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還挺大啊?!?p> 六人腰粗的大樹底下,陽光被層層疊疊葉片遮蓋,樹根邊被粗硬枝蔓天然頂出了個大樹洞,藺幽文彎著腰把頭向里面探了探,卻發(fā)現(xiàn)里面異常開闊,這棵大樹就似是空心的一樣,四個瘦子貼緊站在里面也沒問題。
怪不得這個大猿會將這里作為據(jù)點老巢,它的身軀雖然碩大,但是一直彎著腰駝著背,在這大樹洞里待著實是綽綽有余。
她們?nèi)齻€一路順著行跡追查至此,大猿的痕跡到這里便中斷不見。這棵大樹就挺立最中間,寬廣樹冠好似綠色葉云遮蔽日光,鳥鳴聲不斷啾啾響起,比起周圍細(xì)瘦的小樹,這棵樹確實更適配大猿的身材。
謝棲露皺著眉擔(dān)心道:“師姐當(dāng)心啊,萬一里面有什么東西,感覺不太妙啊。”
藺幽文的聲音從樹洞里面?zhèn)鱽?,顯得有些悶:“還好吧,我注意著?!?p> 司空臨忽地從大樹樹枝上跳下,竄到洞口一邊,笑了笑道:“師姐,里面有什么東西?”
藺幽文干脆整個人走進(jìn)了洞,打起綠珠充當(dāng)光源,皺著眉頭道:“怎么看著像人住的房間?”
但見幽幽白光掃過樹洞四壁,暗色木紋就好似壁紙,下面整齊擺著一套粗糙木質(zhì)桌椅,雕琢簡陋只是初顯形態(tài),最靠邊又放著一張?zhí)俾傻拇蟠?,旁邊又置著一個小小簍子。
只是這些”家具“的尺寸都十分龐大,最起碼有一般家具兩倍之大,看起來似乎只有兩米多的巨人才能正常使用這些桌椅。
藺幽文疑惑地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白光掃過她的臉,她轉(zhuǎn)過身沖著外面道:“里面好多看起來像是家具的東西,沒有活物,你們輪流擠進(jìn)來看看吧?!?p> 司空臨笑了笑道:“我之前進(jìn)去看過了。謝師姐去吧?!?p> 謝棲露認(rèn)真地點點頭,小心翼翼邁著腳步走進(jìn)了樹洞里,頓覺身周一涼,這洞里竟然十分涼爽舒適,一點也沒有外面潮濕悶熱的感覺,實在是個避暑的好地方。
她走到藺幽文身邊,大大的眼睛望向四周,臉上止不住吃驚的表情道:“這應(yīng)該就是家具吧?”
藺幽文撇了撇嘴道:“給誰用呢?!?p> 她心里其實知道答案。果不其然,只見謝棲露苦惱地皺了皺眉,低聲道:“應(yīng)該就是那個大猴子用的吧?”
藺幽文冷笑一聲道:“從來沒聽說過妖獸還要像人一樣住軟裝齊全的房子的。”
她想起了之前在洛山里那個變作牛妖的人和可以操控妖獸的異士,難道這大猿也和他們一樣,也是由人操作著嗎?
司空臨此時在樹洞外站著守崗,聞言也苦笑了一聲,道:“師姐,你在里面找找看有沒有什么奇特的東西吧?我之前只是粗略往里面看了一圈,沒找到夕鵩道友就走了?!?p> 藺幽文又冷哼一聲道:“不會找到什么文字吧,那這大猴子真是太有文化了。”
她和謝棲露仔細(xì)搜查了一遍這些巨大簡樸的家具,拖動著桌椅,又在地上細(xì)致地查看了一圈,什么都沒發(fā)現(xiàn)。最后謝棲露也打起了一塊發(fā)亮靈石,藺幽文猛地坐上了藤床,她拼命晃了兩下身體,藤床卻連搖動都沒搖一下,不像是藏著什么東西的樣子。
現(xiàn)在只剩下旁邊這個小簍子沒有查看了。
藺幽文和謝棲露對視了一眼,雙方交換了個眼神,謝棲露堅定地點了點頭,藺幽文便一手拿向簍子蓋,另一只手抓起之前撿起的匕首,手臂繃緊發(fā)力,若是簍子里膽敢有什么“活物”的話,就馬上將匕首狠狠用力擲下。
“誰在那里???”
忽然,司空臨的聲音倏地響起,一陣樹枝震蕩折斷的“沙沙”聲隨之傳來,他似乎看到了什么人站在樹上,立即追了上去。
藺幽文看了謝棲露一眼,兩人當(dāng)機立斷,謝棲露馬上接過小簍子,認(rèn)真道:“師姐你上去幫忙,我在這里樹洞口護(hù)著這個簍子?!?p> “樹洞口地形太被動,你也跟著我出去?!碧A幽文反手握著匕首,彎著身子一溜煙竄出洞口,腳下一蹬,折身向反跳往頭上微微震蕩的樹枝,帶得又一陣飛葉似綠雨一般傾下。
“嗖嗖”
但聽箭支聲不斷響起,上方枝葉晃動不斷,藺幽文躍動于枝頭尖端,接著巧力不斷跳動而上,三兩下就到達(dá)了晃動最猛烈的地方。
只見司空臨拿著弓搭著弦,半瞇著一只眼,對著一片幽幽搖曳不停的濃綠深葉,聽到藺幽文的動靜,頭也不回道:“師姐你來啦。對方就一個人,沒什么問題?!?p> “沙沙”
綠葉搖動忽地激烈起來,厚大葉片互相摩擦著,仿佛幾十只蛇盤在一起時鱗片發(fā)出的惱人聲響。一個聲音也像是毒蛇爬過粗糲石面,陰濕地道:“沒什么問題?”
司空臨粲然一笑道:“那你說說有什么問題?”
“你們?nèi)齻€人對付我一個人,這不是問題?”
“沙!”
但見葉海陡然從中分開一條細(xì)縫,一只嶙峋無肉的枯手猛地從中推出,鋒利烏黑的指甲好似淬了毒的銼刀,借著漫天飛舞的落葉做掩護(hù),陰詭刁鉆地抓向了司空臨握著弓把的手指。
司空臨反手一轉(zhuǎn)弓把,弓身猛然壓過對方枯瘦手指關(guān)節(jié),向下用力一擰,便將對方攻勢錯開。弓把繼續(xù)翻動,再次轉(zhuǎn)回原位時兩人又已各自退回到了屬于自己的樹枝上去。
藺幽文只看到一片綠意飛舞之中,一個干瘦黑影似鬼一般輕盈跳動在樹枝上,又在司空臨遮擋住它的招式后立馬平直向后飛去,連身子都沒轉(zhuǎn),就這樣面對著兩人縮回了一片深綠之中。
她判斷著對方修為應(yīng)該和她和司空臨差不多,便撇撇嘴道:“應(yīng)該是想趁那幾個家人不注意,撈點金子的散修吧?!?p> 陰濕聲音“嘎嘎”冷笑著,倏然激動道:“散修?我看你們才是沒有家門的喪家野狗?!?p> 說著,“唰”的一大聲,他忽然撞開厚重葉堆,撥開密密疊疊枝條,張開破爛襤褸的黑衣,似蝙蝠一般向藺幽文撲來。
藺幽文這才看清楚說話這人的正臉,只見這人下巴瘦削,滿臉青色,身上骨瘦嶙峋,簡直掛不住一絲肉,眼睛不正常的占了半張臉那么大,此時憤怒地瞪起,眼珠似乎都要脫了眼眶爆了出來。
這人似乎把藺幽文說他是散修當(dāng)成了件奇恥大辱的事,立即從葉片隱藏中跳出,揚起銼刀一般尖利的灰指甲,迫不及待地向著藺幽文扎去。
藺幽文立即向下一跳,落到下面一層樹枝上,皺著眉道:“你不是要和師兄一打一嗎,怎么找起我來了?”
“找的就是你這張爛嘴?!?p> 這人嗓子里就像卡了些碎石,每次一說話都像是氣要把這些碎石在嗓子里磨上一遍般難聽。說出來的話語卻也比他聲音好不了多少。
司空臨看著他,微微一笑道:“道友,你找錯人啦,看這邊?!?p> 這瘦子冷笑一聲,似是早有防備,手臂高高揚起,身上這件油膩破爛的衣服袖管就仿佛是張鐵盾似的,替他完全擋住了司空臨的箭路。另一只手向前拽著,銼刀般的指甲將擋在眼前的葉片瞬間切成條條絲狀,明明白白露出下方藺幽文的臉。
“找死?!?p> 他陰冷地扭曲著灰暗嘴唇,長長指甲忽然向下松落,輕松脫離了手指,向藺幽文兩只眼睛飛刺而去。
“道友,你不僅看錯方向,甚至連擋的方向都不對呀?!?p> 聲音忽然自他右邊響起,他渾身一僵,腳尖輕點搖蕩樹枝,借著彈力連忙轉(zhuǎn)過了半邊身子,大袖在半空擺出一道圓弧,掃下了無數(shù)葉片。
但是這一切卻已來不及,只聽“嗖”的一聲響,锃亮箭頭已然碎裂破開枝頭,木屑順著箭頭飛濺而下,他站著的那根樹枝“咯嘣”一下從中間干脆折斷,讓他驟然失去平衡,屁股朝下,猛地跌了下去。
司空臨選擇了最直截了當(dāng)?shù)慕嵌壬涑隽怂募湎蛄撕谝率葑淤囈跃S護(hù)平衡站著的樹枝頭。
“哎,師姐當(dāng)心呀?!?p> 藺幽文一側(cè)身跳到一邊,一片密集樹枝在她眼前忽地塌陷而下,黑衣瘦子飛速向下跌過。她向司空臨比了比大拇指。
“唰唰”
幸而大樹十分豐茂,葉片繁厚密實,黑衣瘦子下落時被樹枝托了好幾下,翻滾著落到了地上,雖然這一下讓他神志嚇得不清,但是幸好他體重還十分輕,沒有受得很嚴(yán)重的反力。其實這樣算下,他竟然也能說是沒有受到什么傷。
只是他還未來得及反應(yīng)過來慶幸這一事實,一只箭又忽然冷不丁穿過葉片筆直竄下,“噗哧”扎進(jìn)了他的小腿上,把他的腿肉和地上青苔釘在了一起。
這么又看來,幸好他還未反應(yīng)過來,不然他又要白高興一場,剛覺得自己沒受傷,結(jié)果腿上就立馬中了一箭,這中間的心理落差造成的失望對他來說只怕應(yīng)該不小吧。
這么總結(jié)看來,他這一趟雖然失利,但一件件小事加起來,竟然也顯得十分幸運,簡直就像賺了呀。
…………
十分幸運的黑衣瘦子平躺在地上,兩眼空洞地望著天,青色的臉和落在他臉上的葉子幾乎融為一色。
他呆呆地看著上方,陽光被密密麻麻的綠葉遮得十分嚴(yán)實,所以他還是睜著大大的眼睛,身上肌肉放松,好像他是來踏青偷閑的一樣。
若不是他腿上流出的血在青苔草地上十分惹眼,他躺在這么一棵樹下,看起來確實十分舒適。
謝棲露的臉在他眼前晃了一下,他卻眼珠都沒轉(zhuǎn)一下,甚至從頭到尾都沒眨過一下眼睛,好像他打出生時就沒長眼皮這種東西一樣。
“師姐!”
謝棲露躊躇地看著藺幽文和司空臨接連跳下大樹,手里緊緊抱著那個小簍子,苦惱地開口道:“這個人好像摔傻了?!?p> “我若是傻了,那你們?nèi)齻€就是蠢豬?!?p> 瘦子忽然開了口,說話時灰色嘴唇就好像兩條細(xì)小蟲子,在下巴上慢慢扭動。
司空臨笑瞇瞇道:“哎呀。蠢豬安然無事,大聰明蛋腳上流血躺在地上,世道怎么會如此不公平?!?p> 瘦子忽然回過頭,憤恨地瞪著司空臨,嘴唇扭動加速,飛快地道:“你們?nèi)齻€人打我一個人,當(dāng)然不公平,怎么還有臉講!”
司空臨糾正道:“可是從頭到尾只有我一個人拿著武器和你打啊。而且你是自己摔下來的,我只不過射中了你腳下的樹枝,嗯,這么說來,我根本就沒有瞄準(zhǔn)過你,就連我也沒在和你對打,只有你一直在攻擊我們,反受其害不當(dāng)心摔了下去。”
藺幽文撇撇嘴道:“聰明蛋的報應(yīng)。”
“你們……”瘦子激動地咬著牙關(guān),忽然瞇起了眼睛,眼神陰狠冷冷地瞥著藺幽文。
——謝棲露這才放下了好奇心,原來這人確實是有眼皮的。
只聽他磕著難聽的嗓門,由于躺在地上,聲音聽起來更加沙啞,道:“你們?nèi)齻€賊子,告訴你們吧,再過不久我家里人便會發(fā)現(xiàn)我不見了過來找我,你們在這里不管想做什么妖都是沒有用的?!?p> 藺幽文百般聊賴道:“原來你真不是散修啊。”
瘦子“嘎嘎”冷笑著,眼睛又快被瞇成了一條縫:“你們?nèi)齻€才是沒門的野狗,告訴你們吧,我是落雁山莊家的三公子,現(xiàn)在過來和胡家的人商量怎么瓜分金礦的事。我家里侍衛(wèi)從屬就在附近,他們修為最起碼都有筑基以上,解決你們?nèi)齻€小賊還不是手到擒來?!?p> 司空臨笑了笑道:“原來是莊家的公子,你好你好。我們?nèi)齻€是洛山門來的人,也是被胡家請來幫忙的?!?p> 莊三斜睨著眼,凹陷的臉發(fā)著青,讓他這個表情看起來十分陰森恐怖:“洛山來的?那你們在這里鬼鬼祟祟做些什么?告訴你們吧,這里是我統(tǒng)管巡邏的地盤,你們做什么都得經(jīng)我允許?!?p> 謝棲露皺著眉道:“我們不是過來做什么的。我們的一個朋友被這里的妖獸抓了去,現(xiàn)在過來找他?!?p> 莊三臉上神態(tài)露出一抹得意,仿佛此時被箭釘在地上的不是他,他又瞪開了大眼,陰冷冷笑道:“妖獸?這里已被這么多過來的人里里外外排查過一邊,就連地下都被探查過,哪里還會有什么厲害能抓人的妖獸存在?說謊話前先打打草稿。”
藺幽文不耐煩道:“你說是那就是?!?p> 莊三嘴唇扭動著,眼里閃著陰毒光芒,慢吞吞地道:“別以為你們幾個小賊子就想欺騙過我。我本也不想自報家門,但是看你們都是些沒人管的野狗,說出來我的身份來也算是可憐你們,叫你們知道什么叫做人外有人??茨銈冊谶@個樹洞里忙活的樣子,是不是想拿這里做家?”
謝棲露疑惑道:“什么做家?”
莊三冷笑著道:“不是嗎?你們往這樹洞里搬了這么多家具,不久是想在里面安家住下來嗎?”
藺幽文煩躁地皺起眉,冷冷道:“怎么是我們就是我們搬的?我們會這么傻,弄些尺寸這么大的家裝?這難道不是那個大猿的老巢,是它在用的?”
莊三“哈哈”大笑起來,聲音也仿佛是一把銼刀,折磨著眾人的耳朵,他的臉笑起來顯得更加青了:“別再裝了,我都說了哪里來的妖獸。這地方我天天來,早上過來時樹洞里還是空空如也的,怎么剛才過來一看就發(fā)現(xiàn)里面布滿了家具,你們?nèi)齻€又立馬跟著進(jìn)了洞,分明就是你們往里面搬的嘛?!?p> 藺幽文道:“確定今天早上這樹洞還沒有這些桌椅床?”
莊三陰聲尖笑著,枯瘦的身體不斷顫抖著,看著就好像要立馬散架似的:“當(dāng)然,我說了,這地方歸我巡邏,我怎么會不清楚。”
世木蟲
來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