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已為人妻的夏利小姐

　　　　暢快淋漓的沖過澡，何小平換了身干凈的新衣服。

　　模樣清秀，飽含書生氣的文雅少年含笑朝著客廳內(nèi)正在綿軟長沙發(fā)上“休憩”待機的小家伙揮了揮手，在得到“啾啾”的慵懶回應聲后，他輕輕關上了房門，下樓了。

　　十八歲的男孩兒清瘦，個頭不高，也不算矮，他穿著一件干凈的白色襯衫，和一條工裝類的黑色束身背帶長褲，不失青春韶華氣派的同時又恰到好處的契合了該有的紳士風度，端莊大方，彬彬有禮。

　　少年戴著的那副金絲邊框的圓形眼鏡，更為他增添了份文雅氣質(zhì)，更顯平易近人，溫文爾雅，只是這該死的鏡片……實在是厚的嚇人，讓他看上去又有些莫名的呆愣感。

　　每次出門，何小平都會斜挎著那個軍綠色的長背帶背包，今天也不例外。

　　背包里塞的鼓鼓的，像是要壓垮這個書生氣息濃重的文靜少年一樣。

　　不過里面的“東西”，可都是他經(jīng)歷過無數(shù)個沒日沒夜的熱愛拼搏，才嘔心瀝血創(chuàng)造出來的“寶貝”。

　　此時天邊的夕陽已經(jīng)逐漸削薄，微弱的橘紅正在同沉暗的夜幕做最后的“殊死搏斗”，它們糾纏著，最后的余光打在站在單元樓外臺階上的何小平身上，讓他看上去熠熠生輝。

　　“真冷清……”何小平環(huán)顧蕭索的街道，路上行人寥寥，他正欲邁開步子，忽然又被迫停下。

　　咕?！涡∑降皖^看了眼發(fā)出抗議聲響的肚子，瞅了瞅不遠處的便利店，幾番天人交戰(zhàn)后，最終拗不過生理需要，他還是朝著便利店走去了。

　　當何小平前腳剛剛踏進便利店的前一刻，他沒來由的忽然覺得后背一涼，有一種身在黑暗叢林中被人給盯上了的感覺。

　　他猛地回頭看去，皺著眉審視四周，但并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奇怪、奇異，甚至是可疑的點。

　　“這都是那個無限循環(huán)的夢鬧的……我已經(jīng)開始瀕臨神經(jīng)質(zhì)了，如果再繼續(xù)任由它循環(huán)下去的話……”

　　想到這里，何小平急忙搖了搖腦袋，驅(qū)散了被幻想出來的某個被精神病院的專屬車給強制帶走的畫面。

　　他嘆了口氣，強制自己不要疑神疑鬼，邁進了便利店。

　　“你好啊，天才的機械師先生，呃，你的臉色看起來似乎并不是很好，是最近突然又抓住了某個稍縱即逝的創(chuàng)造靈感，正在為如何實踐它而感到困惑煩惱？還是說……”

　　正在快餐區(qū)放置關東煮小串的夏利小姐看向何小平，臉上浮現(xiàn)出標準的微笑。

　　她頓了頓，并且放下手頭的工作，提了提白色圍裙的肩帶，補充道：

　　“還是說又熬夜或者是通宵搞創(chuàng)造研究，以至于沒有休息好，甚至是……沒吃午飯，以至于現(xiàn)在肚子已經(jīng)餓的咕咕亂叫了？”

　　夏利小姐的笑容越來越迷人了，散發(fā)著一種特殊的天然誘惑，比之前更像一位成熟女性了，這也許就是初為人妻后的獨有魅力吧……何小平的眸子里倒映著迷人微笑的夏利小姐，感到震驚的同時，也由衷的贊嘆這份來之不易的努力。

　　“你這樣直勾勾的盯著一位優(yōu)雅的女士看是很不禮貌的，親愛的天才機械師先生。哦，當然，我只是在和你開玩笑，瞧讓你尷尬的，怎么還臉紅了呢？”

　　夏利小姐熟絡的打趣，同時整理著圍裙下銀灰色的緊身職工裙，掛著那抹自然而然的標準微笑徐徐迎面走來，這身正兒八經(jīng)的職工裙讓她看上去像個高級的性感女秘書。

　　從夏利小姐身上挪開視線的何小平尷尬的輕咳了一聲，避免持續(xù)尷尬，他開口道：

　　“您越來越適合這份工作了呢夏利小姐，呃，對了，我要一串魚丸?！?p>　　“最近有活動，買三送一，很優(yōu)惠哦?！毕睦〗愫Φ溃?p>　　“不過我得提醒你一句，親愛的天才機械師先生，你應該稱呼我為‘夏利女士’才對?！?p>　　“抱歉，我差點又給忘了，還好您的提醒，夏利女士。”何小平尷尬的點頭，笑了笑道：

　　“買三送一……您的好意我心領了，不過……就一串魚丸就行。”

　　“如果不著急的話，你可以多等上一會兒時間，親愛的天才機械師先生。”夏利女士深感抱歉：

　　“十分鐘前有位奇怪的男士買走了這里所有的關東煮。

　　他特別鐘愛關東煮，最近幾乎每天都來包圓，而且都是那個時間段呢，勉強也算是一位老顧客了。

　　哦，天啊，他可真夠捧場的。噥，你也看到了，現(xiàn)在鍋里的這些是我剛剛放進去的?！?p>　　對此，何小平無奈嘆了口氣，“那就來一份最普通的雞蛋三明治吧?！?p>　　“這個……”夏利女士笑眸如月，蘊含著歉意笑道：

　　“這個也挺抱歉的，在兩個小時前，有位脾氣不是很好的女士像是遇到了煩心事，她買了包香煙，順便買走了最后一塊雞蛋三明治。”

　　不等何小平開口說話，夏利女士睜大了眼睛，突然興致盎然：

　　“不過我可以推薦一款口感特別棒的三明治，培根蔬萃三明治，那抹芝士簡直就是靈魂，聽說最是醇香甜糯，味道肯定也格外的出類拔萃！

　　我想它一定能讓你欲罷不能，呃……我是說它一定會讓你感到愛不釋手，呃，好像也不對，不過你一定明白我的意思，它肯定很美味，我極力推薦！”

　　可是它真的好貴，價格竟然是雞蛋三明治的四倍……看過明碼標價的何小平暗暗吐槽，他搖了搖頭，抬手指向一款相對最便宜的食物：”

　　“夏利小姐，哦不，夏利女士，麻煩您能幫我拿一份甘梅飯團么？就15點貨幣值的那一款，來一個就好?！?p>　　“這款？”夏利女士彎下腰，舉起冰凍貨架最下排的飯團詢問，她那凹凸有致的曼妙身材被勾勒的極其完美，就像她剛剛自己說出口的那樣，讓人……

　　何小平平靜的點頭，“嗯，就是這款?！?p>　　“好的。”夏利女士依舊迷人的微笑，她一只手托著飯團，一只手抬起，手心處的“皮膚”投射下藍色的掃描光，將整個飯團籠罩其中。

　　與此同時，夏利女士站起身，走到了何小平的面前，微笑道：“可以付款了?！?p>　　每次付款都要這樣，這么近的距離，真的……好么？何小平顯得有些呼吸急促。

　　“親愛的天才機械師先生，請您的視線不要下意識的閃躲，對，就是這樣，請您與我保持對視，請看向我的眼睛，對，沒錯，再靠近些，不要拘謹嘛，放自然些，對，就是這樣，真的很棒……”夏利小姐耐心指導著少年如何進行支付費用。

　　她凹凸有致的柔軟身子已經(jīng)貼在了少年的胸膛上。

　　滴！支付完成的提示音清脆響起，兩腮浮現(xiàn)一抹緋紅的少年下意識的急忙后撤三個小碎步，與散發(fā)著特殊誘惑氣息的夏利女士保持著距離。

　　“你臉怎么紅了？像……動物園里的猴屁股！真是又好笑又好玩。”

　　夏利女士用手遮擋住了上揚的紅唇，用優(yōu)雅的微笑方式來避免客戶的反感，也巧妙的避免了自己“無心”的失態(tài)。

　　可是她這樣做還是會讓人覺得很不自然。

　　其實這里應該沒心沒肺的放聲大笑起來的。

　　“這種支付方式真的有意義么？為什么非要搞得這么……這么花里胡哨？”何小平尷尬的笑了笑，為自己找臉紅的臺階下。

　　“存在既合理?！毕睦空f了句客觀唯心主義的理論。

　　身為堅定的唯物主義者，何小平并沒有反駁，而是悻悻從夏利小姐手中“奪”過了飯團，并急忙轉(zhuǎn)移了話題：

　　“很抱歉夏利女士，明明在三個月前就收到了您的邀請函，可是上個月16號我還是沒能參加您和邱哲茂先生圣潔的婚禮儀式，真的很抱歉。”

　　由衷表達過歉意后，何小平又急忙送去了真誠的祝福：

　　“雖然晚了一些，但我相信真誠的祝福永遠不會遲到。

　　夏利小姐，我祝福你們百年好合，永結(jié)同心，愿你們往后的日子里，無時無刻都沖充盈在純白玫瑰花的浪漫與愛情中，能夠永遠幸福！”

　　“謝謝！”夏利女士“真心”感謝，雙手緩緩架起圍裙，像是拈住了一件潔白紗裙的裙擺，白皙修長的雙腿小腿前后交疊，雙膝微微下屈。

　　她以一種自認為最是高貴典雅的禮儀方式感謝文靜少年何小平對她婚姻的誠摯祝福，“真心”的，由衷的感謝。

　　沒有人比她更清楚這份來自人類的祝福對高級人工智能來講到底有多么重要，多么來之不易。

　　這段婚姻，是吃下禁忌果實的婚姻，是沒有人明文規(guī)定不允許，但一定會有人在背后指指點點，評頭論足的灰色幽默。

　　夏利女士依舊保持著那種最是自然的標準微笑，在何小平微微躬身以示回禮之后，她覺得自己有些“熱淚盈眶”了，但事實上她依舊保持著微笑。

　　模仿人類其實并不難，難的是成為一個真正的人類。

　　不經(jīng)意間掃過一眼時間，何小平這才突然想起來自己還有重要的事情等待著他去解決，于是急匆匆轉(zhuǎn)身跑了出去，順便剝開了包裹著飯團的保鮮膜。

　　“再見，夏利女士，祝福你們！”文靜的少年不忘回頭揮手。

　　“再見，親愛的……天才機械師先生，謝謝你?！毕睦客瑯訐]動著手，目送著少年朝著夜幕深沉下的黑暗中遠去。

　　稍許后，她微微皺起眉梢，嗓音中蘊含著惋惜可嘆，悲憫輕喃道：

　　“多么溫柔，多么純潔善良的孩子啊?！?p>　　……

　　一個半小時后。

　　蒼白之月高懸渺小，猩紅之月碩大如盤，獨獨爭輝。

　　紅月仿若君臨夜色，被低垂的烏云環(huán)繞，被拔地而起的一束束霓虹光束閃爍搖擺暈染。

　　出了“地龍e口”，何小平來到了第14區(qū)。

　　他走在比白天，甚至是比半個小時前還要熱鬧繁華百倍不止的街道上，周身渲染著路邊閃爍霓虹的投射光，顏色絢爛多彩，藍的、紫的、紅的、黃的……

　　嘈雜的喧鬧聲中被重金屬風的音樂包圍著，席卷著。

　　人們狂嗨著，躁動著。

　　“沒什么好驚訝的，這就是這個城市夜晚的主色調(diào)，博士說過：這個城市的白天和夜晚都最最炫酷和耀眼，同樣的……也最不簡單?！焙涡∑?jīng)]來由的在心中輕喃。

　　他的右手下意識移向了屁股后面顛簸的軍綠色背包。

　　這里的夜晚主要被紫藍色、紅色的霓虹以及密集小巷里的黑暗所覆蓋。

　　那些利用黑暗來偽裝的繁雜混亂的街邊小巷里魚龍混雜，有紫紅色的浪漫邂逅，同樣有猩紅色的不幸遭遇。

　　何小平抬頭仰望夜空，嘴里輕喃道：

　　“絢爛的燈光將濃云低垂的天空暈染成仿若五顏六色的霾，但……我還是搞不懂瑪利亞小姐為什么會說：那是七彩斑斕的黑?！?p>　　何小平嘆了口氣，目光從猩紅圓月上下移，映入眼簾的是成群結(jié)隊的【巡警X600】機械蝙蝠懸浮在高樓大廈林立的喧雜半空中。

　　此時此刻，他頭頂那一粒粒閃動的紅點都是一部部高清攝像頭的監(jiān)視，是天空的眼睛。

　　走在人群中，藍紫色透著各種陰暗的霓虹斑駁，聲音嘈雜喧鬧。

　　高大威猛的機甲攜帶電壓激光槍，吱呀吱呀的警戒在路口。

　　相對靈巧的等比例仿人形機器人腳底露出氣壓輪，哼著歌曲，游刃有余的輪滑穿梭并發(fā)放著傳單。

　　街道熙熙攘攘，人流川流不息，冷寂的白日和此時此刻不夜的朦朧，像是兩面對比的鏡子，把欲望和陰暗夾在了中間。

　　“常有人這樣說：這里是喧鬧的科技城，是站在巨人肩膀上的烏托邦，是欲望宣泄的不夜城！”何小平嗤笑搖頭，對此沒有發(fā)表任何看法。

　　嗤——

　　麥克風的波動電流刺耳，街邊有個滿頭緋紅臟辮的魁梧男人對著麥克風幾乎興奮到癲狂，聲嘶力竭的嘶吼出聲：

　　“先生們，女士們，歡迎來到火種城最最充滿激情的第14區(qū)——徹愛克交易區(qū)！”

　　聲音聒噪刺耳，被重金屬音響擴大了幾百分貝，街頭行人躁動，口哨聲此起彼伏，多有引臂高呼者！

　　“徹愛克！徹愛克…”

　　“徹愛克！愛死你了！”

　　“請讓我永遠活在這里，永遠的徹愛克！”

　　“……”

　　走在喧鬧街道上的何小平嘴角微微上揚，文雅的臉蛋上浮現(xiàn)出一抹笑容。

　　他加快了步伐，目視前方，眸子里充滿了炙熱的期待：

　　“這里應有盡有，這里，就是第14區(qū)——徹愛克交易區(q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