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愈發(fā)潮濕,帶著樹林里特有的葉土濕潤氣味,每走一步路腳都似乎在撥著水,身上似乎也粘滿著稠稠的水珠。
藺幽文跟著男子發(fā)出的金光,遠(yuǎn)遠(yuǎn)瞧著他寬闊的背影,心里疑惑越想越多,直把自己搞得頭有兩個大。
“他到底是知道我在那里所以等著我,還是湊巧碰到我?”
藺幽文眼波閃動,眼睛微瞇,怎么想都像不出個所以然來。
男子卻在身前忽然停下了腳步。
藺幽文直截了當(dāng)走上前去,道:“怎么啦?”
男子看了她一眼,身子忽然一斜,金光在空中向下滑出一道糊光,忽地就消失在眼前。原來這里地面和樹根連接的地方竟然有一個大洞,由于光線與樹蔭的光線,烏壓壓的讓人難以發(fā)現(xiàn),還是男子跳下去后照亮了洞內(nèi)空間這才讓藺幽文看到這個洞。
她瞇著眼睛蹲在洞前,跟著金光大小估摸了下洞穴深度,一個縱身也往下跳去。
“唰”
洞下卻并不是她想象中的堅硬石底,粗糙的長木枝條彎曲扭成網(wǎng)狀,兜在了下方,魁梧男子身上放出的亮光隱隱從前方透來,藺幽文借著光向旁看去,只見虎口粗的枝條網(wǎng)眼后依舊是密密麻麻的枝葉橫條,或包著從地上垂下的樹根,或扭曲糾纏在一起,一眼看去望不到盡頭。
這是一條不知從哪長來的巨大樹木枝條結(jié)成的洞道。
她好奇地打量著,跟著金光,走向前方長型通道,那里依舊是枝條構(gòu)成,走上去搖搖晃晃,有些枝條上甚至還帶著細(xì)密露珠,使人打滑。
有些黑漆漆的東西隱藏在網(wǎng)眼外的糾纏枝條里,光亮一閃而過,藺幽文瞧不清那是什么。
她撇了撇嘴,打起了自己的陣石,拼命把光往外擠著,那些黑色東西卻依舊藏在死角里,仿佛身上有什么吸光的材料一般,讓人瞧不適切,只有一個模糊的影子。
“咯噔”
忽然間,前面?zhèn)鱽硪宦曒p響,她趕忙將自己的眼睛從網(wǎng)眼前拿開,轉(zhuǎn)頭打起光看向前方,但見陣石暖光與微熠金光流匯到一處,將整個樹枝通道照得通明,一些白色的絮狀物自外向內(nèi),從網(wǎng)眼里一點(diǎn)一點(diǎn)翻動向里,遠(yuǎn)遠(yuǎn)瞧去就像是蚜蟲螨蟲攀附在枝藤上。
魁梧漢子雙手一結(jié),拇指擰起,身上的金光猛然間就暴漲開來,似陽光般灑向外邊,直接襯亮四周,將通道里直至十箭外的枝葉線條照得清晰顯現(xiàn)。
“滋滋”
那些白色絮狀物上瞬間冒出炭黑色的“傷口”,冒著黑煙,似逃避貓抓的老鼠一樣,一溜煙就向回縮去,翻出網(wǎng)眼重新躲回到了底下。
魁梧漢子呼了口氣,放下手,腳尖向前一頂,似是踢到了什么機(jī)關(guān),但聽幾聲令人牙酸的“吱呀”聲,通道枝條忽然開始一點(diǎn)一點(diǎn)生澀地傾斜向下移動,最終晃了一大下,猛地止住了趨勢。
藺幽文向前瞧去,果然通道最前向下連接觸到了地面,本來向里包裹著的樹枝慢慢向外趴開,搭在地上似臺階一般。
魁梧男子踏了兩下枝條地面,似是在測試?yán)喂坛潭?,邁開腳就向下走去。
藺幽文陣石的暖光似流光般漾在身周,將周圍陰暗潮濕的空氣都照得更暖和了些,通道外的空間卻依舊半明半暗,交錯雜橫的枝條留下的影子仿佛是什么奇怪的生物隱藏在暗處,稍縱既消失。
洞底的枝條似乎依舊雜亂生長,到處連橫填滿了空間,藺幽文看著昏暗潮濕的四周,幽幽暗暗的枝條:是不是到了底下,便能知道這些暗處里究竟藏著什么了嗎?
她眼波流動,眼睛盯著暖光,向下走去……
…………
“咚咚”
魁梧漢子的腳步聲仿佛是鐘鼓捶聲,一下一下回蕩在洞內(nèi)。
他身上的金光在漆黑的洞里刺眼熾亮,仿佛是一把把匕首反射出來的光,所到之處便割斷了擋路的枝條,硬生生擠出一條路來。
“這么厲害?”藺幽文滿臉狐疑,原來這男子身上的光還有這招,也不知道是不是那個小盒子里的東西給他補(bǔ)充了力量。
“撲簌簌”的聲音不絕于耳,一截截手臂粗的枝條自她腳邊輕輕掉下,洞下廣闊幽冥,除了他倆的腳步聲和枝條掉下的聲音,忽然又隱隱傳來微微的水流潺潺聲。
金光微滯,男子停下腳步,水流的聲音越變越響,仿佛洞底下藏著地下溪水,正在湍急流過,他忽地往前一步——
“吱呀”
豎橫在眼前的枝條倏然彎曲下身,發(fā)出一陣尖酸的聲音,互相勾在一起,變成了一個大樹球,就像是線蟲抱成團(tuán),枝葉兀自不斷扭動著,猛地就向前行的魁梧男子滾去。
藺幽文在一旁只覺想吐,她從未想過樹葉枝條能扭得如此令人惡心,魁梧男子卻不慌不忙站在原地,沉身半蹲,腳上精肉爆起,小腿猛地向前一擺,正將樹球踢得滾了回去。
扭動的枝條卻在此時恰恰好散開,似毒蛇一般高高揚(yáng)起,吐著葉子做成的信子,向他雙手雙腳扎去。
“撲哧”
尖利的枝條尖端瞬間沒入了他皮膚里,“?!币幌聦⑺雰?nèi),他身上的金光頓時隱匿于內(nèi)。剩下的樹枝跟著便圍擁而上,重重將他包在中央,就像是一個圓形的大繭,枝條互相接連重新聚成球狀。
“淅瀝淅瀝”
有水聲忽然而起,與地下激動的水流聲交相呼應(yīng),但見這些樹球枝條仿佛是什么空心管道似的,陡然間就暴漲而起,里面似是有什么液體正在流動,一鼓一鼓沖擊波動,看上去就像是什么蟲子吃飽了汁水正在蠕動身體。
一根枝條顫悠悠地從球下延出,小心翼翼地朝著她腳下探去,藺幽文一把抽出劍,但見劍光閃爍晃過周遭逶迤線條,一截輕而空的樹枝便飄然落到了地上,棕黃色的液體從截口處濺落滿地,散發(fā)著刺鼻的難聞味。
“咔嚓”
她還未來得及仔細(xì)觀察,身后忽又感覺一涼,忙不迭反手提起劍向后輕輕一撥,一排枝條順應(yīng)截腰而斷,落在地上淌著黃水。
“要不要幫他砍掉點(diǎn)樹枝?”她一邊揮劍轉(zhuǎn)身,一邊想著,周遭的枝葉慢慢向她匯攏而來,速度雖然不快,但數(shù)量驚人,雖然短時間內(nèi)還是隨便就能招架得住,但實是有些煩人。
她邊劈著樹枝,邊盡力向著樹球靠近,憑著手中的陣石光,她能看見其上枝條仍在不斷鼓動,又像心臟脈搏泵動,又像線蟲抱團(tuán)蠕動。
“不知道里面流的是這種棕黃水,還是他的血水?!彼齾拹旱厮α怂ι恚忠桓鶚渲η娜粷摲谒プ拥走?,貼著光照不透的陰影緩慢行動,試探性地張起尖端,往她的腿上伸去——
“撲哧”
藺幽文飛速回過頭,陣石光照晃然掃過地面,投下一片扇形光來,清清楚楚照過這跟樹枝表皮上每一點(diǎn)粗糙,它枝葉猛地立起,牽動出其后無光處一大片暗動黑影,倏然就向藺幽文劈頭而去。
藺幽文飄然躍起,將陣石飛快從左手換到右手,暖光投散而出,泛過冰涼如水的劍身,閃出一片流光,“砰”地迎面切在了枝條正中,棕黃色的臭水立馬洶涌迸出,擦過劍身就向外噴濺。
“呃!”
藺幽文皺了皺眉,踢腳輕巧向旁一轉(zhuǎn),避過了黃水,手臂順勢帶向前,劍身穿過粗壯的枝條,接連橫拉,瞬時便將后面一串枝條一劈為二,斷為兩截。
一片黑布卻輕飄飄地落在了地上,瞬間吸飽了黃水,黏在了樹枝上。
這是否就是她在樹枝通道上看到的,那些隱藏在枝條叢深處的黑影之一?
“怎么看著有點(diǎn)眼熟?”她打量著黑得有些發(fā)紅的布料,因為吸了黃水,所以上面清晰地現(xiàn)出了編織的暗紋。
她揮劍掃過身后,左手已掐著訣,帶出去的電花直將三尺外的枝條擊斷落地,這才挑起劍尖,將這塊黑色布料撩起。
“吼”
熟悉的喊聲忽然自前方慢慢蕩來,她眼光微閃,將劍背過身平拿,卻見洞里青光驟然一晃,接著漫天的金輝忽然間就澎湃而起,漫天沖過半個洞室,將四周圍照得恍如白日。
樹球“撕拉”一聲,碎裂斷開,一截截拉在地上,瞬間沒了形狀,藺幽文瞇著眼瞧去,原來樹球枝條里流的也是棕黃色的水。
只不過這些水還未落到地面,金輝便附著而上,如同刀子一般的輝點(diǎn)瞬間將這些水珠切得更加稀碎,好叫它們方便將其吞入,吃抹得干干凈凈。
魁梧男子慢悠悠地從半空落到地上,金光收攏斂起,卻依舊照映在他身周。他衣服還是原來襤褸破爛樣,赤腳踏在樹枝堆上,晃了晃腦袋,找了找方向,仿佛沒事人一般,又向前走去。
洞里其他的樹枝葉條忽然間就變得老實起來,不再繼續(xù)過來糾纏人,只是其內(nèi)還是傳來湍湍水流聲,時不時鼓起一下,顯示著里面還在飛速流動著液體。
“這是什么東西?”
藺幽文趕緊追上魁梧男子,好奇地看著他。她將劍橫出,示意著上面的布料。
魁梧男子忽然停住腳步,轉(zhuǎn)頭愣愣不動。
藺幽文看著他,忽然不知道為什么覺得很好笑,笑了笑補(bǔ)充道:“我在那個血池里面上見過穿這種布料衣服的尸體,一樣的黑紅色,一樣的暗水紋,就連塊爛得只有一半的名字也和那尸體身上的名字對上了一半。”
世木蟲
來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