠的笑容，多了一絲平靜和嚴肅。

　　“今天是我的生日？”姬遠峰一時沒有反應(yīng)過來，他竟然自己問了這么一句話，姬遠峰都不知道是問自己還是問岳欣芙呢，自己印象里從來沒有告訴過岳欣芙自己的生日。實際上，以姬遠峰農(nóng)村家庭的習慣，孩子的生日從來都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只有在小時候過生日那一天媽媽會給幾個孩子各煮一個雞蛋以外，沒有任何其他的表示。上了高中姬遠峰的生日那天他還在學校里上課呢，連煮雞蛋這樣的待遇也沒有了，姬遠峰已經(jīng)三年沒有過過生日了，他也真有點忘記自己的生日了，聽到岳欣芙問他他才冒出了這么一句話。

　　聽了姬遠峰的這句話，岳欣芙露出了有點驚訝的神情“你連自己的生日都忘記了！”岳欣芙微笑著說道。

　　“哦，今天是我的生日，高中住校三年，過生日的時間正好在學校里上課，我已經(jīng)三年沒有過過生日了，你一問我真有點愣住了?！奔нh峰笑著回答道。

　　聽了姬遠峰的回答，岳欣芙露出了她標志性的真誠而又甜美的微笑，“祝你生日快樂！”岳欣芙把手中的筆記本遞給了姬遠峰。

　　“謝謝你，岳欣芙！”

　　岳欣芙又露出了她真誠甜美的微笑，沖姬遠峰微笑了一下，轉(zhuǎn)身去了她前排的座位，姬遠峰盯著岳欣芙的背影一直看她坐下，看著她低頭整理書本。姬遠峰把岳欣芙送的生日禮物放入了書包里，他怕同學們看到這個筆記本。姬遠峰本來就不能集中注意力聽課，他現(xiàn)在更不能集中注意力了，整整一節(jié)課他的眼睛沒有從岳欣芙的背部挪開過。他的腦袋中全是和岳欣芙過去的點點滴滴，他的腦袋中全是岳欣芙送自己生日禮物的含義是什么，這個筆記本上是否還寫了其他什么話嗎這樣的疑問，這樣的思緒縈繞著充斥著他的腦袋。姬遠峰決定下課了就回宿舍去，第三四節(jié)課不去上了，因為他知道去了無非只是自己的軀殼呆在教室里而已，他要躲回到宿舍看岳欣芙送給自己的生日禮物。

　　姬遠峰回到了宿舍，在自己的床鋪上從書包里拿出了岳欣芙送給自己的生日禮物——一個帶鎖的筆記本。封面是一大束鮮花，背面是一片草地，草地上是一個天真爛漫的小女孩，小女孩的手里是一束草地上采摘的鮮花。打開筆記本，濃郁的香味迎面撲來，一張相片掉了出來，姬遠峰從床上撿了起來。這是岳欣芙的一張單人照，照片稍微有點對焦不準，不是很清晰。岳欣芙站在冰面上，戴著一頂姬遠峰以前從來沒有見她戴過的淺藍色的毛線帽，右手拎著一個包，左手舉著一條圍巾，她笑的那么真誠甜美。姬遠峰想起來了，自己送岳欣芙生日禮物的時間曾經(jīng)向她要過一張照片，她這次夾在筆記本中送給了自己。

　　翻開筆記本，姬遠峰看到了岳欣芙在筆記本扉頁上寫給自己的生日祝福。

　　贈：姬遠峰

　　世界上最快樂的事莫過于為理想而奮斗！

　　祝：學業(yè)有成

　　Сднемрождения[1]!

　　生日快樂

　　一個朋友

　　姬遠峰猜那句俄語就是生日快樂的意思。看到“一個朋友”這樣的署名，姬遠峰明白了，是自己那句“既然你不愿意，那就算了吧”的話讓岳欣芙難堪，她才這樣署了名。筆記本上也沒有日期，姬遠峰印象中自己從來沒有告訴過岳欣芙自己的生日，姬遠峰知道了，岳欣芙可能從其他什么地方知道自己生日的，她也有點不敢確認，所以上面沒有寫日期。姬遠峰往后翻了翻，他看到筆記本上每一頁都有一句愛情的格言。

　　深深地埋在心扉深處說不出的感懷。

　　真正的愛是默契，是心靈的碰撞與顫栗。

　　在花開花落之間請珍惜你所擁有的。

　　漂散著清幽的芬芳，愿人世間的友情地久天長。

　　縱使目前冰封大地，春天仍將到來。

　　如果不是深深地愛，為什么記憶沒有隨著時光流逝。

　　噴濺的泉水是燦爛的激情，美的思念是心曲的知音。

　　愿記憶的腳步，悄悄地走在你我心田之中。

　　情思總留不住碧水，但愿它出山也清清。

　　縱使把人世間的一切都忘卻，仍有夢和夢中的你。

　　姬遠峰趴在床上，寫起了日記。

　　1997年6月23日星期一晴

　　我是一個男生，即通常所說的男子漢，這就意味著男生是應(yīng)該堅強的，能夠經(jīng)得住挫折，我的心雖然很痛苦，我從來沒有想到這件事會對我有如此大的影響。我的心亂如麻，但我不愿讓別人看出，更不愿意讓她看出，說我是一個沒有果斷意識的人。

　　我神采奕奕的走向食堂，走進教室，我確信我氣勢如虹，誰都不可能看出我心中的痛苦與怯懦，我坐在那里精神專注地看英語，她向我走來問我今天是否是我的生日，我有點吃驚，她從來沒有問過我，可能是從其他地方看到的吧！

　　她送我一本筆記本作為生日禮物，我有了一種長大了的感覺。初中以前每年總是媽媽給我過生日，往我的碗中加生日面，愿我長得更健康，高中三年沒有過生日，大學里第一個生日沒有了媽媽，我隱約地有了一種說不清的感覺。

　　我不明白她送給我一件禮物卻不愿署名，即使不署名我也會認出她的字體，何況還是她送給我呢。

　　“世上最快樂的事莫過于為理想而奮斗！”是她贈給我的，但我卻不明白我的理想是什么。在中學我羨慕大學生，我的理想就是能夠考上一所好大學，為自己為父母增光。現(xiàn)在雖然考上了大學，雖然不夠理想，但在別人眼里還是挺神圣的。但我現(xiàn)在的理想是什么呢？我的學習目標是什么呢？去做一名學究，太苦太累，我又覺得不值得，看著許多年紀輕輕就死去的教授的訃告，我有點不寒而栗，茫然地學習，不知所以。

　　筆記本上有一句話，“真正的愛是心靈的默契，是心靈的碰撞與戰(zhàn)栗”，我已經(jīng)向她表白了一切，但我的心中卻去不掉她，她已經(jīng)拒絕了我，但愿她的拒絕是違心的，她的心中還有一個我，下午就要上體育課了，我心中的一點感觸已經(jīng)寫完了。

　　我要去干什么呢？我的理想又在何處呢？

　　寫完日記，姬遠峰把他的第一篇日記，即六月二日的日記從其他筆記本上撕了下來夾在了岳欣芙送給他的筆記本中。撕下這篇日記后姬遠峰又后悔了，以前寫的日記太多了，都撕下來夾在筆記本中太亂了，他決定了等閑暇下來了把以前的日記都謄抄到這個筆記本上。

　　姬遠峰翻到了筆記本的最后幾頁，那是通訊欄，欄目叫“最親密的人”，有姓名、生日、地址、電話、郵編之類的項目。姬遠峰想起來了，岳欣芙、黎春莼的通信地址都記在其他地方，時間長了都有可能丟失，應(yīng)該記在這里，這個筆記本永遠不會丟失。姬遠峰找出了岳欣芙、黎春莼的地址，工工整整地寫在了上面，包括岳欣芙爸爸的姓名。寫完岳欣芙的生日后姬遠峰猶豫了，雖然自己一直記著黎春莼的生日，但他不想把黎春莼的生日也記在這里。雖然黎春莼是自己惟一且知心的朋友，但岳欣芙才是自己心里最親密的人，這個筆記本是岳欣芙送的，這里只應(yīng)該出現(xiàn)岳欣芙一個人的生日，姬遠峰沒有在生日欄寫下黎春莼的生日日期。

　　記完通信地址，姬遠峰對把這個筆記本放在什么地方猶豫了，放到書架上吧，一個帶鎖的筆記本太顯眼了。放到柜子里面吧，每天寫日記去拿太麻煩了，室友看到肯定會明白寫的是秘密，說不定會勾起他們的好奇心，搶過去看的。姬遠峰最后找好了一個地方，壓在枕頭下面，自己的床鋪在上鋪，即使同學來串門不會有人上到自己的床鋪上來，室友也都很有分寸，沒有一個室友有翻別人東西的毛病，這是最方便也是最安全的地方。姬遠峰把筆記本的兩把鑰匙分開，一把隨身帶著，另外一把則鎖到了柜子里的一個鋼筆袋里面。

　　[1]俄語，生日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