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吱”
蟲子的黃漿變成了腳印,隨著紀徵走動,一路延伸藺幽文幾人面前。
紀徵好奇地打量著藺幽文,仿佛見到一個稀世怪人一般,雖然臉上被長袍捂出了一頭的熱汗,卻絲毫不能減去他好奇躍動的興奮心情!
一個不見其貌、不知其貌的影子,一個住在玉佩里,早已死亡多時的膽小鬼,再加上一個自然就能招出雷電,一路暢通前來的少女,這一切簡直都戳爆了紀徵的心里——這也太像志怪小說里的情節(jié)啦!
他心潮澎拜,情緒激烈,體內(nèi)洶涌的靈力似乎又要開始迸發(fā)噴出!他只恨自己只能扮演反派角色,扭扭捏捏了一會,笑道:“哈哈,哈……呃,三位好啊。”
濯言尖笑道:“你好你好,別來無恙呀。就是你殺了沈曲?”
紀徵點點頭道:“是我,是我,哈哈……”
說著,他一屁股坐了下來,沖著藺幽文和旁邊的空氣笑了笑,自顧自道:“真熱啊,你們熱嗎?”
藺幽文盯著他青藍色的手指,撇撇嘴道:“不熱?!?p> 紀徵還在笑:“哈哈……我真的好熱,剛剛捂在那個長袍里,嘴里還要含著蟲子,真的十分折磨人啊。”
濯言嘻嘻道:“那還真是難為你啦?!?p> 紀徵笑道:“不敢,不敢?!?p> 他掏出一塊手帕,擦了擦頭上的汗水,看起來仍舊是那日的奸商,沒什么兩樣。
但是一切又都是那么不一樣了。藺幽文眼神閃動,冷笑道:“剛才濯言殺傀儡時,這里也曾有過奇異動靜,那是你搞出來的?”
紀徵露出一個良善的笑臉,道:“是我,哈哈,我把沈家那些人基本都干掉了吧,花了我好多時間?!?p> 濯言稀奇道:“咦?你有那么歷害嗎,還是你腦子很行,怎么修為這么差,能干掉那么許多人。不會是在騙我們吧?!?p> 紀徵擺擺手道:“沒有。真的是我,而且我沒用什么法寶,我就是趁我修為上升的時候,趁機干掉了他們而已!”
藺幽文道:“修為最上升的時候?”
紀徵笑道:“我的靈力修為會不斷波動的,也許早晨還是個煉氣修士,到了晚上又變成金丹了,差不多就是這樣。我就是趁著修為能夠到達的最頂端——元嬰期的時候,趁機把沈家那幾個人干掉啦?!?p> 他故意頓了頓,似是在等待藺幽文幾人夸獎。
令他失望的是,藺幽文卻毫不在意這個,繼續(xù)問道:“你一個元嬰修士,就干得掉那么許多人?”
紀徵的臉仿佛扭曲了一會,似是在糾結(jié)什么,嘆了一聲氣道:“那沒有,我還是有同伴幫忙的。我們在他們安置的陣法陣眼里下了東西,這樣他們驅(qū)使陣法的人就會自動暴斃。剩下的只要我就能輕松對付了。”
他拍了拍手,塔頂忽地發(fā)出“砰啪”一聲巨響,塌下了一小塊。
一時間只見磚屑掉落,有人從破出來的“天窗”跳了下來,施施然走到紀徵身后。
這個人卻正是輸不餒!
只見她勁裝佩刀,手上提著一把琴,脖子上突兀地掛著一串項鏈,笑嘻嘻地給藺幽文行了一禮,道:“小藺道友,我給叔叔嬸嬸報好仇啦?!?p> 藺幽文拱拱手道:“恭喜?!?p> 輸不餒癟著嘴道:“啊?你怎么一點也不吃驚?難道看到我就不覺得驚喜嗎,好沒意思啊?!?p> 藺幽文冷笑道:“沒什么吃驚的啊。你當時和李金丹講的借口雖然過得過去,但是依然沒有什么說服力。而且最關(guān)鍵的是,沈家那幾個人的反應(yīng)和你說他們所做的行為一點也對不上?!?p> 輸不餒歪著腦袋,斜著身體,坐到沈曲尸體邊上,握著她焦黑的手,對著藺幽文道:“怎么說?”
她神色緊張,好似在認真等待老師批評的學生,緊張兮兮地握著尸體的手,就好像沈曲是她好朋友,在一起給她加油鼓勁。
藺幽文道:“先是霸占水茂叢的沈汨,他悠悠哉哉出來,可一點也沒有店內(nèi)還藏著一個人的樣子。這也是最奇怪的地方,若是店后面藏著一個能說話泄露沈家秘密的活口,他卻會選擇殺我和師兄?”
輸不餒驚呼道:“原來他不是被你們打成肉泥的啊?!?p> 藺幽文撇撇嘴道:“當然不是。”
輸不餒笑道:“還有呢?”
藺幽文接著道:“還有你幾次三番打斷沈珉說話,雖然你對李金丹借口說的好,但是你打斷沈珉時的語氣實在是太激烈了一些,根本不像是你后來描述的驚慌失措的感覺,而像是在演一個厭惡被誤會,仇視沈家的女孩子?!?p> 輸不餒點點頭道:“一個驚慌失措,覺得自己有錯而惶惶不安的女孩子,確實不會出現(xiàn)這么老道的演技?!?p> 藺幽文繼續(xù)道:“最奇怪的是,后面那些沈家的鬼魂,在聽到水茂叢老板夫妻被開膛破肚時,都出現(xiàn)吃驚不敢相信的表情?!?p> 輸不餒捂著嘴道:“唉,那確實是。因為叔叔和嬸嬸本就是我殺的,唉?!?p> 藺幽文盯著她道:“是你將他們開膛破肚的?”
輸不餒笑道:“不錯。我查覺到你們的到來,知道那一個沈家修士根本阻攔不住你們,所以緊急跳到后室,把叔叔嬸嬸給殺了——”
她舉起地上的黒色陣石,沖著藺幽文嫣然一笑。
“然后,再把他們胸口上的這塊東西給扣出來!所以當時才會那么血腥,這也怪不了我,是吧?!?p> 藺幽文冷冷道:“原來你就是上我們洛山作亂的人的一員?!?p> 輸不餒笑道:“不是我,是我們。這里還有好多我們的成員呢,你看,當時情況緊急,我是不是只有把叔叔嬸嬸給趕緊做了,才不至于讓你那么早就發(fā)現(xiàn)秘密?”
老前輩無力道:“那秋花村……”
輸不餒將陣石放下,笑容甜美:“他們當然就是一幫子凡人啦。就連李叔,不過被我花言兩句,不也混過去了嗎??上В麤]有接受我的觀點,不然就更完美了?!?p> 藺幽文迅疾道:“什么觀點?”
輸不餒笑了笑:“你應(yīng)該清楚的。就是開山破廟之前和現(xiàn)在的對比?!?p> 她搖著頭,牽著焦尸的手,閉著眼睛晃著身子,似乎思緒已經(jīng)全部投入到了回憶之中。
紀徵接著道:“藺道友,你的察覺力實在是歷害,可惜你卻沒有把自己的直覺當回事,放任我們繼續(xù)干壞事了?!?p> 老前輩輕聲道:“他們當時就應(yīng)該讓我把你們殺了?!?p> 濯言笑道:“我當時就應(yīng)該直接做掉你的。確實,是這樣。只是你知道,為什么我沒有這樣做嗎?”
紀徵好奇道:“為什么?”
濯言“撲通”一聲,從影子跳了出來,一手搭著藺幽文肩膀,一邊笑道:“因為我想看看你究竟是要做什么。”
紀徵不好意思地道:“你現(xiàn)在看到了??墒且呀?jīng)晚了。其實我們來只有一個目的,十分坦誠地和您說,我們是想叫你在這里劈下雷電——剛才那點還不夠,希望您能加大一下力度。”
濯言笑道:“你說話這么客氣干嘛?”
紀徵陪著笑臉道:“笑臉惹人歡喜嘛。實不相瞞,其實沈家也是想叫藺小姐在這里劈下雷電,匡助他們完善提煉妖氣的陣法。我們把沈家的陣法粉碎了,也算是給你們的誠意呀。希望你們能夠聽我一句勸。”
藺幽文冷笑道:“我不聽呢?”
紀徵愁眉苦臉道:“那就沒辦法啦。只能很遺憾地和你們永別——死的應(yīng)該是你們?!?p> 藺幽文板著臉道:“你這么有信心,能在這里殺了我們?”
濯言尖笑道:“我們一個元嬰修士,一個金丹修士,再加一個元嬰老鬼,真的打不過你們兩個小菜雞?”
輸不餒輕聲道:“我們有許多法寶?!?p> 濯言哈哈大笑起來,捧著肚子打起了滾:“你真是傻得好玩!哈哈哈,難道你覺得我還會給你機會,讓你運起靈力、從手里放出靈力、再把靈力傳到法寶里去嗎?”
輸不餒笑容依舊:“我知道這點時間對于元嬰修士來說太長了?!?p> 她松開焦尸的手,站起身,擦了擦自己的臉,塔里忽然刮起了一道微風,盤旋帶起了她的秀發(fā)。
一切都是那么得輕柔,她的動作溫和,其余眾人表情親切,仿佛只是老友聚會,雖然塔樓詭譎,可大家氣氛和諧,友愛歡快。
輸不餒甚至笑了笑,嘴唇朝上微微抿起,眼睛忽閃忽閃,就要抬起頭撥弄走飄到眼前的一縷發(fā)絲——
忽然!
微風陡然便尖,還未來得及發(fā)出利嘯聲,一道影子就已急速從地面流淌到輸不餒腳下,向上攀向她的小腿,平劃向外拉開黒色長刃,“咯吱”切斷了她的頭顱!
“嗖!”
急風呼嘯!塔樓里的風已經(jīng)蕩漾開來,輸不餒的頭顱卻已被整個割開,隨著風力滾落到地上,向上抿起準備微笑的嘴總算完全彎了起來!
“哧!”
一旁的刺眼銀光卻驟然熾亮,滑過她的臉,這才消失下去。
在銀光最閃亮的地方,紀徵的身體已經(jīng)悶聲爆開,散成一攤?cè)鉂{,流下滿地的血水,一直趟到輸不餒頭顱邊上。
“嗖嗖嗖——”
狂風開始飛旋,剛才還活著的兩個人已經(jīng)在一瞬間被兩個元嬰期修士給干掉,這甚至花費超過不了一次眨眼的時間。
藺幽文皺著眉道:“這就完事了?”
濯言懶懶道:“你看著怪風,顯然沒有?!?p> “嘩嘩嘩嗖嗖嗖”
風從四面八方傳來,讓藺幽文的衣袍獵獵作響。
她眼波流動道:“這兩個人的尸身……我想可能做了什么文章,應(yīng)該徹底用雷劈一下燒成灰吧?!?p> 老前輩嘆氣道:“問題就出在這里了,他們就是想讓你招雷,你招雷可能出現(xiàn)問題,所以你又不能招雷,但是尸體不招雷來劈又有麻煩?!?p> 濯言無所謂道:“我們直接走不就是了?!?p> 風繼續(xù)吹,地上的尸體仿佛被吹干了似地,血水瞬間干涸,紀徵肉漿萎縮癟下,輸不餒皮膚皺起發(fā)黃。
濯言宣布道:“再過不久,他們的尸體就會和沈曲差不多啦!怪不得剛才這小妹這么動情地握住沈曲的手,原來他們兩就快變成雙胞胎啦。”
出現(xiàn)變化的卻是紀徵的“尸身”,只見那對肉突然抖動起來,向外噴散出點點肉沫,仿佛合著某種詭譎的旋律,在向藺幽文幾人打著招呼。
他還沒有死?抑或是死了還不能情景,奇異的身體情況使他并沒有完全失去意識,由神識做成的魂魄在藺幽文三人面前嚎哭——
藺幽文能清晰地這堆爛肉看到紀徵因為他忽上忽下,時高時低,急轉(zhuǎn)左右的修為而痛苦掙扎的模樣!
“呼”
幸好,就在這時,紀徵多余出來難以宣泄的靈力總算走到了“正路”,他進入到安排好的小型引導陣法里,靈力已被消耗,神識自然跟著衰減,他保受欺凌的“亡魂”總算可以離開這具尸體,消散于空冥之中。
他的身體“咕?!迸懦鲆活w珠子,從中溢出了淡雅紫氣!
紫氣就從塔里蔓延了開來,先是風忽然和緩了一瞬,緊接著淡淡的紫霧便開始在風里自由流淌,靄靄向外,不一會便將整座塔樓染上了“早霞”。
這簡直和洛山當時發(fā)生的事一模一樣,都是由人自爆帶出靈力,牽引起陣法,帶出紫氣!
珠子忽然就已散開在風中消失不見,看起來當時來洛山搞事的人也是使用類似的辦法,只是他釋放紫氣時藺幽文并未在旁邊,所以沒有找到這種珠子陣石。
藺幽文皺眉對濯言道:“你感覺得出來哪里是源頭嗎?”
濯言搖了搖頭,情緒看起來是真的有些低落:“感覺不出。”
藺幽文詫異道:“不是元嬰修士,可以感覺到最細微的靈力流動嗎?”
老前輩嘆了一聲氣,似乎是想苦笑,卻又堵在喉嚨口,聲音聽起來十分古怪:“是啊。但是那是靈力流動,感覺到的是靈力?!?p> 玉佩散發(fā)著微光,老前輩的聲音聽起來十分虛弱:“可是這里的紫氣,不是靈力,而是妖氣,我想你也推測得出來?!?p> 藺幽文更加疑惑道:“我知道啊,可是這紫氣總歸是陣法做出來的,是陣法,就需要他們的靈力作為引子吧?這些靈力難道感覺不到?!?p> 濯言冷靜地道:“平常是感覺得到的,現(xiàn)在卻不行。”
她從影子里整個鉆出了身,冰冷冷地看著輸不餒因為干癟而扭曲的頭。
老前輩嘆息道:“你還沒感覺到嗎,或者說還沒猜出來嗎?靈力一碰到妖氣就會發(fā)生反應(yīng),在這種濃度下妖氣下,修為越強,就越是捉襟見肘!我和楊道友不能施術(shù)法、放神識,現(xiàn)在什么都做不了,看不了,完完全全還不如一個煉氣期修士啦!”
只聽濯言冷笑道:“而這就是這里先前布好的大陣之一吧。陣法需要的東西早已齊全,沈曲和沈家那些手下的靈力早已成為陣法的一部分,不管這兩個人死不死何時死,這陣法一定都會按時啟動,真厲害?!?p> 紫氣下,輸不餒的頭顱愈發(fā)干皺,所以向上彎起的嘴角幅度越來越歷害,看起來簡直就像是一個獰笑。
世木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