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的太陽很大,藺幽文和司空臨帶著沈珉跑到一棵大樹下,濃密的綠葉替他們遮去了嚴嚴熱氣,更是讓藺幽文想起了礦山上的樹枝,這么一想,熱氣就更少了,只不過胃里會泛起一些惡心。
她看著葉片間透下的薄薄日光,不由眨了眨眼睛,干巴巴地道:“師兄,這里的事看起來還挺復(fù)雜?!?p> 司空臨靠在樹干上,摘下一片葉子隨隨便便扇了起來,佯裝可以散熱。他點點頭道:“是呀?!?p> 藺幽文清了清嗓子道:“我覺得李金丹的儲物袋和鍋子一樣,都屬于變質(zhì)?!?p> 司空臨想了想,笑了一下道:“我也覺得?!?p> 他們把事情分成三種,一種是墻面地面流血流水,這種其實也算是東西變了形態(tài),發(fā)生了奇怪的轉(zhuǎn)變;第二種便是鍋子變寶石,柴火點不燃;最后一種是雞鴨貓狗異狀,原地打轉(zhuǎn)或者便秘。
其實說來說去,除了那具憑空出現(xiàn)的尸體,這些事情都可以算是東西變了,雞鴨狗可以說成村民的財產(chǎn),鍋子和儲物袋柴火更是不用說,墻面和地面流血流水當(dāng)然也是稀奇變異,大體來說和前面幾樣事情沒有大的區(qū)別。
司空臨嘆著氣道:“那看起來,事情的關(guān)鍵,又從李道友的儲物袋變成了這具干尸嘍?”
他隨手一提,將干尸放到了樹下,靈力卻小心翼翼地裹在了上面,不至于散架。
藺幽文搖搖頭道:“不是,我們又不是阿露,看不懂尸體??偛荒苷f這干尸是什么村民變的,和其他事情其實還是一樣的吧?”
司空臨皺著眉,罕見的沒有笑,想了一會道:“其實也有可能。我們又不熟悉這里,不知道有沒有失蹤的村民。”
藺幽文也沉默了下來,過了一會,道:“看起來確實要派人查一查……”
司空臨將尸體又重新運會儲物袋里,站起身苦笑道:“確實。那么這里的村長又是誰呢?!?p> …………
蘇集打開門口潑出了一面盆的水,清冽的水流沖刷過門口的沙塵,在他面前短暫地織起一張清涼的霧網(wǎng)。
他喉嚨發(fā)癢,忍住想要吐痰的感覺,轉(zhuǎn)身佝僂著走進院里,兒子和兒媳立時圍上前來,不住地抱怨著。
“爹呀,你該出去管管事了。不然你的威信真的要不如那個散仙了。雖然他也不能管我們的事就是了。”
“爹啊,村民都亂在一起了,你該站出來了??!誰知道我們家會不會也發(fā)生這些邪乎事,你真的該去看看怎么回事了!”
藺幽文和司空臨來到院門口時,只見到一個瘦小老頭被一對壯實的中年男人和女人包圍在中間,念念叨叨不停教育著他。雖然這老頭神情痛苦,這對夫妻卻沒有停下的打算。
他們繼續(xù)道:“爹,你別天天縮在家里了成不成,你前幾天還沒這樣呢,是受什么刺激了?”
蘇集突然大吼一聲,胳膊猛地向前推開,正正好好一左一右掙脫了二人的“夾擊”:“行了別說了!我自有道理!”
“咚咚”
敲門聲響,轉(zhuǎn)過頭,陽光正好打在這兩個年輕人身上,他一時半會看不清這兩位來客的臉。
“你們是小輸帶來的那兩個修士?據(jù)說很厲害,比李仙長還厲害?”他憑著直覺道。
高一些的那個來客道:“是的。老丈就是這里的村長嗎?”
蘇集瞇著眼睛點點頭,總算看清了藺幽文和司空臨的樣貌,正與他想象中仙風(fēng)道骨的修士形象完全一致!他深深吐出一口氣,突然邁開腳步,甩過兒子兒媳,牽著藺幽文二人的手就向前沖。
藺幽文稀奇道:“老伯,你這是要去哪?”
蘇集緊緊閉著嘴,只是牽著他們拐過了小路,繞過了幾戶人家,來到一處荒蕪的廢屋前,慌張地左右看了看。
這里以前應(yīng)當(dāng)是誰家的倉房,由于年久失修,上面的木制天花板已經(jīng)塌了下去,蘇集清了清嗓子,隨手掰下一塊木板護在身邊,緊張地道:
“兩位仙長失禮了,話不能讓我兒子他們聽到,老頭我沒什么本事,只能帶你們到這里來說。”
風(fēng)懶懶吹過廢屋前的高草,他卻好似被嚇了一大跳,佝縮著身體,重重咽了口口水。
司空臨疑惑地看著他,卻安撫地笑了笑道:“是村長你的家中也發(fā)生了什么邪乎事嗎?”
蘇集用力地搖了下頭,眼睛從左邊轉(zhuǎn)到右邊,又從右邊順著向上到下兜了一圈,這才繃著臉上的肉,輕聲道:“你們湊過來些,我來和你們小聲點說?!?p> 他又清了清嗓子,捏起聲音,更加小聲地道:“是我惹出事啦。我懷疑今天村里發(fā)生的怪事都是我搞出來的!我惹禍啦!”
說完,他就像泄了氣一樣,臉頰扭曲成一團,重重跺了一腳。
…………
“你惹的什么禍?”
藺幽文和司空臨一左一右護在老頭兩邊,看起來和他兒子兒媳站姿頗為相像,老頭卻覺得這樣能夠護住他,給他帶來安全感,堅持要兩人這樣做。
他哭喪著臉,想要放聲大嚎,卻為了保密只能壓下嗓子,痛苦地道:“是這樣的,前幾天不是也來了幾個仙長嗎,他們說自己是什么很厲害的修士家族來的,我便存了心思,想要招待他們,讓我的孫子孫女也能去幫著一起修煉?!?p> 他懊悔地舉起手,似乎是想往臉上甩去,卻又想起這樣會弄出聲響,便又放棄地垂下胳膊。
“但是我一聽許七娘——就是李金丹旁邊住著的那個養(yǎng)雞的老太婆,我和她是表兄妹,經(jīng)常交流’情報‘——我一聽她說了,便想攔在這些仙長拜訪李金丹之前截住他們,由我來招待,可是我趕到村口路邊時,許七告訴我,這些仙長已經(jīng)出村了!”
司空臨笑了笑道:“他們只是經(jīng)過?”
蘇集點點頭道:“是的?。“?,我那時真的鬼迷住了心竅!我還不服氣,直接出了村,想要找他們。然后……就出了事啦!”
他的臉上閃過一絲驚恐,牙齒上下顫抖,整張臉漲成了醬色,看起來十分不妙。
司空臨和藺幽文對視了一眼,他好心地握起蘇集手腕,注入細微靈力,幫助他血脈循壞:“村長,慢慢說,不用慌張呀?!?p> 蘇集這才回了一些神,緊張地看了一眼草叢,聲如蚊子:“是的,是的。然后我就跟著他們嘛,但是他們已經(jīng)走遠了,我看不到他們,地上也沒腳印,于是我便想再碰碰運氣,看看能不能瞎貓撞上死耗子,結(jié)果真被我碰上了東西,地上的草忽然閃起了光,前面的天也變成紫色了,我當(dāng)時心里還挺興奮,覺得自己碰上祥瑞啦?!?p> 他的身體也開始顫抖起來,渾身冒著汗,顯然說到了關(guān)鍵地方。
他從身上解下一個小酒壺,輕輕地抿了一口,吐出一口氣,紅著臉道:“我順著地上的草一直往前走,心說那些仙長肯定就在前頭施法呢,那是一片小池塘,真有人站在池塘當(dāng)中,他背對著我,我看不清,就往前走了點,打了聲招呼,但他沒有反應(yīng)……所以我又往前走了點,轉(zhuǎn)到了正面,發(fā)現(xiàn)——發(fā)現(xiàn)他身上的肉已全都變成了紫色,眼珠干癟成了枯黃色的小球,勉強放在眼眶里,身板都似乎縮小了許多,就像一個空空蕩蕩的衣架子,勉強掛著衣服!”
司空臨好奇道:“他死了?”
蘇集驚恐地叫道:“最可怕的就是他沒死!他向我招了招手,指了指旁邊地上,我才發(fā)現(xiàn)原來那里躺著一個人,那個人已經(jīng)不能動彈了,才像是死人!這個活人卻哼哼哈哈對我說起了話,他要我干地上的一個布袋子交給他,僵硬的手向我張開,那兩個干癟的眼球竟然還能動!”
他說話已經(jīng)顛三倒四起來,看起來實是嚇得夠嗆!
藺幽文眼神閃動道:“然后呢?”
蘇集捂著心,另一只手卻緊緊拽著木板,仿佛這是救命稻草一般,臉上冒著白汗:“我覺得這’東西‘實在不吉利,不知道要那個袋子干什么,萬一他是什么壞人,或者鬼,或者僵尸,想要那個袋子干壞事,傷到我們村里的人怎么辦,所以我拿起那個袋子就往他臉上掄去,他’撲通‘頭朝下掉到了池塘里,我拼命就往前跑!”
司空臨道:“這么驚險!”
蘇集心有余悸地道:“就是這么驚險,快嚇?biāo)牢伊耍≌娴?,我從來沒見過這種’人‘,他一定是死了,一定不對勁!”
藺幽文問道:“那個袋子,你還帶著嗎?”
蘇集搖著頭道:“沒有!沒有!我當(dāng)時確實拎著跑了一段路,但是我想這東西萬一又起來了怎么辦,萬一像狗一樣,就追著這個袋子呢,所以我中途就把這個袋子隨手一扔,人朝著另一個方向跑了!嚇?biāo)牢伊?!?p> 司空臨笑道:“你老人家還挺有謀劃呀?!?p> 蘇集瞪了他一眼,總算大聲道:“這也是沒辦法?。晌幌砷L,有沒有什么辦法,是不是老頭子我犯了錯,惹上了事,村里才會出事?是不是我被報復(fù)了!”
司空臨也大聲道:“這我也不知道!”
藺幽文眼珠轉(zhuǎn)了轉(zhuǎn),道:“老伯,你還記得當(dāng)時的路嗎?”
蘇集楞了一下,馬上反應(yīng)過來,拼命搖著頭,道:“不行,不行,正不認識了!真的,那時候跑得急,哪里能記得啊!”
藺幽文故意沉著臉道:“真的不記得了嗎?你自己也說,村子里的事可能就是這個’人‘報復(fù)你搞出來的呢。萬一找不到這個活死人,找不到那片池塘,村子里的事就解決不了怎么辦?!?p> 蘇集抹了一下汗,急聲道:“我想想……我想想……”
司空臨笑了笑道:“村長有沒有村子周邊的地圖,在地圖上標(biāo)給我們看吧。”
蘇集道:“那我還是親自帶你們?nèi)グ伞?,村旁邊的地沒有地圖,都是用人腦子記下來的!唉!”
藺幽文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別急,說話慢一些也沒關(guān)系。。”
蘇集又跳著腳道:“那我們一起去了,村里怎么辦,還會發(fā)生什么更加詭異的事嗎?我們是不是越快動身越好?”
司空臨點點頭道:“是的。對了村長,村子里除了你,還有沒有對村里人口有數(shù)的人,最好清點一下有沒有失蹤的人?!?p> 蘇集急得眼前隱隱泛黑,也機械地點頭,道:“有,有。許七沒事就在村里到處溜達,再也沒有比她更清楚村里有多少人,分別住在哪里的人啦。我這就讓她來清點人數(shù)?!?p> 藺幽文想了想道:“讓李金丹陪著一起吧,也算保護一下許大娘?!?p> 蘇集的臉扭曲了一下,低聲道:“只怕他不愿意呢?!?p> 司空臨笑道:“他會愿意的。情況不一樣了。”
…………
彎彎曲曲的小路通往林子深處,這里的地勢逐漸變高,兩邊的枝椏茂密,中間卻硬是出現(xiàn)一串矮小豁口,似是有人曾強行通過了這里,匆忙間帶下了許多樹枝落葉。
蘇集抹著額頭,小心翼翼地看著這串豁口,道:“應(yīng)該就是這里。我好像就是從這里逃出來的?!?p> 藺幽文掰下一段樹枝拿在手里看,聞言點了點頭,道:“那順著往前走就行了?”
蘇集緊張道:“應(yīng)該是。兩位仙長做好準備吧,萬一那’人‘還等在前面就不好辦了?!?p> 司空臨安撫地拍拍他的背,含笑道:“沒事,我們在呢。老樣子,師姐你走在前?”
藺幽文也笑了一下,道:“當(dāng)然!”
豁口破出來的小路卻并不長,大概只走了幾十步,前面就又被密密麻麻的枝蔓給包裹住了,形狀虬結(jié),看起來更像礦山上的樹了。
藺幽文東張西望,忍不住道:“老伯,這里附近為什么叫三面山你知道嗎?”
一根樹枝擦過他的頭頂,蘇集嚇得跳了一下,他神經(jīng)兮兮地打量著周圍模樣,聽到藺幽文的話下意識地道:“啥?”
司空臨微笑道:“這里算出了三面山嗎?”
蘇集吞了口口水,搖搖頭道:“沒有,這里也是。以前是有說法,這里被大仙人封鎖了起來,降下三座大山,圍住了三面?!?p> 藺幽文稀奇道:“所以叫三面山,意思是堵住了三條路,只剩下一面可以走?”
蘇集迷茫地睜大眼睛,道:“應(yīng)該是吧。反正就是這么傳下來的?!?p> 一片破布掛在枝頭之上,樹枝被蘇集帶得輕輕顫動,這片布便也像隨風(fēng)飄動一般,拂過綠葉飛揚起來。
司空臨隨手取下碎布,看了一眼,道:“村長,這是你衣服上的布料?”
蘇集回過頭看了一眼,難得鎮(zhèn)定地道:“不是?!?p> 司空臨笑了笑,又仔細看了幾眼,將布重新掛在了枝頭。
這塊布上面什么都沒有,只有黑色的棉麻混交編織成小菱形,里面又似乎混了兩根淡藍淡粉的絲線,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他又想了想,對著藺幽文道:“師姐,我們應(yīng)該走對路了?!?p> 藺幽文的聲音從前面?zhèn)鱽恚骸拔抑溃 ?
世木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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