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愈演愈烈
晚風(fēng)告別夕陽,迎來了清夜的寂寥,如同皓月灑落樹陰的斑駁,萬分澄澈、通明。
支撐面頰的手臂愈發(fā)麻木,就連大腦也愈發(fā)昏沉,聆聽夜之寒蟬的低語,墨俞生即將抵達夢的國度。
突然粗暴的推門誓要連同房屋一起傾覆,眼眶下意識撐開,暗淡無神的瞳孔發(fā)瘋似地探尋著試題書籍的存在,早已糟亂成漿糊的顱腔機械般操控著雙手的摸索。
六神無主的軀殼終于等來了魂魄的歸巢,雙眸宛如怨婦睥睨一旁,怨毒的話語終究不忍吐露,唯有一句憤懣的抱怨,“你想干什么!”
淚眼婆娑盡顯楚楚可憐之處,墨俞生正欲瀾起的怒火,才繚繞一縷青煙就被扼殺于搖籃,沒辦法,誰讓柳璇是他一輩子都無法搞定的女性。
二人的祖上甚是交好,這種關(guān)系一直維持到墨俞生降世之前,換而言之,是他的父母健在之時。
遺孤——一個痛及一生的標(biāo)簽,命運的丑惡似乎并不打算放過這個可憐的小家伙,絕望、哀嚎、欺凌每一個都是無底的深淵,此刻竟齊心協(xié)力,要為他捆上悲涼的外衣。
厄運耍著重復(fù)的卑劣花招,窮盡腦汁去折磨不明善惡的孩提,那段歲月任取一份都足以令人為之拭淚。
好在有人愿意為其分擔(dān),柳厲邱在知曉摯友唯一兒子的近況后,第一時間就從國外趕回,并為墨俞生辦理了領(lǐng)養(yǎng)手續(xù),所以順理成章地成為了柳家第二個孩子。
盡管并非血親,但柳氏夫婦依然將他視若己出,哪怕只是年紀(jì)稍長的柳璇也對他呵護有加。
長時間日積月累的負面情緒擠壓著心神,恐懼的陰影依然籠罩著墨俞生,不過在柳氏夫婦的疼愛、柳璇的陪伴下,他的情況也算是一步步好轉(zhuǎn)。
隨后的時光里,雖說厄運并未妥協(xié)離開,但早已無法破滅他的心智,而且在早年噩夢般童年的錘煉下,他的心智迅速成熟到一個適宜的階段,并沒有因過度溺愛而放縱自我。
不過,柳璇卻越發(fā)具備富家千金的品性,為人清高、淡漠,但在墨俞生的面前仍是當(dāng)年的溫柔和善的姐姐形象,而且時常在他面前暴露真性情。
一番番輕柔順耳的哄勸,好歹讓柳璇暫時拋棄了不適的記憶,和風(fēng)得以再次擁她入睡,望著窗外朦朧微光,墨俞生有苦說不出,只知今夜又是不眠夜。
重山險峻,云霧繚繞,魔王盤踞之所著實難以攀登。
“好累!好冷!”不絕于耳的抱怨與哀嚎擾亂了王琳的意識,極寒絕息早已麻痹了她的身軀。
她蠕動著嘴唇,妄圖依附言語鼓舞人心,可現(xiàn)在自己就連發(fā)聲的力氣都沒有。
一群自幼受父母、城市庇佑的學(xué)生怎么可能勝過如此天險,更何況從未有人告誡他們前方的磨難有多么嚴峻。
“你們的火焰魔法呢?”
魔法?眾人嘗試了許多次,可哪怕法陣的一角也無法凝聚。
風(fēng)暴夾雜著漫天飛雪遮掩了視線,慌亂是對生的本能渴望,推搡、拉拽只為讓自己求得一線生機,失去凄厲嘶喊的襯托,墜落也變得枯燥無味,仿佛理應(yīng)就該是雪山上的風(fēng)景。
上天還是喜好憐憫的,隨意施舍的洞穴成了眾人的救命稻草,涌入其中的人有了另一重身份——幸存者,理性終于得以回歸。
一次次自我欺騙的人數(shù)清點還是擊垮了王琳,自責(zé)與惶恐灌入心神,緊捂雙眼的手指仿佛摳入眼眶,任何嘈雜都已是不斷施壓的攻訐。
霧氣溫潤了面頰,捎來些許暖意,摩挲著棉襖中的冰凌,冷顫過后,該將雙手探入火堆了,即便忍受凍瘡帶來的刺痛,也要覬覦火苗的舔舐。
熬過死氣沉沉的夜幕,新的朝陽呼喚著眾人的步伐。
昨日的經(jīng)歷本該只是一場噩夢,卻因僵硬如干尸的同學(xué)讓他們認清現(xiàn)實。
“傳音石呢?快請求救援!”王琳如夢方醒,雙手顫抖著伸入腰間,摸索傳音石的下落,還好暴雪未能將其擄走。
幽光順延裂縫流淌至耳畔,酥麻的電擊感縈繞腦海,一陣雜音后,侍衛(wèi)官接續(xù)了聯(lián)系。
“請,請派人前來帶我們離開!我們同學(xué)……”突如其來的哽咽正和侍衛(wèi)官的意,聒噪的對話越早結(jié)束越好。
“你們抵達山頂了嗎?”
“沒有,現(xiàn)在藏身于山洞中?!被艁y的語速是出于愧疚。
“呃……”侍衛(wèi)官從未這么無語過,一群還未登頂?shù)挠抡撸F(xiàn)在就要半途而廢,“唉,你們必須盤上頂峰,王國才能派人前往救援!”
燒焦的傳音石隨風(fēng)散作塵埃,與外界唯一聯(lián)系也隔斷了,望著埋入云端的山峰,不知為何,目光竟?jié)M是悲壯。
幸存者們并不團結(jié),貪生本就是無法斥責(zé)的本能,王琳依照眾人意愿集結(jié)了登頂隊,盡管有人再三勸說,但她清楚這是自己的謝罪。
要求留下的人擔(dān)起照顧傷員的職責(zé),而登頂隊卻再次踏上深淵之上的不歸路。
“勇者對他們而言,只不過是征討魔王的棋子罷了,他們呆在那里會有危險的?!?p> 混亂的思緒讓墨俞生氣勢低迷,目前的形勢迫使他無法顧忌柳璇的情緒,步步緊逼的追問必須要得到些線索。
黛眉微蹙,朱唇輕啟,那日的悲劇終于迎來了聽眾。
“王立秘術(shù)陳列館。”沿著圖書館密室的階梯,柳璇與戚揚來到了埋藏地底的昏暗大廳。
或許是察覺到了氣氛的詭異,柳璇摟緊身體,想要邁步離去,而戚揚卻拉住了她,“這種程度,你就怕了?我英明神武的社長?!?p> “你!但凡長點腦子都知道,這里是禁地,既然建設(shè)于地底,那么肯定不愿有人涉足于此!”厲聲斥責(zé)依舊沒能拽回他對作死的執(zhí)著。
門上的封條被緩緩揭下,吱呀作響的大門證明了它悠久的歷史,“沒事,之前我事先來探查過了,否則也不可能讓你來冒生命危險?!?p> 火把的微光在黑暗中戰(zhàn)栗,濃重的年代感在氣味中淋漓盡致地展現(xiàn)著,灰暗的書頁被塵埃覆蓋,再無了色彩、文字,仿佛都是一樣的枯燥乏味,此地已許久沒有人跡了。
成堆疊放的書籍極具壓迫感,由書架規(guī)劃的路線如同迷宮錯綜復(fù)雜,陰風(fēng)陣陣,吹得戚揚頗感心慌,愈發(fā)迅速的掃視盡顯急不可耐,終究還是讓他找見了一本很薄的書本,摸起來興許只有六、七頁。
流竄過肩頭的氣息,柳璇好似感受到了隱晦的禁忌之力,細小如銀針穿絲的哀嚎、悲嘆是那么真實,宛如只有一墻之隔。
來不及多想,戚揚便催促著她離開。
雖然章頁稀少,但這正和他的胃口,以他的理解看來,少就代表容易,滿懷欣喜掀開書頁,可是零星描述的陣法、口訣統(tǒng)統(tǒng)無法了解,深奧的知識如同嬰幼兒妄圖精通高數(shù)。
為了不在女神兼社長面前丟人,戚揚只好謊稱已有頭緒,練成不過是時間問題,柳璇雖然覺得此事不妥,但好奇的驅(qū)使和軟磨硬泡下,便放縱了即將釀成大錯的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