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照過石碑,在地上投出雜亂交錯的長影,藺幽文站在影子正中,略帶輕蔑地看著水匪小妹。
水匪小妹怔忡了一下,咬著嘴唇道:“你怎么來的?”
藺幽文冷冷道:“跟著來的?!?p> 水匪小妹楞了楞,轉(zhuǎn)過頭看去,卻見水匪老哥還是那副白癡兮兮的模樣,張大著嘴傻傻地看著她。她徒勞張大眼睛,還是輕聲地道:“好?!?p> 藺幽文道:“好什么?”
水匪小妹道:“我投降。”
她慢慢站起身,身上還是不停掉落著粘稠漿水。四周已經(jīng)無人,她的眼珠卻還是往兩邊撇開,好似在看石碑上的字。
藺幽文道:“你的修為很厲害?!?p> 水匪小妹慢吞吞道:“是很厲害?!?p> 藺幽文道:“那你為什么不過來打我呢?”
水匪小妹驀地變換臉色,兩眼陰邪淬毒,手指微微擺動,地上的水痕里忽然間淌出一滴滴新鮮水珠,向四下張開流動。
她突然換了個人似的,陰沉沉道:“那我就滿足你的愿望。”
“咚!”
但聞腥味濃臭,從地面上蒸騰開來,熏得正片石碑林內(nèi)一片怪味。水珠撞裂水珠,分散出一片柔密的霧雨,模模糊糊揚在半空,浸著臭味,黏黏沉滯在藺幽文眼前。
藺幽文皺了皺秀眉,本能地覺得不對勁,趕忙向后急退一步,腳腕扭動,跳到了后面一塊高大石碑之上。
水匪小妹人躲在泛著淡藍色的水汽里,仿若呼吸一般皮膚泛著奇異油亮,她陰毒地笑了笑,舔了舔尖尖的牙齒,道:“下來啊?!?p> 藺幽文撇撇嘴道:“你上來?!?p> “噼啪”
但聽電流滋滋作響,細小電絲分叉環(huán)繞在藺幽文身周,激出一片片火星雷點。她瞇著眼睛,看著水匪小妹身影越變越藍,最后幾乎消失在藍霧里,朦朦朧朧好似一塊未化開的染料,向外波出縷縷絲線。
藺幽文冷笑一聲道:“你躲在下面做什么?”
水匪小妹的聲音隱約傳來:“……在找打你的最佳時機!”
“唰!”
話音未落,藺幽文只覺惡風(fēng)迎面撲來,與之前在甲板上時幾乎一模一樣,濃烈的惡臭卷挾著異藍怪霧,似是浪濤翻滾一般,在她面前陡然編織出卷繞紋路,向她的臉頰迅即拍去!
她的手卻也正在此時抬起,纖長手指清光冽過,“滋”的一聲響,照亮她的雙眼,閃爍過臉頰,猛地激躍而出,直勾勾劃開藍霧,狀如破竹之勢,掃蕩向身前一片地——
濃郁的藍色“簾子”被清光強行撩開,她只見水匪小妹高高挺著臉,表情猙擰,邁著身子,雙腳并攏好似魚躍,上半身拼命向她擠著,手臂前推擺動,左一下右一下劇烈揮舞著掌心。
掌心正中符文模糊扭曲,渾濁四下溢開,卻卡在最后一下,顏色溢滿了半只手掌,只是還沒有變洞放魚。
“下去!”
藺幽文手疾眼快,猛地伸掌平推向前,電光閃爍亮起,從藍霧中猛地調(diào)轉(zhuǎn)聚集,匯成一束長條電柱,滾出灼灼熱氣,轟轟然掃向水匪小妹頭頂!
“咚!”
刺眼光芒照清楚了水匪小妹臉上驚懼慌亂的表情,微微張大的嘴上方是向內(nèi)收縮的瞳孔,她似乎是想向后縮去,雷電卻比她的動作來得還要迅猛,眨眼間電光就已完全覆蓋過她的眼珠,讓她亮成一片模糊,整個人似是都被吞并進去。
她的手掌無力向下甩去,掌中符文歪扭皺起,重新聚攏合并。身邊藍霧凝結(jié)成水,在半空拉出長長直線,”啪噠“串聯(lián)垂直落到地上。
“我……”
水匪小妹猝然間吃不住力氣,著急之下兩腳相撞,猛地失衡絆倒,重重摔到了地上。
電光堪堪止住在她身前,噼里啪啦燒灼起地上的藍水,在她腳前橫出一條焦黑色的線。
這里已再沒有水了,就連那些仿佛附著冰渣子的冰風(fēng),也從打斗一開始就停止刮來,沒有給她送來一滴融化了的冰水。她的運氣似乎一直就是這樣,差到了極點。
藺幽文手部平舉,電流繞騰于上,在她眼前爆出一串串小小火花。她皺著眉道:“你在地上和在水邊真的是兩個樣子啊?!?p> 水匪小妹呆愣愣地躺在地上,也不知道是真的傻了,還是認命放棄了希望,只是看著天空沉默不語。
“問你話,別不回答啊,你是不是要么只能說一大堆讓人難以聽明白的話,要么只能什么話都不能說?”
藺幽文不滿地皺了皺臉,手腕一搖,電花立時搖搖欲墜,眼看著就要撲騰躍下,急切擊向水匪。
石碑邊上點著的昏暗蠟燭燭光卻突然一晃,好似一捆繩子幽幽飄在半空,忽地向外延伸,輕柔拂過向她的手腕,讓她動作一滯,電光止于手上。
“算了算了,讓她去吧?!?p> 燭光忽然對著她道。
藺幽文撇撇嘴,揮了揮手,散開了電花。
“算了藺道友,不要在這里殺人?!?p> 燭光繼續(xù)諄諄勸道,散開了她的手腕,轉(zhuǎn)而向水匪小妹探去。
藺幽文撇撇嘴道:“莊道友你好啊。”
燭光收緊,一圈圈纏繞扭上,將水匪小妹老哥緊緊捆在一處。光芒忽然又閃了閃,似是在得意,輕聲道:“你好?!?p> 藺幽文跳下石碑,看著燭光點點發(fā)亮,在陽光下雖然不顯,看起來卻依然靈動輕盈,十分漂亮。她忍不住道:“你怎么在這里的?。俊?p> 燭光微微飄動,莊越裳的聲音便從中傳來,她平淡道:“這里是我家的地啊,我神識當然感覺得到這里。”
她又撥出一小撮燭光,試探性地繞上藺幽文的手腕,輕輕道:“我沒想到你這么快就到啦。”
藺幽文看著自己手上就像帶著一串寶石手鏈,潔白的手腕上閃著點點晶瑩璀璨,看起來清麗皎然。她皺了皺秀眉道:“這里也是你家里的地盤嗎?是干什么的啊?”
莊越裳慢吞吞道:“不是做什么的,是我們家放在山下面的鎮(zhèn)石,金真鎮(zhèn)的鎮(zhèn),不是用的陣石哦。是鎮(zhèn)石,鎮(zhèn)石。”
燭光微微收起,一點一點向上攀上藺幽文的手臂,隱隱約約透過她紅色的衣袖,在其下朦朧閃爍。
藺幽文眼波流轉(zhuǎn),想了想,道:“是鎮(zhèn)壓什么的東西嗎?”
燭光搖閃了兩下,道:“不是。其實我也不知道具體是做什么的,只是知道有這個名頭?!?p> 藺幽文只覺手上一緊,燭光又已探前一步,鉆過她寬大的袖子,緊緊貼著磨擦過她的手腕,慢慢順著向上臂挪動,她忍不住皺眉道:“莊道友你在干什么?”
燭光悄聲細語道:“我在想怎么邀請你來我家玩啊……”
“锃——”
但聽微微轟鳴聲響,燭光突然間開始升溫發(fā)燙,拉成一條白閃光帶,牢牢攀住藺幽文的手臂。一股大力順勢從燭光帶上拉來,藺幽文不由自主地向前傾去,踉蹌朝著光線源頭那幾根孤零零燃燒地蠟燭走去。
原本黯淡的蠟燭也在此是變得火熱發(fā)亮,通體亮白完全不懼冷風(fēng)吹過,照得石碑表面反射出一片鏡面異光,白茫茫散開,在藺幽文眼前晃出一片光暈。
“藺道友,就從這里來吧?!?p> 莊越裳的聲音從這片模糊白光中傳來,藺幽文手上的燭光繩帶愈發(fā)收緊,慢慢絞動磨擦過她的手臂,舔舐過她的脈門,仿佛纏繞住了她半邊身子,竟讓她無法運起靈力,施出功法!
藺幽文冷笑道:“你邀請人的方法真是特別?!?p> 莊越裳干巴巴地笑了笑,道:“嗯,我只是希望你能快點過來,我有好多話想要說,但是沒有人聽。你快點來不好嗎?”
一股冰風(fēng)卻忽地吹過蠟燭,在地上散下一片將要化成水的冰渣,有聲音嗚嗚咽咽從風(fēng)里隱隱傳來,似乎有個人在說:“不好?!?p> 燭光依舊明亮,并沒有被風(fēng)搖晃得閃動,莊越裳輕聲道:“你是誰?”
冰風(fēng)似乎笑了笑,道:“我是師姐她藏在后面,就為了這種緊急情況而一起跟來的幫手!”
“唰!”
但見冰霜飛舞,半邊狂風(fēng)卷裹著茫茫冷水,撲面吞向石碑下熠熠燃燒著的蠟燭!
司空臨不知從哪忽地跳向藺幽文身后,手越過背握向她的手腕,霜花正好掛上蠟燭柱沿,司空臨便也趁著罅隙忽地傳出靈力——
只見燭光短暫一閃,他送出的靈力剛好覆蓋并入藺幽文手腕,順著她捻掐訣法的手指尖,猛然激涌迸出電花,炸向剛好恢復(fù)光亮的蠟燭,“砰”的一聲,炸開點點光屑,將燭光擊碎得四分五裂,往地下無力蕭索散去!
“唰唰——”
藺幽文轉(zhuǎn)了轉(zhuǎn)重回自由的手腕,沒好氣地瞪了一眼石碑邊的蠟燭。
冰霜還在吹卷,燭光已然挺過電光,重新燃燃燒起,一點一點恢復(fù)著原來的亮彩,在冷風(fēng)中依舊屹立不倒。卻也只能徒勞地卷起光絲,試探性向藺幽文手腕再去,又立馬被兇馳飛出的電花打碎,遙遙停在半空,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司空臨松開藺幽文的手腕,松了一口氣,跳了一下?lián)Q了個舒服點的站姿,展顏一笑道:“師姐,好險啊,你差點真的被綁架走了。”
藺幽文搖了搖手腕,本來嚴肅地看著他的臉,卻也不由自主燦爛笑道:“你不是一直就在旁邊嗎,離差點還是有點遠的?!?p> 司空臨含笑道:“那也是我時機抓的好,若是我來早了我們就看不到莊道友耍把戲,若是我來晚了你就真的被抓走了。師姐你承認吧?!?p> 藺幽文瞇著眼睛,微微笑了笑道:“我承認你和你前輩兩個人,很厲害。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