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比賽的發(fā)展卻大大出乎路明非的預料,這個小丫頭絕不是來送錢的冤大頭!
雙方準備階段,路明非還是毫不猶豫地選擇了蟲族,這是他最熟練、最喜歡、最先接觸的種族,爸爸第一次帶他打游戲時用的就是這個種族。
出乎路明非意料的是,諾諾來回換了好幾遍種族,最終竟也敲定了蟲族。他有些驚訝,他印象里喜歡玩蟲族的基本上都是些中年大叔老油子,而像“諾諾”這種年輕漂亮的女孩應該不會選這種大眾意義上丑陋的種族。
不過話又說回來,她玩星際這種競技游戲還自信地找人solo這事兒本身就出乎大眾的認知。畢竟女孩子在電競游戲方面的確不占優(yōu)勢,路明非從來沒遇到過厲害的星際女選手。
所以即使有了賭注,路明非依舊打得不怎么認真,還是摸著紅點,拿這場游戲消磨時間。
但是很快,路明非發(fā)現(xiàn)這個對手非但沒有女孩子的溫柔,反而兇狠而且狡猾,他走神的瞬間,派出去探路的工蜂就被對方用兩條小狗吃掉了。
損失一只工蜂并不算什么,但是那個精巧的圈套和精細的操作讓路明非警覺起來。這簡直是獅子搏兔,他現(xiàn)在頻道里的人肯定是打不出來的,他也只在偶遇職業(yè)選手時見識到。
他在家中加固了防御,同時出了六條狗在周圍巡邏。這救了他一命,對方果真派了一隊小狗奇襲,但在入侵的第一瞬間他覺察了。對面失去了偷襲機會,直接選擇撤退。
這就是高手的博弈與試探。雖然結(jié)果上看來是無用的虛招,可一旦對手大意沒做防備,它便會由虛化實,給出致命一擊。
路明非冒了點冷汗,不敢再疏忽了。他拋棄了紅點,接上了鼠標,像絕代的劍客拔劍出鞘。正式的鏖戰(zhàn)這才剛剛開始。
雙方的主力兵種都從小狗升級到刺蛇,組成軍團在正面拉扯廝殺。同時,他們又不謀而合,各自秀起多線操作,都派出了幾隊飛龍在側(cè)面偷襲、騷擾。
皇后出場,雙方的搏殺進入白熱化。路明非的左手飛快地在鍵盤上跳動,仿佛鋼琴家在演奏激情的曲子。他操控著混合兵種奔向中央的空地,那里是血腥的絞肉場,到處都是成片的血漿和尸骸,雙方大軍就是在那展開的激烈的拉鋸戰(zhàn)。
不同的操作界面需要高速切換,路明非幾乎沒有空隙思考。他知道對方也不好受,雙方堪比職業(yè)賽場的微操比拼,對腦力、體力的消耗極大。
這是路明非第一次在野戰(zhàn)中遭遇那么強的對手,他起了好勝心,決定冒險把主基地提升到三級,出動吞噬者、守護者和猛犸這“三套車”,這是一個根本的戰(zhàn)略轉(zhuǎn)型。如果對方稍有猶豫,沒有趁他把資源花去升級的間隙進攻,路明非就必然能取勝。
升級的進度條在緩慢地增加,路明非心跳加速、手心冒汗,他虛張聲勢在外面補了一隊刺蛇、一隊小狗和三只潛伏者。如果對方相信路明非在囤聚重兵而不敢進攻,那么她就上當了。路明非只有那么些兵,他把全部資源都消耗在升級上了。
快了,很快升級就要完成,“三套車”精銳部隊空地并進,可以一個接一個扎實地吃掉敵人的基地。路明非感覺到了勝利的曙光。
“你在升三級基地?!边@時候屏幕下方跳出了一行字。
路明非愣住了。
“你退吧,我已經(jīng)大兵壓境了,四隊刺蛇四隊狗,全部升到二級攻防?!敝Z諾接著打字。
升級的進度條就到頭了,但是路明非只能打出GG。
他被看穿了,對方在打字的同時和他共享視野。路明非清楚地看見他正在升級的三級基地外,果真是如她所說的大兵壓境、蓄勢待發(fā),黑云壓城城欲摧。
路明非退出游戲,回到QQ界面,對諾諾說:“佩服佩服,可對不起,我這個號暫時沒100Q幣誒!”
“那算你欠我的!”諾諾答道,然后留了一個咧著滿嘴大牙狂笑的表情,下線了。
路明非看著她灰色的頭像悵然若失,他的星際生涯里第一次輸?shù)眠@么慘,一敗涂地;他的一生里第一次覺得被什么人看透了,了如指掌。
他坐在那里發(fā)了一會兒呆,又點開查看諾諾的資料,還是那些內(nèi)容。他又搜尋自己的記憶,確信自己從不認識這么一個打星際爭霸的好手,還是個女孩。
他關(guān)掉對話窗口,又準備看看電腦右下角的時間,他把鼠標移到桌面底下,自動隱藏的任務欄顯現(xiàn),他忽然一驚,陳雯雯的頭像正在跳動,卻是灰色的,這說明陳雯雯上過線,但是已經(jīng)離開了。
但他還是連忙點開她的對話框,看到了陳雯雯給他的留言:“去啊,明天不見不散?!?p> 差不多十九個小時,他終于只等到這八個字。
但這簡單的八個字卻像有某種魔法,瞬間就蒸發(fā)掉了他低沉的情緒。他蹦上床吹了聲口哨,扭動腰肢,滿臉春光燦爛,完全忘記了輸給諾諾那回事兒。終于要摸到那只貓了。
路鳴澤走進他和路明非共同的臥室時,看到了路明非豬哥的表情,不耐煩地說,“爸爸給那個學校的古德里安教授打電話了,他們安排周六面試?!?p> 雖然仕蘭中學講究素質(zhì)教育,但在中國,你一個中學高考成績不行、再怎么吹其它的也是枉然。所以課外再怎么豐富多彩,學業(yè)還是抓得很緊,尤其是到了高三,更是緊得非常。他們還特意給高三分了個獨立小院,絕不與外多做交流。
高三照例的“五四青年節(jié)晚會暨高考沖刺月誓師大會”也就是在這小院舉行。
校領(lǐng)導提出指導了,高三沖刺階段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關(guān)鍵,晚會項目從簡從精,早點結(jié)束安排學生回去自習。這個指導竟得到老師學生的一致好評。
其實仕蘭中學的學生低年級的時候早把各類活動玩了個遍,吃慣了大魚大肉再吃粗茶淡飯反而會覺得反胃,這勞什子晚會、誓師大會不就是冠冕堂皇的粗茶淡飯嗎?
至于老師,他們這一年的績效考核可完全是跟著帶的班的高考成績掛鉤的,這什么會又不是考核加分項目,又怎么會在意呢?
路明非的班級對于活動也不怎么重視,都沒人愿意報節(jié)目??砂磳W校要求每個班必須得出兩個呀!班主任大手一拍,給我公平選舉。
于是柳淼淼和路明非兩個小倒霉蛋便被選了出來。
路明非急了,柳淼淼她可是學校有名的鋼琴小美女,初中就過了業(yè)余十級,現(xiàn)在應該都臻入化境、到了專業(yè)的領(lǐng)域了,可自己一截朽木,有什么才藝好上去展示的???
“路明非你不是文學社的嗎?小作文寫得也還可以,寫篇演講稿去念唄!”有人調(diào)侃,路明非滿頭黑線。不知道是不是跟著路鳴澤看了太多的《小說繪》上的青春傷感文學,他寫的東西雖然文筆還不錯,但總愛唱反調(diào)。語文老師有一次拿他的作文作為反面例子在課上大加撻伐,說這篇作文看起來毫無幻想精神,透著悲觀主義的情緒,所以他這個人沒有進取心。
其實路明非只是腦回路迥異常人罷了。當別人都朝上進方向去想的時候,他就會莫名其妙朝著反的方向去聯(lián)想。
“路明非你記憶力不是不錯么,當年倒背《長恨歌》,可把我驚呆了。”籃球社長提議。
路明非心頭一動。他現(xiàn)在的記憶力的確不錯,所以他才能惡補幾天就輕松考過托福。
“這次活動要求節(jié)目精簡,誰聽你背書呀?再說,背短的沒難度,完全沒節(jié)目效果;背長的肯定超時?!卑嚅L趙孟華理性分析,又給出建議,“路明非你有時候蠻搞笑的,不如上去講個笑話吧!正好給大家緊張的復習氣氛解解悶、降降壓。”……
“二班同學的《青春紀念冊》已經(jīng)收好,我們將向著那燦爛的盛夏出發(fā)??芍赡鄣难┗苷业綔嘏膲魡幔肯旅嬲埿蕾p一班同學柳淼淼給我們帶來鋼琴獨奏《菊次郎的夏天》《雪之夢》(節(jié)選)!”主持人蘇曉檣甜美的聲音在報幕。
到柳淼淼的節(jié)目了。后臺準備的路明非心臟猛跳,像有一頭怪獸要出籠。因為他剛剛突發(fā)奇想做了一個大膽甚至算得上瘋狂的決定。反正決定今天表白,干脆直接在節(jié)目上說出來,多么拉風、多么閃耀啊。他透明了快三年,無人在意,卻在最后一個月爆發(fā)全力,只為在離別之前走進一個女孩的眼里。
至于后果,他沒敢多想。溺水的人會抓緊最后一根稻草,絕望的賭徒會拼上最后一個籌碼,所求的那一刻,他們都只會下意識地動作,而不會想結(jié)局如何。
“雪花為了追求溫暖,融化在了夏天,卻化作一場甘霖灑滿整個人間。這是多么偉大的奮斗啊!下面請一班路明非同學上臺演講《我的奮斗——高三篇》!”蘇曉檣笑盈盈道。
本來已經(jīng)下定決心了,可事到臨頭,還是非常的緊張,他感覺到自己渾身上下每一塊肌肉都在顫抖,像在蹦迪,為內(nèi)心的盛放開場盛大的Party。
路明非緊閉了一會兒雙眼,輕咳一聲,開始演講。
開篇是一個花活兒想調(diào)節(jié)調(diào)節(jié)氣氛和心情:“尊敬的校領(lǐng)導,親愛的同學們,大家晚上好!我是一班的路明非,演講的題目是《我的奮斗——高三篇》。
不知不覺現(xiàn)在高三都要結(jié)束了,高考那個怪獸就要來了。我知道大家都忙著給自己的奧特曼充電,沒什么時間管其他的了,連柳淼淼剛剛的鋼琴都只彈了一段呢!
所以我今天的演講只說一件事,會很短,畢竟林語堂先生曾說,一篇精彩的演講,應該像少女穿的迷你裙,越短越好嘛。”
路明非聽到下面一片笑聲,似乎聽得還蠻開心。他循聲望去,卻看到那個空空的座位,他呆住了。
她不在。
就像少俠歷經(jīng)千辛萬苦、闖過重重關(guān)卡,殺到了魔王家,只見魔王一臉懵逼地問你找誰呀,卻根本沒有公主的影兒。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氣準備在全年級的人面前表白,卻發(fā)現(xiàn)表白的對象不在。
“好了,我的演講到此結(jié)束!”路明非頓時失去興致,鞠了個躬,鉆到幕后跑下臺了,居然還剛好追上準備下臺休息的蘇曉檣,她愣在椅子前,似乎正準備坐下去。
蘇曉檣狠狠地瞪了一眼路明非,揮揮小拳頭,然后連忙飛快地跑到臺上去了。
“感謝剛剛路明非同學帶來的精彩而詼諧的演講,這個裙子確實夠短,像肆意張揚的青春,下面請……”路明非聽到她甜美的嗓音又響起,他點點頭,這控場還真不賴,這都能讓你圓回來。而后又嘆口氣,從場館后門出去了。
他回了教室,等他們回來搞文學社活動。高三的文學社實際上不算是學校官方認證的正式社團,陳雯雯那社長早就傳給后屆的學妹了,只是班上他們這些文學社的老人還愿意聚在她的身邊,還稱她為社長,還延用原來的名字,但只在班上自娛自樂。
他等了許久許久,有些犯困了,便趴在桌子上。
突然,他聽見一個聲音:“路明非?你這么晚了怎么還沒回去?今天不是我值日嗎?”
是籃球社長抱著籃球回來,他是今天的值日,可他值日時一向不怎么用心,他眼看教室蠻干凈的,就直接去打球了。打完準備離校時,突然想起有東西忘拿便回來了,卻看到路明非一個人在教室里傻坐著。
“我等文學社活動呢!”路明非目光晦暗,懶懶答道。
“文學社活動?取消了吧,你不知道嗎?哦,對,你沒手機,你們社長班級灌水群里發(fā)了消息的,她好像收到什么卡塞爾學院的面試邀請,早回去準備面試了?!?p> 路明非眼睛瞬間一亮,突然就拿起書包沖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