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速之客4 生滾魚肉粥
幾個人終于又出發(fā)了，這回是沿xx國道一路北上。每到海邊，老人就會消失一夜，老人不說，其他人也不問，心照不宣地各自安排各自的活動。
熊奇是最辛苦的，絕大多數(shù)都是他開車，偶爾少車平坦的路段才讓紅豆換換班開一段。結(jié)果十多天下來，熊奇肉眼可見地胖了一大圈；同樣發(fā)生了顯著變化的還有老人，他愈發(fā)消瘦，身體亦愈發(fā)虛弱。雖然一路享受各地的美食美景，紅豆卻很難像熊奇一樣活在當(dāng)下，她有太多憂慮的事，尤其是兔子---它完完全全是一只兔子了，眼里再沒有任何波瀾。
紅豆燒了一壺開水，給自己泡了一杯奶茶，聞著味道不錯，就又泡了一杯送給熊奇嘗嘗。他正坐在車邊冷的抱著雙臂抖著腿，眼睛卻沒離開過遠(yuǎn)處輪椅上的老人。接了奶茶，熱水的溫度使他暖和了一些。
“姐，你覺得照咱們這樣能找到蓬萊么？”
紅豆也坐下來，嘆了口氣，說：“不知道。也許吧。”
“要是找不到，它得多難過。”熊奇說這句話時，臉上竟然有悲傷的神色。
看習(xí)慣了熊奇嘻嘻哈哈的臉，突然發(fā)現(xiàn)他這種表情，覺得自己一直把他當(dāng)作懵懂少年是對他的一種誤解，少年也識愁滋味，少年也并非完完全全活在自我的世界中，某一時刻，也會關(guān)心一下自己以外的人。這就是成長吧。
紅豆試了下杯子，溫度適口。她一手端著杯子，一手拎了水壺朝老人走去。
“喝點(diǎn)水暖暖吧。要不推您回車?yán)锎魰俊奔t豆問。
老人這才注意到紅豆在他身邊，接了水道了謝，老人喝了一口。
紅豆幫老人掖了下毛毯，雖然是五月的天氣，北方的海邊仍舊很冷。她再次詢問老人是否回車?yán)锱鸵粫?，老人輕輕搖了搖頭。
“那我陪您坐一會吧?！?p> 老人點(diǎn)了點(diǎn)頭。
她放了水壺，返回車?yán)锬昧藗€折疊椅坐在老人身邊。
一老一小，沉默地坐在海邊，在夕陽里坐成兩座雕像。
“如果找不到辦法，會用法陣吧？”老人突然問道。
“嗯。會的?！奔t豆沒看老人，一直低著頭拍打著腳邊的沙子，她要堆一個沙堡。
老人瞅了眼她手里的沙堆，施了個法術(shù)，沙子動了起來，自己堆出來城門、街道、房舍，各種各樣的人和花花草草。相較之下，紅豆自慚形愧，打消了堆沙堡的想法。
“會死，知道吧？”
紅豆又嘆了口氣，低聲地回答老人：“知道。不過也不一定就死了。我命大的狠，不然你們也見不到我了?！?p> “他是你情郎？”
她被“情郎”這種說法逗樂了，連忙擺手否認(rèn)：“誤會了，誤會了。我怎么會喜歡一只兔子呢？我喜歡人的?！?p> “那為什么要拼了性命救一個不相干的人？老夫想不明白，又不是家人，又不是情郎。值得么？”
“您幾千年執(zhí)著于尋找找蓬萊仙島，從來沒有工夫?yàn)樽约夯钜换兀沂侵缸鳛槿松?，娶妻生子，生老病死，體驗(yàn)七情六欲人生百味。在我們看來就為了一個虛無縹緲的地方白白浪費(fèi)了一生，又值得么？”紅豆反問。
“那是老夫的家，當(dāng)然值得?！?p> “那我也覺得值得。他是我老板，是我朋友，是我救命恩人，也是我的家人。那個人，每次都說有危險要自己逃命，可是真的有事了，還是把生的希望留給了別人；現(xiàn)在我有機(jī)會救回他，又怎么能不試一試?！?p> “那要看你有沒有命活著了。跑！”老人提高聲音說。
紅豆嚇了一跳，心道老人這是怎么了？下一秒，她就發(fā)現(xiàn)不沙子不對勁了，拔腿就跑。才跑了幾步，余光瞥到老人沒跟上來，又跑回去推上老人往車子方向跑，邊跑朝著車子的方向大聲吼：“熊奇，救命！”
熊奇拉開車門跳了出來，手里還抄了把工兵鏟，與紅豆和老人擦肩而過，舉起工兵鏟就朝著聚在一起有一人多高的沙丘砍過去，鏟子沒入沙丘，他感到一個強(qiáng)大的力量附著在鏟子上一拉一扯，鏟子就脫了手瞬間被沙丘吞沒了。沙丘繞過他，緊緊追趕前面的兩人，很明顯，它的目標(biāo)不是熊奇。情急之下，他抬腳就踢，沙子被踢飛一角，然后立刻又恢復(fù)原樣，只稍稍停滯了幾秒用來補(bǔ)上缺的一角。
熊奇見管用，又連著踢了幾腳，為紅豆?fàn)幦×藥酌搿?p> 幸好，輪椅離馬路不遠(yuǎn)，紅豆已經(jīng)跑到車門，扶老人上了車立即關(guān)了車門，輪椅也不管了。又以百秒沖刺的速度跑到駕駛室發(fā)動了車子，她推開右側(cè)的門，沖著外面的熊奇吼：“回來！”
熊奇聽到，撒開兩腿就往回跑。
“往右邊跑，左邊追上來了。它們是要困住你！”紅豆所處位置高，遠(yuǎn)遠(yuǎn)的俯視下面的情況，為熊奇指路。
該死！熊奇還是慢了一步，被沙丘圍在中間，而且沙子越聚越多越來越高，眼看著沙墻就高過熊奇頭頂了。
不急于殺死獵物，一點(diǎn)點(diǎn)折磨獵物取樂，當(dāng)真是會找樂子。紅豆一腳踩下油門，方向盤右轉(zhuǎn)下了馬路迎著沙墻撞了過去，墻撞了一個口子，好在這些沙子速度不快，熊奇才能趕在口子愈合前鉆出來。他剛鉆出來，腳下就被沙子埋住了，并且一點(diǎn)點(diǎn)漫上了腳踝和小腿。
熊奇也是拼了命，爆喝一聲，露出寬大的熊爪刷刷兩下斬斷了腳下的沙子，騰空跳了起來，不偏不何地扒住半開的車窗，搖搖晃晃地被車帶出沙丘包圍圈，趁著沙丘重新聚起的空檔，紅豆開著車沖回馬路。本以為上了馬路就安全了，畢竟沙丘離了沙灘并且沒有后援的沙子做補(bǔ)充，速度又遠(yuǎn)遠(yuǎn)趕不上車子。
外面砰砰幾聲，車子前方落下幾團(tuán)黑乎乎的東西，閃著忽明忽暗的藍(lán)光，濃烈的腥味從縫隙里飄了進(jìn)來，紅豆一陣干嘔。還沒來得及看清楚是什么東西，車子就撞了上去，車速被迫減慢直至完全停下來。車子四周不斷想起砰砰聲，伴隨著尖銳物體劃過金屬發(fā)出的刺耳聲響和類似于啃咬的聲音。
左右車窗都被堵的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根本看不到外面的情況。紅豆倒車試了試，車子哼哼幾聲，沒動地方。她聽到一聲吼，不用問，肯定是熊奇的。這孩子，每次動手前都先吼一聲，這無異于事先通知敵方，這毛病得改。
又是一陣乒乒乓乓，車燈重新照亮了前方，一頭黑熊正揮著巨掌清著路障，巨掌一揚(yáng)，一團(tuán)黑乎乎的東西就飛了去，左路右開弓，路清出來了，紅豆按了下喇叭，黑熊讓了路，車向前沖去。
然而，車子直接沖進(jìn)了一個黑乎乎的洞里，紅豆剎車都沒來得及踩，一陣吱吱嘎嘎的怪響，車子又停在了一堵墻前面動彈不得。四周黑漆漆的，只有一些嘈雜的聲響，好在車?yán)镞€燈還亮著。
右側(cè)車窗被敲了敲，紅豆看到一只熊掌貼在玻璃上，她偏過去推車門，推不動。
“爪子拿開，我要踹門了?！?p> 熊掌收了。
紅豆一腳踹過去，車門開了一人寬的縫，瞬間又被彈回來關(guān)上了。
“我數(shù)到三踹門，你瞅準(zhǔn)時間進(jìn)來?！?p> “一，二，三！”
車門開了，熊奇?zhèn)戎碜娱W了進(jìn)來，坐在副駕上大口的喘著粗氣。
“受傷沒？”
“沒事?！?p> “臭死了?？辞迨鞘裁礀|西沒？”紅豆問。
“好，好，好像是魚，被魚吞進(jìn)肚子里了?！毙芷嬲f。
“扯蛋呢，魚怎么能上岸？沒看清不要亂說！”
“你看這個！”說著熊奇伸出手，手上還攥著一塊肉指給紅豆看，“這，是魚皮，這，是魚肉，這，是魚骨頭，這，是魚鰭?？疵靼琢嗣?？”
“快拿走。臭死了。這什么魚這么大個頭，還能跑到岸上?！?p> “不知道。沒見過這么丑的魚，一個個眼珠子跟牛眼似的，身上疙疙瘩瘩的，有的身上還有刺兒，嘴巴像家里鐵鍋那么大，一張嘴全是尖牙，還特么臭的要死。我都下不去手?！毙芷姹г沟健?p> “這么說來，要真是魚，肯定是深海魚。”
熊奇一臉驚訝。
“深海魚生存環(huán)境惡劣，壓力大極寒而且沒光，所以都長的任性。一般都是大嘴，大眼，還會發(fā)光?！奔t豆解釋道。
“哦。姐，你說這魚是不是離了水憋死了，這么久沒動靜？”
話音剛落，車子就左右晃了幾晃，繼而又前后晃了幾晃，像坐上過山車似的，兩人被晃的是頭暈眼花，胃里翻江倒海。
紅豆賞了熊奇一個白眼。
車子又是一陣吱吱嘎嘎，兩個人驚慌失措地盯著黑漆漆車窗外，生怕什么怪獸跳進(jìn)來。嘩啦——一聲車窗玻璃碎了，車門也凹進(jìn)來一塊。
“這條大魚是想把咱們壓死吧?！毙芷婧暗溃捎诳謶?，都破音了。
熊奇說的一點(diǎn)沒錯，駕馭室三面都被壓的變形了，被壓扁只是時間問題。
怎么辦，怎么辦？
這時，令人膽寒的壓力突然停止了，車子也不響了。靜的出奇，兩人比之前還害怕，這，恐怕是要放大招了。
車子又被晃了起來，晃幾晃，停一會兒，又晃一會兒，又停一會兒，突然，車子被推著向后，在兩人人還沒搞清楚狀態(tài)的之前，車子就回到了馬路上，刺眼的月光灑進(jìn)了駕駛室。
車燈所及之處，黑的紅的綠的藍(lán)的攪拌在一處硬是“熬”出了一鍋臭氣熏天的魚肉粥，有活著的還時不時在扭曲翻騰著，不時有飛濺的粘乎乎液體沾到車窗上。
“這是誰救了咱們，姐？”
“壓根沒人救咱們。咱們是被吐出來的。這些家伙以為上了岸不死就能憑借龐大的數(shù)量和體積無往不利了？哈哈，海里和陸地壓力差就會要了它們的命，哈哈哈！沒文化真可怕！”
紅豆一腳油站到底，車子竟然發(fā)動了起來，轟鳴著沖出魚肉粥，絕塵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