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只聞人群沸聲喧鬧，熱氣滿屋，夾帶著菜油香味，向藺幽文二人一股腦沖擊而來。
“轟”
她只覺得腦海一晃，自己好像站在了傳送門之上一般，瞬間被傳到了其他不同地方。店還是這家店，灶臺還在原來的地方，只是店內(nèi)已經(jīng)沒了剛才冷清的模樣，油煙味和菜香味蒸騰起一股股熱氣，擺著的桌椅后多出了四雙眼睛。
眼睛的主人冷冷地看著她和司空臨，他們是過來吃飯的客人。灶臺后則多了一雙粗手，“砰”的一聲將鍋鏟砸到臺面上。只看到這人鼻子里吐著粗氣，瞪著牛眼，鼓起腮幫，正是一個穿著麻布衣衫的彪型粗漢。他是這里的店主。
“哪來的小偷？！”
粗漢擺起著長滿絨毛的的強壯手臂，張開大手抄起菜刀，猛地跳跨過灶臺，向兩人虎虎奔來。
藺幽文撇撇嘴，腳卻下意識就向后一蹬，將后門整個踹開，敞亮露出房屋內(nèi)的東西——
那是一尊兩人半高的煉丹小鼎，鼎上暗紋向外放著紅藍色的微光，暈暈散射照亮了不大的后屋。
藺幽文還想再看仔細一些，卻感腦后一緊，一陣惡風(fēng)破空撲來，夾雜著血腥臭味，直向她的后腦勺劈去。
她也未來得及多想，司空臨卻已倏然牽過她的手，往旁邊輕輕一帶，她便正好借力晃開身子，腳往外踏，堪堪避過粗漢店主的刀鋒，靈巧轉(zhuǎn)身跟著司空臨向店外跑去。
“哪里跑？”
粗漢繼續(xù)怒吼一聲，抄著刀，一屁股拱開店里桌椅，將那四個吃飯的人撞到地上，踏著沉重的腳步追到店外。
門外已經(jīng)熙熙攘攘圍著一片看熱鬧的人，對著他的店指指點點，藺幽文和司空臨艱難地擠行在人堆中，向?qū)γ娑ィ瑓s也沒有人阻止他們兩個。
“給我攔住他們兩個！”
粗漢狂暴的怒吼自身后猛然炸開，藺幽文耳朵一抖，詫異地回頭看了一眼，悄悄對司空臨道：“真嚇人。這下我們真的變小偷了?！?p> 司空臨嘆了聲氣，裝模做樣苦笑道：“沒事。你別忘了是這小鎮(zhèn)里先有妖怪要殺你的。若是和這些人有關(guān)，那他們自然也是要殺你的幫兇，若是沒有關(guān)系或者他們只是知道有妖，那我們查明了事回來幫忙把妖怪除了，也算是將功贖罪，可以和他們商量一下能不能放過我們?！?p> 藺幽文笑了笑，道：“有道理。但是我看我們那個煉丹說竟然越來越真了，所以說不定罪上加罪，這些丹氣所化之人不會放過我們兩個殺掉護陣猴獸的壞蛋的。”
她側(cè)身避過街邊最后一個看熱鬧的人，跟著司空臨輕巧溜進正當(dāng)面的一家飾品店鋪里、但見店里珠光寶氣，寶石黃金閃爍著輝煌亮光，襯得滿屋子璀璨亮光。
她沒有和司空臨交流一聲，就已熟練地躲開店里幾個驚訝呆愣的顧客，向前一溜，無視驚訝的店主，騰出一只手就拍向了流蘇蓋住的后門。
“你們是誰？”
尖利的女聲嚎叫向一把匕首一樣，扎向了藺幽文的耳朵。后者卻緊急向門后瞥了一眼，果見紅藍微光浮動，一個不大不小的煉丹用鼎正立在房間中間，上面刻著的紋案在光下如同在游動一般。
“果然又是這種鼎?！?p> 藺幽文剛想繼續(xù)說點什么，卻見一個瘦小人影竄出柜臺，手向上一揮，青色的鋼鞭反射著滿屋子的寶光，劃破半空，帶著清冷金屬硬氣向她的腦袋卷去。
“不好意思啦?！?p> 司空臨反手抄出弓，弓身順著鞭子前端向外輕輕一撥，鋼鞭瞬間改變走向，“砰”一聲掃過幾只發(fā)簪，重重砸到了地板上，瞬間飛出木屑碎了半塊地。
“你干嘛呢？”
粗漢卻也正好在此時趕到店門口，黑腳向后猛地一縮，避開飛出的碎屑，挺著肥肉肌肉一樣多的胸脯，怒目看向飾品店主。
“你沒看到嗎，這兩個人——”
飾品店主體型嬌小，靈活地一晃身子，輕松將指頭粗的鋼鞭重新卷到半空，舞出“嗡嗡”破空聲來。她沒及自己話說完，手臂忽地就向下一劈，鞭子化成青影在空中龍舞滑過，向司空臨的身子劈斬抽去。
“唰”
“師兄?！?p> 藺幽文腳一勾，將司空臨帶到自己身旁。店里的幾個顧客都抱著頭，彎著腰，發(fā)出一聲驚呼向店外沖去。
“啪噠！”
鞭子猛然擦過司空臨的身子，帶著沉重的風(fēng)聲，穿破黃金首飾散出的亮光，向柜臺橫向掃去。但聽一聲巨響，柜臺被如鈍刀一般的重鞭甩爛了一片，金釧與玉鐲散落在木屑爛板之中，光亮瞬間被埋沒。
“給我死?！?p> 飾品店主惡狠狠地瞪了二人一眼，手腕微微一轉(zhuǎn)，運起巧勁，重新在爛掉的柜臺中抽出鞭子。鞭身自剛進店內(nèi)的粗漢臉前甩過，倏地一繃直，忽地轉(zhuǎn)為橫向，猛地掃向藺幽文二人！
“他們好像不會使用法術(shù)？”
藺幽文在司空臨身后道。他們兩個似跳繩一般，膝蓋向上一頂，輕巧地躍過了平直掃來的鞭子，司空臨腳又往下一踏，腰身一發(fā)力，落地時直直將青鞭踏在了腳底。
“好像真的不會?！?p> 司空臨看著飾品店主鐵青著臉，用兩只手一并握著鞭柄向外抽，卻怎么也從他腳底抽不出一絲一毫。粗漢卻已在旁冷笑一大聲，甩開膀子，就揮出菜刀向他腦袋削來。
司空臨低低一避身，菜刀倏地從他頭頂飛過，直沒入鋪著精美畫紙的墻上。他重新站直身體，含笑向身后看去，道：“真的是一點也不會啊。”
“不是說這鎮(zhèn)里都是修士嗎？”
“什么修士不修士的，咱家今日就殺了你們兩個小賊！”
卻聽粗漢一聲爆喝炸亮整個小店，他兩眼泛紅，一拉袖子，挺著牦牛一般的身軀，大手抄起旁邊臺上盤子，就向藺幽文橫著甩去。
“別，后面還有我的東西！”
飾品店老板的尖叫配合著盤子在空中呼嘯而過的風(fēng)聲，夾雜混揉在一起，刺激著藺幽文耳朵。她霍然向旁邊一跳，盤子上的珠寶”叮當(dāng)“作響晃過耳邊，忽地穿過后門，砸向了紅藍光丹鼎！
“唰——”
一陣煙氣驀地從鼎內(nèi)泄出，翩然似云霧一般，眨眼之間便漫出后屋，翻滾撲騰至前方店面來。飾品店主臉色煞白，鞭柄忽地從手中無力掉落，砸到了她的腳上。
“我……”
只見她杏眼瞪大，眉毛橫起，恨恨看著粗漢，嘴巴張開剛想說些什么，卻見云煙瞬時裹住了她的身軀，飄飄渺渺只能看見她的身影逐漸向外散開，就像是冰塊融化在了水里，再看時已不見了她的蹤影。
“誒呀，這怎么回事？”
“啊喲！怎么人沒了？！”
門外突然也跟著響起一陣吵鬧聲，原來這煙氣已在不知不覺間飄到了外面，將那幾個原先在店里的顧客吞沒入內(nèi)，消失不見了。
“你……你……！”
粗漢喘著粗氣，尷尬地站在原地，牛眼瞪得有半張臉一樣大，忽地就從地上拽起飾品店主落下的鞭柄，張開肌肉向后大力一抽——
“都是你們！啊。哎喲！”
但見他手上青筋爆起，腰部猛然發(fā)力向后，鞭子卻沒有點聽他調(diào)度的覺悟，鞭身仍舊被司空臨踩在腳底，似泥鰍一般滑溜將力氣甩回鞭柄。粗漢驟然發(fā)力之下，一個不小心失去平衡，肥腰一閃，身子后傾就要跌去。
“師姐走吧?！?p> 司空臨一腳踢開原本踩在底下的鞭身，抓起藺幽文的袖子，三兩下?lián)荛_圍在外頭的人群，向著街道前方繼續(xù)奔去。
他眼里閃著異光，笑了笑，道：“沒想到，這些人看起來竟然是真的丹氣所化，至少和煉丹爐里的氣體有些關(guān)系。”
藺幽文嘖嘖稱奇道：“真牛啊。只是不知道這些到底算不算真的人，為什么他們的劍沒有一齊消失，反而留了下來呢？”
“所以我們現(xiàn)在要去這把劍的主人那里看看了?！?p> 司空臨含笑道。
塔樓還是那樣靜靜地佇立在鎮(zhèn)子正中，下午的日光和漫過半邊天際的火云并沒有給這座寡淡平白的高塔帶上什么新鮮色彩。
一群人卻在身后不斷叫罵高喊，跟著反應(yīng)過來的粗漢撞開周遭攤販，浩浩蕩蕩掃過繁華街道，向藺幽文二人緊追而來。
“這群人又是什么人？”
藺幽文瞥了一眼身后，不由有些稀奇道。
“我們做了壞事，所以一起跟著來抓我們的吧。”司空臨笑瞇瞇道。
卻覺人群越逼越近，聲勢越來越浩大，將街上零散叫賣的餛飩扁擔(dān)山楂棒子一并卷入其內(nèi)，碾壓地粉碎四散。
藺幽文腳下一擰，拐過街上一個彎。一邊向后比著人群距離，一邊踏上走向高塔的小徑，道：“怎么這群人看著好怪啊——”
“你們兩個果然是一伙的！”
忽然，一個熟悉的聲音自身前響起，那個守塔的青年右手捆著布，左手拄著根拐杖，顫顫巍巍站在小徑中間，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沖著藺幽文翻了個白眼。
“不要臉，搶了我?guī)熜值膭?，還繼續(xù)過來耀武揚威？！”
藺幽文有些驚異道：“你怎么傷成這樣還不換班？”
司空臨卻沖他淡淡一笑，道：“抱歉啦。劍是我明搶的，現(xiàn)在我們還要強闖這個塔啦?！?p> 說著，他就拉著藺幽文躍開青年，“砰”一聲拍開他們，走了進去。徒留下青年愣在原地，卻立馬被接踵而至的人群包裹于內(nèi)，渾渾噩噩混在人群之中，一齊似潮水般沖進了塔里。
“這什么情況？”
青年有些摸不著頭腦，斷掉的手被擠得又酸又痛，呼吸又一下變得痛苦起來。只聽人群在那里各罵各的，不知道在說些什么，熙攘的聲音在腦海里卻逐步變成了腳步聲，一點一點拍打著他，帶著他一起走上了樓梯。
這些腳步聲又仿佛變成了他自己的腳步聲，邁過通向六樓的最后一階樓梯，現(xiàn)在他的耳旁似乎沒有什么吵人的聲音了，忽然間安安靜靜，又或者已經(jīng)混為一體，霎時間似乎只剩下他自己的叫罵聲：“你們兩個混蛋出來，別再逃了！”
四周的墻壁在他眼里不斷擴大縮小，腳下的蓮花磚似乎帶著刺，讓他忽然感到一陣難受悲痛。他的手突然間好似不再痛了，伸手一拉就將緊緊綁住的布條撕開——
“我！”
“你？”
藺幽文忽然走到他的身邊，騰出手抽出藍劍，驀地撬開他腳邊的地磚。但見耀眼陽光之下，磚下赫然灑滿了白骨齏粉。
“這是什么？”
藺幽文皺眉詢問道。
沒有人回答她，青年僵著白臉，就好似這堆骨粉的顏色。他轉(zhuǎn)了轉(zhuǎn)頭，身上卻突然響起“咔吱”聲響，關(guān)節(jié)一陣顫動，忽然就化作一縷灰色細煙，流到了磚下骨粉之中。
窗外，山火已然消失。
世木蟲
今晚世界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