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歡自然是聽到周后那句話的,縱然心中再多悲嘆與無奈,但手中的九節(jié)鞭卻不停,反而更凌厲了幾分。天地宮內的刺客也不知是什么來頭,雖然人數(shù)不多,但是個個武藝高強,完全不像一般刺客,故而她應付起來還頗有些費勁。
正當她苦苦思索對策之時,忽然一人從身側護住她,幫她抵擋了迎面而來的一劍。她一愣,轉而竟看見那人竟是宇文媛。
“愣著做什么?!”她說罷,又提劍向另一頭走去。雖詫異她會幫忙,但是現(xiàn)在顯然不是說話的時候。有了宇文媛,局勢稍變,但依然十分緊張。
“這些究竟是些什么人?竟如此難纏。”宇文媛退守到赫連歡身邊,蹙眉問道。赫連歡擋下劍鋒的空當,回了一句:“一時看不太出來。”赫連歡仔細盯著對方的招式,隱隱有了猜測,但是最終還不能確定。
就在此時,玉篆終于領著羽林衛(wèi)前來,先是將整個天地宮團團圍住,而后才帶人進入大堂,里面的局勢不容樂觀,赫連歡與宇文媛二人都已經(jīng)受了傷,不過看起來應該沒有大礙,只是些皮皮肉傷。
不過羽林衛(wèi)一來,那些刺客便再無還手之力。赫連歡與宇文媛二人都微松了口氣,但沒想到這口氣還沒能完全放松,就瞧見那些刺客竟瞬間脫離了重重的羽林衛(wèi),從四下逃散,一眨眼間竟突然消失不見了!
玉篆眸色微涼,還從未有人能這般放肆,他的天地宮想來就來想走就走。他對旁邊的羽林衛(wèi)首領道:“葉將軍,煩勞了?!?p> “是!”
那位葉將軍知曉此事事關重大,半分也不敢耽擱,立即領著人去追。
直到此刻,天地宮才終于重新安靜下來。周后帶著人從后面的祭堂緩步而出,面色平靜:“祭司大人受驚了,此事陛下與本后都會追查,定會給大人一個交代。”
她慢慢走到玉篆面前,似乎才看到赫連歡與宇文媛二人似的,對那邊的琉璃道:“還不快去請御醫(yī),兩位郡主都受傷了?!?p> “是?!?p> 赫連歡抬頭望著周后,她方才留她一人應敵,就是全然不顧及她的性命……
在心里長嘆一聲,唯余一片悲涼,但面上卻還得好好謝恩:“勞皇后殿下掛念了……”
發(fā)生了這樣的變故,周后也知不好再將人留下,便吩咐她們各自散去。只將宇文媛和赫連歡接到了旁邊的閣樓里,染兒此刻也回來了,瞧著赫連歡身上的傷直嘆氣。
“今日這事,你怎么看?”待四周都沒人時,她問染兒。
“郡主覺得呢?”染兒一邊給赫連歡包扎傷口,一邊不動聲色地問道。
“天地宮的刺殺不是真的,他們的目的根本不是天地宮,而是……”她說了一半,便聽外面更亂了。“大事不好!陛下遇刺!快,封鎖宮門!”
果然!赫連歡勾起了唇角,這事兒真是越來越有趣了,江湖朝堂,皆風起云涌。
“方才宇文媛問了我一句,我才留意起來。這些人的武功路數(shù)我倒有些熟悉,方才情形緊張,我一時沒想起來。現(xiàn)在細細思量,倒有些眉目了……”
“是誰?”
“我還記得前些日子你提起過,京城最近有些江湖人士聚集,我那時確實收到了長生的信,說近來京城不安穩(wěn),讓我多加小心。我當時還以為是江湖上的風波,便沒怎么留意,現(xiàn)在看來事出有因?!?p> 赫連歡說及此,抬眸間便見夜色漸濃。
她看了一眼四周,確定沒有人后才道:“我可能知道他們是誰了,希望我想的是對的……事不宜遲,快,去宣正殿!”
入夜,宣正殿。
周帝抬眸打量著眼前的人,心中隱隱已經(jīng)有了猜測。面前的劍鋒已經(jīng)步步逼近,來人根本沒有給他任何反應的機會,直接提劍而來,身形干脆利落。
他提起手邊的長劍,勉力與對方周旋,但很顯然,他完全沒有招架之力。千鈞一發(fā)之際,他試探著出聲:“孤月?!是你嗎?”
來人一襲白衣,金色面具,聽到這話只是劍鋒微頓,隨即再次提劍刺向他。周帝不敵,衣袍凌亂,分外狼狽。
方才天地宮遇刺,羽林衛(wèi)出動前去捉拿刺客,他以為身邊有遮云,不會出什么大事,但眼前這人,就連遮云也不放在眼里,幾招下來遮云便敗了,但是他方才看得清楚,這人對遮云并沒有下殺手,只是將他打昏了。再結合此人的功夫,他便猜到了來人的身份——大周皇室四大暗衛(wèi)之首,孤月。
遮云,凌風,隱日,孤月。凌風已死,隱日與遮云都不可能,便只能是……孤月。
“孤月,你殺了我,便只能陪我一起死!”周帝常年習武,是有些底子的,且眼前這人似乎也沒有下死手,他好像在等著什么,雖然周帝不知道他到底在等什么,但他知道這是他唯一的機會。
不多時,周帝便知他在等誰了。周后聽聞這邊的消息,心頭一跳,急忙往這邊趕來,一推門,只見一金色面具的白衣人劍鋒直指周帝,頓時只覺眼前一黑,厲聲道:“住手!”
那人似乎輕笑了一聲,但顯然沒有聽她的,手中的劍更向前一分,差一寸就要劃破周帝的脖頸。此時,另一道聲音突然響起:“你冷靜點!我知道你是誰,若不想拖累長生他們,就立刻停手!”
這下子倒是讓在場的三個人都愣了一瞬,只覺赫連歡跌跌撞撞地往這邊趕,朝里面的人喊道。周帝和周后是沒想到赫連歡會認識這人,而那人是沒想到會在這里見到赫連歡,更沒想到她會認出來。
“我知道你不怕死,但你要想想長生和長靖,還有……那些人……他們隨你出生入死,你要因為自己一人的恩怨將他們都牽連進來嗎!”赫連歡又朝前邁出一步,冷冷地望著大殿正中央的人。
赫連歡不確定自己這話到底有沒有用,但她從長生長靖兄弟二人口中得知,段孤卓此人冷心冷情,做事全憑心意,但有一點,頗重兄弟情誼,無禁山莊的人對他忠心耿耿不是沒有道理的。
她這番話就是在用無禁山莊來威脅他,雖然很卑鄙,但很有用。只要能達到目的,她從來都不在意方法。
那人聽罷,緩緩將刀鋒抽回一寸。
作為孤月,他不怕死。但是作為段孤卓,他怕,不是怕自己死,而是怕無禁山莊因他而亡。
千算萬算沒有想到,竟然會碰到赫連歡,甚至用無禁山莊來威脅他。赫連歡說得很清楚,若是他真的殺了周帝,就會帶兵剿滅無禁山莊。若他就此收手,她會替他隱藏身份。
可是,他憑什么信她?段孤卓冷冷望向赫連歡,警惕地盯著她,滿是不信任的目光。
赫連歡瞧他終于愿意談,便松了口氣,她一步步靠近,繼續(xù)勸道:“你放了陛下,我來做你的人質,送你平安出宮。若是我不聽話,你甚至可以殺了我滅口,再無人知曉你的身份?!?p> 她頓了頓,怕段孤卓不同意,于是繼續(xù)道:“我父侯鎮(zhèn)守北城府,十萬北城軍嚴陣以待,陛下絕對不敢讓我出事,所以我還是很有價值的。”
段孤卓抬眸瞥了她一眼,似乎有些動搖。赫連歡壞他的事,若真有意外就要了她的命,也不算虧。
赫連歡自然看出他的動搖,于是繼續(xù)緩緩地往前走,一邊繼續(xù)道:“無禁山莊的那些人雖然已經(jīng)逃了,但是羽林衛(wèi)的本事你也是知道的,若是你不盡快脫身去救他們,怕是兇多吉少?!?p> 段孤卓沉默了良久,終于道:“好……”
出了宣正殿的大門,赫連歡終于松了口氣。雖然她此刻比方才更危險,但是這都不重要,只要周帝沒事,一切都不算不可挽回。段孤卓挾持著赫連歡,一路暢通無阻,羽林衛(wèi)警惕地圍著二人,卻沒有周帝的命令,不敢輕舉妄動。
周帝站在宣正殿之上,冷冷地望著一步步走下臺階的二人,始終沉默,心中心思千回百轉。
周后忽然走到他身邊,道:“陛下,這倒是個極好的機會,能借他的手殺了赫連歡?!?p> “正如她所說,北城府緊鄰大梁,太過重要,尤其是沒了杭城之后。京城與北城府,呈相互掣肘之勢,赫連歡一死,這個平衡就會被打破,屆時必天下大亂。況且……她是天命之女……”
周后不再說什么了,她能勉強接受第一個理由,至于什么“天命之女”,在她看來不過是無稽之談罷了?!澳蔷瓦@么放他走?”周后不甘心地問道。
周帝望著那漸漸模糊的人影,眸光深遠:“一輪孤月,再鋒芒萬丈,也只是一介孤身,不足為懼。今夜……無月……”
夜色寂寂,劍拔弩張的氣氛下,赫連歡竟還有心思談笑:“真沒想到啊,當初北城府一別,咱沒能好好喝上一杯酒,如今再見竟是這般光景……”
段孤卓顯得很冷靜,淡淡回道:“是啊……萬春園的酒倒真是不錯……”
下一瞬他忽然話鋒一轉,“只可惜喝不到了……”
赫連歡一驚,連忙回頭去看,便瞧見段孤卓似乎有些不適,連忙問道:“你怎么了?”
段孤卓不答,赫連歡意識到了什么,她看了看四下依然警惕的羽林衛(wèi),借著夜色扶住了身后的人。
眾人這時候還不知道段孤卓的變化,全靠赫連歡在撐著二人。
赫連歡知曉段孤卓情況不妙,便有意無意地引著羽林衛(wèi)往御花園走。待二人走入御花園之時,赫連歡瞅準機會,在假山的拐角處,架著段孤卓藏到了假山山洞中。這個山洞十分隱蔽,還是她幼年時與染兒玩捉迷藏偶然發(fā)現(xiàn)的,可以暫時藏身。
周圍的羽林衛(wèi)一看跟丟了人,瞬間驚慌失措,一時間御花園內火燭通明,有人連忙將這個消息稟報了周帝。
暗夜中,段孤卓此刻已經(jīng)完全沒了意識,赫連歡認真聽著四下的聲音,腳步聲漸漸遠去,但她卻不敢掉以輕心,又等了片刻,確定真的無人了,這才緩緩靠近山洞邊緣。
突然,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赫連歡卻已經(jīng)探出了半個身子,只要來人轉過假山就馬上能看到她,但此時再躲回去已經(jīng)來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