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盡管如此,每年找劉向偉當導師的研究生仍然絡繹不絕。劉院長帶出來的研究生或者博士生,雖然在整個讀研或者讀博的過程中都過得如履薄冰、戰(zhàn)戰(zhàn)兢兢,生怕遭到爆哥的責罵,但他們在畢業(yè)以后,沒有一個不想念爆哥的。因為在事關學生利益的事兒上,爆哥歷來是寸土必爭的。
當年他帶過的一個研究生,面試自己心儀已久的一所研究院,面試筆試一路順暢,結果最后不知道什么原因人家沒有要他,那個研究生好生沮喪。
劉院長得知消息后,給那所研究院又是打電話又是發(fā)郵件,結果沒用,對方一律婉拒。如果換作是其他導師,能做到這樣已經(jīng)算仁至義盡了,但劉院長一管到底,他愣是通過自己同學的關系,拐了好幾個彎兒將這個學生送進了這所研究院。
他還有一個研究生,本來工作也找得挺好,論文寫得也沒問題,只等畢業(yè)一答辯,就可以開始志得意滿的新生活。結果在畢業(yè)答辯的時候,這個研究生正好碰到了由學校一位副校長帶隊的答辯巡視專家組。
面對專家組的突然造訪,那名研究生顯得有些緊張。而正巧這位副校長又是動力專業(yè)出身,見研究生的論文中有一小段關于船舶動力的內(nèi)容,臨時來了興致,不停地問這位船體結構出身的研究生關于動力方面的問題:
“你知道動葉片都有哪些形式嗎?”
“靜葉片的進氣速度一般可以分解為哪幾個?”
“燃燒室里的這一圈開孔是干什么用的?”
…
這些問題別說是船體結構專業(yè)的研究生,就是輪機工程專業(yè)的研究生都未必能回答得上來。
這名研究生被問的是干瞪眼說不出話來,只好可憐巴巴地看著自己的老板劉向偉。
劉向偉頓時心生不快,心想:“這不是明顯刁難人嘛!研究生答辯想抓人也不能拿我的學生開刀啊!”
于是劉向偉瞪了這個研究生一眼,怒斥他道:“我跟你講,王校長是船舶動力領域的專家,學術水平國內(nèi)首屈一指,平時根本不屑于問你們研究生這種問題,今天問你這么多是對你的關心和照顧,還不謝謝王校長!”
那位副校長聽劉向偉這么一說,知道自己不能再問了。他想挑劉院長的毛病,又挑不出來,只好作罷。
于是那名研究生有驚無險地通過答辯。
系里的許多人只知道劉向偉的名頭比較大,他的研究生也比較難考,對他的脾氣特點卻不怎么了解。那天發(fā)生的“郭志野事件”,讓陸海晨深深地體會到了劉向偉的火爆性格。
如今,在孫旭堯向大家征詢導師意見的檔口,當陸海晨聽到“劉向偉”三個字時,振動課下課后的那一幕瞬間浮現(xiàn)在他的眼前。緊接著,一個邪惡的想法在他的腦海中形成。
“咳!什么放羊不放羊的,你管那么多干嘛?這劉向偉是牛逼人不?是你就跟著讀就行了!”一直沒說話的陸海晨開了腔。
“話是這么說,可是…可是我還是覺得導師管的多點、管的嚴點比較好。”孫旭堯道。
“別聽別人瞎說,劉向偉根本不是外界傳的那樣,什么都不管。我有個老鄉(xiāng)以前就是劉向偉的研究生。他讀研的時候,劉向偉總給他解答學術問題,劉向偉出差的時候還總打電話,關心他的學習和生活?!标懞3康?。
其實,陸海晨根本不認識任何在劉向偉手下讀研的學生,他口中的那個老鄉(xiāng)完全是他臨時捏造的。
他之所以勸孫旭堯讀劉向偉的研究生,就是出于報復的心理。他至今仍牢牢記著上個學期孫旭堯打他的那一拳。
陸海晨對劉向偉的火爆脾氣有過深刻體會。他認為,在這樣的導師手下干活,孫旭堯肯定少不了挨罵。孫旭堯每天都在高壓下生活,沒準研究生沒畢業(yè),他就會瘋掉,或者某天在忍無可忍的情況下突然爆發(fā),跟劉向偉大干一仗,然后被劉向偉整得生不如死。
退一萬步講,在孫旭堯整個讀研期間,就算他沒瘋或者沒有爆發(fā),只要他被劉向偉爆罵過,哪怕只有一次,陸海晨也能解自己郁積已久的心頭之恨。
“選劉向偉沒錯!我要是有你那樣的實力,肯定跟著劉向偉讀研。”陸海晨苦口婆心地勸孫旭堯道。
忽然,寢室的門被推開了,郭志野探進頭來:“杜輝呢?”
“啥事兒?”杜輝道。
“明天咱們不用去徐導那兒開會了,我通知你一聲。”
“咋了?徐導有事啊?”
“劉向偉他媳婦沒了,徐導去劉向偉那里幫忙去了?!惫疽皹泛呛堑卣f道。
“臥槽!不會吧!才四十多歲就掛了?”杜輝驚道。
劉向偉的妻子叫秦青,是學校人文學院的副院長,系里的好多學生都知道。
她是學校老師里出了名的“工作狂”,常常夜以繼日地工作。
在濱江工程大學這所以工科為主的高校中,經(jīng)、管、理、文這幾類專業(yè)常年坐冷板凳——每年上面的科研經(jīng)費撥下來,那幾個王牌工科專業(yè)加一起要拿走九成,然后其余的專業(yè)分那剩下的一成。
而這剩下的一成經(jīng)費,大部分還要被其他的工科專業(yè)瓜分,經(jīng)管文理等專業(yè)再分剩下的。人文學院又是冷宮中的冷宮,地位在理、經(jīng)、管之下,別說部屬或省屬的重點學科,就連博士學位授予權都沒有,所以能分到的經(jīng)費少之又少。
為了人文學院的發(fā)展,秦青沒少操心。最近這個月,她一直忙于學院的一級學科博士點的申報工作,還忙著完成自己手頭的一個國家社科基金子課題。
整理申報材料,主持科研工作,帶研究生,她每天都走得很晚,有時候干脆就睡在辦公室里。
巨大的工作壓力,超高的工作強度,最終將秦青徹底壓垮——昨天早晨,她被人發(fā)現(xiàn)猝死在辦公桌前,事先沒有任何征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