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北侯府。
侯府門口很熱鬧,十分罕見的熱鬧,而當(dāng)宇文懿邁進門的那一刻,周遭的聲音都忽然小了,原先在與眾人閑聊的定北侯也連忙停下了話頭,領(lǐng)著管家一同前來相迎。
“哎呦,長安王大駕光臨,寒舍蓬蓽生輝??!來來來,王爺里面請?!?p> 一旁議論的眾人一聽,才知道這便是長安王,于是也連忙前來行禮拜見。
宇文懿有些拘謹,又不能失了禮數(shù),于是一一笑著回應(yīng)。他也沒想到自己的出現(xiàn)會如此惹人注目。
片刻后,蕭琮也從外面走進,侯府的下人不識,便連忙走來,問道:“這位公子可是來赴宴的?”蕭琮點頭,算是應(yīng)了。
那下人見他兩手空空,心有不悅,便將他劃到混白飯的那一類人,于是說話的態(tài)度也差了幾分:“這位公子可知這是什么地方?既是前來赴宴,怎么能兩手空空?”
蕭琮愣了愣,隨后才想起來自己確實忘了這個,于是他伸手從袖中取出事先準備好的禮單,然后交到那人手里。
侯府下人怔住,他以為對方要拿賀禮的,但沒想到竟然取了禮單,誰家隨份子會制成禮單,又不是下聘!
而當(dāng)他疑惑地打開禮單后,頓時認定這人是故意拿他尋開心的。
“莫不是當(dāng)我是傻子?給這么一張空頭白紙就想混進去,簡直是癡心妄想!我這就叫人把你趕出去!”
蕭琮不想與這人糾纏,打算直接進去,但他們二人說話的聲音有些大,驚動了不遠處的定北侯和宇文懿。
“蕭……蕭公子,這是怎么了?”宇文懿朝蕭琮看過來,蕭琮冷哼一聲,也不搭話。
定北侯直看得心驚,生怕宇文懿一個順口說出蕭琮的身份來,萬幸宇文懿還是靠譜的,僅以“蕭公子”代稱。
他連忙走到二人身旁,狠狠瞪了一眼那下人,便對二人笑道:“二位一路奔波,快去里面喝口茶吧?!?p> 說著便領(lǐng)二人入了侯府內(nèi)院。其余眾人對這位“蕭公子”便更好奇了,能讓定北侯和長安王都以禮相待的人,會是誰呢?
任他們想破腦袋都不會想到蕭琮的身份,便以為又是大周皇城的哪位大人物,根本注意到他的姓氏,更沒有跟大梁聯(lián)系在一起。
好不容易一番客套后,眾人都落了座,定北侯在侯府的后院的會客堂設(shè)下宴席,又請了有名的歌舞雜技前來助興。
宇文懿雖然身份尊貴,但也遵循著主客之道,再加上今日也是定北侯的壽宴,便由定北侯坐了上頭主位,他坐了左側(cè)頭席。
不過令人意外的是,與他相對的不是定北侯的侄子昭毅伯,而是那個神秘的“蕭公子”。
而蕭琮對于這個座位安排,也不是很滿意,他在心里又告訴自己:“我只是個本本分分的商人。”
定北侯并沒有看出蕭琮的不自在,反而一個勁兒地看著他笑。
蕭琮被他盯得心里發(fā)憷,而直到宴過一半,酒過三巡,他才終于明白定北侯為何用那種眼神看他。
眾人正在席間相談甚歡,忽然見定北侯挺直坐起,舉起手中的白玉杯,對眾人道:“今日承蒙諸位賞臉,來為本侯賀壽,本侯甚為歡喜,趁著今日諸位好友都在,本侯還有一事要告知?!?p> 話落,眾人便齊齊望向定北侯來。
“唉,諸位也都知道,本侯年過半百,卻只有這么一個女兒,歡兒已經(jīng)及笄,她也成了本侯最放不下的心事,只是……”
定北侯說及此,長長地嘆了口氣,面帶愁容。
宇文懿適時接道:“定北侯有何顧慮,不妨說出來,讓在座諸位一同想想法子?!?p> 定北侯感激地看了一眼宇文懿,而后接著道:“顧慮自然是有的。只是,本侯憂慮的這事,怕是諸位都說不上話呀!”
眾人聽了這話,紛紛將目光投向最前面的宇文懿。連長安王都說不上話的事,究竟是何事呢?
“此事要說還得看陛下的意思。諸位都知道,我這個定北侯封得名不副實,領(lǐng)兵打仗更是不中用了。倒是歡兒與北城府將士的關(guān)系更好,所以本侯想退了這個爵位,轉(zhuǎn)讓給歡兒?!?p> 定北侯此言一出,底下眾人神色各異。尤其是坐在次席上的昭毅伯,面色極其難看,坐在他旁邊的赫連清立即發(fā)現(xiàn)了兄長的不自然,她連忙湊過來問道:“哥哥,可是身子不舒服?”
昭毅伯沒有答話,只是目光不善地看向定北侯。
赫連清低下頭,再次退到席后。就在她抬頭的一瞬,她看到了坐在宇文懿對面的蕭琮。
“怎么了?”昭毅伯見她忽然不動了,疑惑問道。
這才順著她的目光注意到蕭琮,于是問道:“怎么?你認識他?”
赫連清回神,連忙道:“不認識,不過一面之緣。哥哥,他究竟是什么人?”
赫連清忍不住好奇,還是問了一句。昭毅伯面色更沉了幾分:“我也不知道,只是看定北侯對他的態(tài)度,想必不是個簡單人物。”
赫連清點了點頭,也不再問話,十分乖巧地退了下去。
而當(dāng)定北侯說完這番話后,席面上的氣氛頓時就不一樣了,不復(fù)方才的熱鬧,人人各懷心思,席間的話也少了很多。
宇文懿想得更多了些,大周是有女子承爵的先例的,而且還是祖皇帝親自封的,白氏女子承爵,封定北侯。
所以按禮法由赫連歡承爵是沒有問題的,可究竟能不能成,還是要看皇帝的一句話。
至此,他也總算明白定北侯過壽請他赴宴的用意。
宇文懿很為難,他確實想幫定北侯說說情,只是他空有個王爺?shù)姆馓枺瑓s并沒有王爵的實權(quán),他自己也不知道能不能幫得了他。
故而定北侯說完,他也只能故作不懂,說一些不痛不癢的話來回他。
定北侯不動聲色地打量著宇文懿的神色,卻見他笑得溫和,但一副置身事外的表情,便知道這件事他是不會插手的,心中有些失望。
面上仍舊是歡歡喜喜:“唉,罷了罷了,兒孫自有兒孫福,歡兒自己的路,就讓她自己走吧?!闭f完便又招呼了賓客飲酒。
只是蕭琮坐了一會兒,忽然問道:“郡主怎么沒來?”他聲音本來不大,但席上眾人還是都朝他看去。
他們都在暗中觀察著他,還以為他與今日定北侯所說的事有什么關(guān)系,卻沒想到這人來了就一直吃吃喝喝,現(xiàn)在一開口卻問的是題外話。
雖是題外話,但定北侯還是答道:“歡兒興致不高,回房里歇著了?!?p> 蕭琮聞言,便起身離開了坐席,眾人瞧他熟門熟路地就去了后院,而且定北侯也沒什么,紛紛又猜測起他與赫連歡的關(guān)系來。
這種八卦可不多見,不多時就已經(jīng)有人臆想出了數(shù)十個版本的故事。
當(dāng)蕭琮推開云陽院大門的時候,又瞧見赫連歡拿了卷書在看,還坐在那棵桃樹下,不過這次可沒有睡著,看得很是認真。
蕭琮放緩了腳步,但還是被她察覺。她轉(zhuǎn)頭瞧見是蕭琮,便連忙將手里的書卷合上,然后起身擋在了石桌前,問道:“你怎么來了?不是在前面吃席嗎?”
“聽侯爺說你病了,我自然要來看看。”蕭琮一邊說一邊走到她身邊,目光放在石桌的書卷上。
“我沒事,只是不想去湊那個熱鬧。”她又向后退了一步,將書卷遮得嚴嚴實實。
蕭琮亦上前一步,鼻尖差不多要挨到她的額頭,“退什么退?你還想鉆到桌子里不成?”
說著忽然伸手,拿起石桌上的書卷。赫連歡連忙要伸手去奪,蕭琮卻舉著不讓她碰到。
“你干什么?還給我!”赫連歡有些急了,抓著他的胳膊胡亂扒拉,蕭琮轉(zhuǎn)了個身,繞到了她的身后。
赫連歡撲了個空,咬牙切齒地望著蕭琮的背影。
蕭琮終于得了機會去翻手上的書卷,只見上面寫了密密麻麻的字,都是些藥名。
他頓時一愣,轉(zhuǎn)而問道:“你看這些做什么?”他可不記得她有學(xué)醫(yī)術(shù)的想法。“哼,要你管,我樂意不行嗎?”
“我發(fā)現(xiàn)你今天火氣很大啊,一大清早就丟下我自己走了,現(xiàn)在又躲著不見我,嗯?”
他握著書,負手于后。
赫連歡抬起頭,認真地看著他,“蕭琮,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瞞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