曺二內心是不希望龍門寨與灌子山聯(lián)營的。
很簡單,因為他的背景是沔縣縉紳。
龍門寨與灌子山聯(lián)營,這牽扯到了他們沔縣縉紳在龍門寨的根本利益,那就是龍門寨南山的鐵礦和井鹽。他們需要的是龍門寨的武力,守住這份生意,而不是什么推翻大明的起義流賊。
所以起初他盡管不信任李佑,卻并不想出言阻止,畢竟李佑前面所說的話,與他利益一致。
可是李佑此時的蠱惑,早已經超越了這個范疇,所以他清了清嗓子開始說話了……
“李相公說的個‘陷藩之罪’,當真是讓曺某茅塞頓開……那么聯(lián)營暫時先不必了,至于李相公這邊……”
曺二說到這里,看著武諸葛道:“我南山那里忙不開,手底下都是些不識字的東西,要不先讓親李相公,先屈尊于南上山那邊,幫我當個賬房、書辦吧!”
武諸葛心頭有些不喜,不過這龍門寨林子大了,都有著各自的山頭,也不是他一個人能說了算的,而且曺二在龍門寨的地位很特殊。
他冷靜了下來,想著李佑的確底細沒查,也不能輕信。
如今世道,雖然說秀才造反的有“點燈子”趙勝、“闖塌天”劉國能等人,但并不是每一個秀才都愿意鋌而走險。
再說就算想要李佑想要入伙,那山門還是有山門的規(guī)矩。
沒有推薦人,沒有家伙什作投名狀,想要自薦進山,最多只能當個“崽子”,殺敵沖鋒去當個炮灰,熬上一兩年活下來,才能一起坐在桌子上吃飯!
這樣一躍成為通算師爺,也服不了眾,是要壞行規(guī)的。
他沉思了片刻,想著他的親衛(wèi)孫卷毛雖是書州鋪人,但是當過清澗縣的倒插門,不如讓他先摸摸李佑的底再說。
于是點了點頭道:“你要好生照顧,李相公可是我的座上賓?。e可真讓當了崽子兵?!?p> 李佑心頭有些惱火。
他目前的想法,自然是想要先茍活下來,可是茍活下來的初次目標,是想要一步一步地擠進中樞,然后再相機而斷。
畢竟外面的世道太亂了,而且馬上要入冬,當流民活下來的希望太過渺茫,還是這里更貼合實際一些。
至于像昨日那樣連砍兩人的愣頭青方式,還是算了;就算力氣變大,又能砍上幾個?
可是這個曺二,卻偏生要將他帶去什么破南山去當個書辦?還有那南山在哪里?是個什么鬼地方?
“謝過二掌盤子,不過還是有個不情之請?!崩钣有辛藗€江湖上的高叉手,抱拳拱手與額齊,
指著靠在石碾子邊半躺著的吳大鼎,道:“那個是我的書童,一路也是隨我奔波而來……”
“自是留下?!?p> 武諸葛揮手打斷了李佑,他此時的目光再次落到了與李佑關在一起的六人身上。
李佑這才發(fā)現(xiàn)這六人穿著的是破舊的紅袢襖,原本鮮艷的顏色幾乎退去不見,頭上戴的紅笠軍帽也都是破爛不堪,腳下的紅襖鞋,好幾個腳指都是露在外頭。
這是大明軍隊制式軍服:鴛鴦戰(zhàn)襖,也叫胖襖。
原來這六人是邊軍。
“跪下!”孩兒兵想讓六人跪下,可是六人愣是雙股顫顫也是支撐著不跪,不過仍是架不住暴打,最終都是癱坐在了地上。
“屌毛灰,武矮子,勝王敗寇,老子高從龍認栽,要殺要刮,活兒做快些,少在老子面前惡心人。”最左邊的一個絡腮胡扯著嗓門吼著。
“對,別他媽的婆婆媽媽,趕緊拿走爺爺這顆八斤半,吭一聲,老子管紅心就不算站著撒尿的人?!备邚凝埮赃呉粋€面色黝黑的長臉漢子也是叫罵道。
“呀,都是好漢!”臺子上張壯根斜睨了二人一眼,沖著中間高個子和旁邊一直陰著臉的兩人冷笑道:“李爺、周爺,知道你們本事大,都是上過戰(zhàn)場,見過大陣仗,手上也是有手藝的人,
上個月拉你們入伙,你們偏偏就是不愿,瞧不上我們這幫流里流氣的山匪……可等我們出門踏個青,你們卻跑來偷襲我龍門寨,真當我們龍門寨是一幫窩囊廢不成?”
被喚作“李爺”的高個子名為李欽相,他輕蔑地瞥了眼張壯根,只是看著武諸葛道:“我們根本就不是一路人人,入個什么伙?”
一旁的周垠一上來,就是凝視著一旁獨自喝酒的獅大勇,突然開口道:“獅將軍若是知道生了你這樣的一個山匪馬賊,在天之靈,怕是后悔當初沒把你溺斃在尿桶里?!?p> 這突然的對話,讓得校場不少人都是一愣,就是連話到嘴邊的武諸葛也是咽了回去,看向了一旁拿著酒壺的獅大勇。
獅大勇身子明顯一滯,稍稍坐正,渙散的視線,這才低頭去看說話的周垠,
他睜大眼仔細看了一瞬,復又醉醺醺開口道:“話休絮繁!什么屎將軍、尿將軍?忒地胡言語,或是你認錯人了罷?!?p> 說完,便繼續(xù)醉醺醺喝酒,不再理會。
武諸葛心想著這六個邊兵,不就憑著會打鐵會造刀槍、火銃,讓附近的大、小桿子奉若上賓,然后混吃混喝的!
一副牛逼哄哄的清高模樣,看著都更煩了,既然不能用,早早砍了,省的被帽兒壩、旗桿山的寨子招攬。
這六個兵昨晚在水牢中,主動給他和吳大鼎讓過地兒,而且從方才的叫罵中,
他也大致猜出了些,應該是這六人不愿拉桿子合流,且在武諸葛傾巢而出的時候,跑來回手掏,這才被俘。
憑著這股子膽氣,也確實算是響當當?shù)臐h子,與當下的亂兵相比,簡直好到天邊去了。
“進庫,帶幾個兄弟,挖個坑,好久沒看過放天花‘一丈白’了,就拿這六個雜種開個瓢,看看小四兒的手藝退步了沒?”
武諸葛大笑道,臺下左側向樁子一樣佇立的漢子,頓時領命,招呼人挖坑去了。
李欽相、周垠、管紅心、王廷行等人,聽到要放天花的“一丈白”,頓時面色都是發(fā)暗,早沒了方才的豪氣干云,不過他們依舊沉默,并沒有人開口求饒。
“嘿,手藝好著哩,大掌盤子你可瞧好了,保管腦漿子噴的又高又直!”
右側屋檐下躺臥的一人,頓時來了精神,沖著臺子上的武諸葛大笑道,說話間他額頭、臉上長著的瘤子,不停顫抖,像是隨時要炸裂了一樣,瘆人至極。
這人李佑記得清楚,在略陽城門外就是他先殺死了一個滿肚子,都是柴草樹皮的老太和三歲幼童,而且途中還有兩個女人死在了他的手上了,其中一個女孩子最多十五歲。
叫牛進庫的頭目帶著六、七人,已經在林子前開始挖坑了。
原先或躺或臥地山匪不少人都是來了精神,紛紛起身。
不過仍是有著一些人不為所動,他們自始至終對這虐殺凌辱一直不感興趣,甚至看著有些反感。
退居在臺下右側的李佑,收回了目光,落在了面前被強行跪伏的六人,目光在六人的臉上游移著。
最后落在了高從龍身旁的圓臉的漢子身上,與其說是漢子,不如說是個青少年,菜黃的臉上,不過長者幾根虛毛,也就十六、七歲的光景。
這人是高從龍的弟弟,叫高從虎。
高從虎顯然知道接下來會迎來什么,眼珠子游弋不安,最后與李佑四目相對,全是對生的渴望和迫切。
李佑皺起了眉頭,嘴巴緊緊抿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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洋蔥真是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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