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用周亞文等人,卻又時時提防他們,叛變人員在國民政府情報機構內是一個特殊的存在。
可以說,整個國民政府情報機構都是在紅黨叛變分子的指導下進行工作。無論是黨務調查科,又或者是藍衣社特務處,兩大特務機構最擅長的是暗殺,而不是情報工作。
輪情報工作展開,中央特科是國內首支情報機構,專業(yè)程度很高。大量國民政府特務都是由叛變人員進行訓練培養(yǎng),也成為一個默認潛規(guī)則。
那就是論情報工作,國民政府情報機構都得仰仗叛變人員,重用這些叛變分子,因為這些人情報能力很強,對于紅色分子更為心狠手辣。
徐兆凌對于周亞文等人的能力和工作進程很滿意,但又在意這些人是否與地下組織藕斷絲連,害怕自己會像上一任上海區(qū)特派專員一樣,被紅黨打狗隊刺殺。
毆打周亞文等人,讓余非在上海黨務調查室出了一場風頭。
有人認為余非不懂官場沉浮,有人認為余非軍校出來太過于死板,有人認為余非斤斤計較,也有人認為余非是為同事討薪而已。
一部分人認為余非毆打周亞文等人雖然事出有因,但毆打長官還是過于放肆,需要嚴加處理。大多數都認為余非講義氣,為同僚討薪才打人。
講義氣,這是大部分人承認的一點。講義氣很重要,在充滿江湖氣息的特務機構里,講義氣遠比能力強更重要。
最后徐兆凌的處理,停發(fā)余非三個月的生活補貼,用以賠償周亞文等人的醫(yī)藥費。周亞文最慘,自籌補足挪用經費,委員會經費一律由總務負責發(fā)放。
挪用的經費足有一千多元,周亞文最少半年才能補足,這段時間他別想花天酒地了。
······
蘇州河邊的長椅上。
余非身旁放著一個包袱,這是謝朝香親自給他織的毛衣,毛線密實,謝朝香織的極為認真。
身穿黑色西服拄著文明杖的林業(yè)佟走來,自顧自坐在長椅旁。
“湯永福同志犧牲,請組織認定他為烈士?!?p> “好?!?p> 余非點燃一支煙,抽了兩口就被林業(yè)佟奪走,自己抽起來。
“以前沒見你抽煙,現在怎么煙不離手?”
“總得有個寄托和愛好?!?p> 林業(yè)佟摘下禮帽說:“能不能搞到些電子元件,組織上缺乏電臺。還有就是消毒計劃開始實施,不少叛變同志在組織問話中承認叛變,并且得到組織原諒,已經轉移至蘇區(qū)。
特科命令,要求你在不暴露身份的情況下,盡量獲得完整的‘細胞計劃’名單?!?p> 余非點點頭:“嗯,明白。上次我問你關于紅魚的事情,你避而不談,現在能告訴我了嗎?”
“嗯~~~”
沉默片刻后,林業(yè)佟緩緩說道:“關于紅魚,我也不太清楚,只能告訴我知道的一些情況。紅魚是白色恐怖時期潛伏進敵營的同志,但是因為魔術師的叛變,導致紅魚斷線,后來組織幾經周折聯絡到他,但最后還是斷線。
特科只是知道有位代號‘紅魚’的同志潛伏在敵營,但不知道他是誰,更沒有辦法聯絡。
后來經過幾方印證,得出結論‘紅魚’已經叛變,這是敵人所制定的釣魚計劃。無論多少次聯絡到他,最終結果都是整條線的同志被捕。”
“那為什么還要繼續(xù)聯絡他?”
“情報比生命重要。”
“嗯?”
林業(yè)佟解釋道:“聯絡紅魚勢必導致大量人員損失,可紅魚會向組織遞交大量重要情報。這就像是交易,紅魚會給我們重要情報,同時我們要用生命去買單。”
“滑稽的交易?!庇喾青托σ宦暋?p> “很無奈?!?p> “紅魚的基本信息知道嗎?”
林業(yè)佟說:“不知道。組織希望能擺脫這場滑稽的交易,自從你成功潛入黨調室后,組織也沒有與紅魚進行任何聯系?,F在我們已經不需要紅魚,因為我們有驚蟄?!?p> “我······”
余非鼓起勇氣說:“我想和謝朝香在一起,懇請您為我提供建議?!?p> “很好啊?!绷謽I(yè)佟笑著說。
“我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p> “~~~”
林業(yè)佟抬起頭看向陰沉的天空,緊了緊脖子上的圍巾:“我可以從三個身份為你提供建議。
作為你的老師,能看見你找到自己心愛的人,我很高興,并祝福你們能夠白頭偕老。
作為你的上級,組織一貫提倡自由結合,特別是謝朝香這樣的獨立女性。我會祝福你們。
作為你的朋友,我不希望你與謝朝香在一起。我們的工作困難重重,稍有不慎便會萬劫不復,你越是喜愛謝朝香,叛變的可能性越高?!?p> 余非站起身質問道:“我連愛一個人的機會都沒有嗎?從進入黨調室后,我現在是人是鬼都不知道。
我已經失去很多美好的未來,就連喜愛一個人,你作為朋友都不允許。冠冕堂皇的話說夠了,最后才是你的本心?!?p> “你心中已經有答案不是嗎?”林業(yè)佟平靜的說。
“我現在很彷徨,每天清晨起來就要面對窮兇極惡的敵人,審問勸降自己的同志。害怕自己能力不足失去往上爬的機會,升官才能得到更重要的情報,可升官又得迫害自己的同志?!?p> 余非不停的絮絮叨叨:“很多時間,我甚至不明白自己存在的意義。先生,您和組織是需要我的身份,還是我這個人?”
“對不起?!?p> 林業(yè)佟慰籍道:“作為你的上級,沒有發(fā)現你現在的精神情況,我向你道歉。
余非?
又或者是陸宜修?
宜修,如果你覺得‘余非’的面具戴上太久取不下來,為了你的精神健康,我支持你脫離地下斗爭?!?p> “不要!”
余非怒目道:“每次都是這樣,一旦我有煩惱,你便讓我放棄。我只是想得到一個答案,而不是放棄追求答案,哪怕一次,一次就好。
您從心里支持我一次就好,不需要那些空喊的口號,也不需要徒勞的行動,就只需要您從心里支持我一次,一次都不行嗎?”
“宜修······”
“不要叫這個名字!”
林業(yè)佟嘆了口氣:“作為你的上級和老師,不希望看見你重蹈我的覆轍。我寧愿看見你因為理想道路不相同而選擇離開,也不愿意聽見你叛變的消息?!?p> “你認為我會叛變?”
“未來誰也說不準,就像曾經我們認為魔術師不會叛變那樣?!?p> 林業(yè)佟拍了拍他的肩膀說:“對不起,我沒有過多時間聽完你的傾訴,但是我會把你的傾訴記在心里,希望下次見面的時候我能幫你打開心結。
抱歉,讓你獨自一人承受那么多痛苦,我感到很心痛?!?p> 余非低頭喃喃說:“不需要你的抱歉,是我無理取鬧而已,感謝您聽完我無理而又狂怒的傾訴。”
“再見。”
“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