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書走到客舍門外,被一個長者拉住了手,口中還說著‘我終于見到你啦!’
如果不是前面稱呼他為小友,說不定鐘書就會以為面前這位長者,是他走失多年的親人那——鐘書倒是知道此身沒有親人,但是別人不??!都覺著他應(yīng)該是長社鐘氏的族人,保不齊真就給他找個爹呢。
當(dāng)然只是戲言爾,有鐘繇這個正牌的鐘氏族人在,這種離譜的事兒就不可能發(fā)生。
從驚訝中反應(yīng)過來,鐘書往人群中一看,嗯,鐘繇果然也在。
那么眼前這位,估計就是郡中的那位陰姓太守了。
提到陰姓,就會讓人聯(lián)想起陰麗華,就是不知道這位和陰麗華有沒有啥關(guān)系。
“君是陰府君么?”鐘書問。
“然也,”陰修點了點頭,笑得挺開心,“先前只聞元常與公則言說,如今一見,文卿果英俊者也!”
鐘書就挺納罕的,心道此二君到底和這位陰太守說了啥?
這英俊也不知道是啥意思,是字面意思說他長得漂亮?還是說他是才智之士?
如果是前者,那鐘書已經(jīng)可以提前動身去雒陽了——漢時有斷袖之風(fēng),被男性夸長得漂亮可不見得是好事。
不過鐘書估摸著是后者的意思,應(yīng)該是鐘繇和郭圖說了啥,但這也挺玄乎的,一見面就能看出來他有才干?
“府君謬贊了。”鐘書禮貌一笑問,“不知府君來此有何指教耶?”
“咳……”
郭圖輕咳一聲,從人群中站了出來:“未能先告知文卿兄,是圖之罪也?!?p> 緊接著他就把事情經(jīng)過大概說了一下——還是邀請你參加宴會,但是就是人稍微多了一些。
鐘書懂了,但不能理解,并大受震撼。
這些人就有些離譜,估摸著就是鐘繇說他字寫得好,或許會夸張些說他有才華,但口口相傳,就給他描述成那種德才兼?zhèn)涞牟皇莱鲑t才啦!
當(dāng)然鐘書自然不會把這光環(huán)套頭上,于是便拱手環(huán)著四周敬了一圈,算是打了個招呼,雖然不知道都是些什么人吧,但留下好印象總比留下壞印象要好。
見罷眾人之后,郭圖就引著他往宴會的場所去。
地點是陰修家的宅邸,宅院不甚大,但頗為清凈雅致。
到了落座環(huán)節(jié),鐘書犯了難,他倒是知道這里頭有些講究的,但不知道細(xì)節(jié),但其他諸人似乎都很有默契地找到了位置席地而坐。
好在郭圖從背后推了一把,笑嘻嘻道:“文卿兄是客,可坐府君下首?!?p> 眾人都坐好了,陰修作為大領(lǐng)導(dǎo),寒暄了幾句,然后開始一一介紹與宴諸人,略過已經(jīng)認(rèn)識了的鐘繇和郭圖:“此主記掾襄城張禮、張恭儉也。”
鐘書朝著陰修所指之人拱了拱手,對方回以一禮。這便算是有了交情,當(dāng)然只是宴上點頭之交。
“此主簿潁陰荀彧、荀文若也……”
鐘書一聽這名兒,險些傾倒過去。荀這個姓也算是少見,名兒讀‘彧’音,表字叫文若的,他就只能想到那位了。
這位更是重量級,他這兩天見著的名人和荀彧相比,完全不是個兒??梢哉f曹操能有統(tǒng)一北方的霸業(yè),荀彧功不可沒。
話說鐘書給自己取字的時候,還閃過了此君的名字,沒想到第二天就遇到真人啦!
見鐘書沒了動作,陰修便輕咳一聲以示提醒。鐘書這才回過神,拱手一禮道:“久仰文若大名?!?p> “文卿兄謬贊。”荀彧連忙擺手,含蓄地笑了笑。
陰修繼續(xù)指著年歲明顯比荀彧大一些的青年道:“此五官掾潁陰荀攸,荀公達,乃文若侄也。”
“……”敢情這叔侄倆都在你手底下上班是吧!
此時鐘書只想拍案而起,指著坐在上首的陰修問——難道說你丫也是個穿越者?怎生的手底下就這么一大票高質(zhì)量人才啊!
不過也只是心中腹誹,其實想來,這些人都是同齡、同郡、同樣有才具的人,真聚一起做官為同僚,概率還是蠻大的。
倒是這陣容要是和早期的劉備組個隊…一善文,一善武,那畫面鐘書簡直不敢想。
“久仰久仰……”
“此賊曹掾定陵杜佑……”
鐘書支棱起耳朵,想聽聽后面會不會再出現(xiàn)什么熟人,只可惜其他幾位沒他知道名字的人了。
一圈介紹完,陰修拍了拍手掌,便有侍女仆役奉上了酒食。
雖然郭圖路上解釋了,說陰府君也來與宴是臨時起意,但瞅著就準(zhǔn)備的挺到位的。
每人面前擺著幾道菜肴,好吃不好吃另說,數(shù)量還是到位的,甚至剛斟出來的酒水還冒著熱氣,顯然是熱過的。
陰修先舉起酒杯,就說今日我們是因為文卿小友聚在一起的,老夫能見到文卿小友也頗為開心,所以咱們先喝一杯再說,于是眾人舉杯飲下,此時宴會便算是開始了。
鐘書飲罷,心里就一個念頭——穿越者盡說古代酒水酒精度不高,確實不假。酒水入口,微甜,喝起來就像是度數(shù)很低的米酒。
其實就是米酒啦。
然后陰修就一臉慈祥笑看著鐘書:“聽元常說文卿有高才,又觀文卿書法,乃知胸中丘壑,不知文卿師從何人?研習(xí)哪本經(jīng)典?”
鐘書倒想說師從小學(xué)、中學(xué)、大學(xué)老師,研習(xí)的是語數(shù)英政史地理化生,但這說出來顯然不太合適,于是邊在心中腹誹著鐘繇夸贊自己言過其實,一邊說道:“子曰:三人行,必有我?guī)熝?。達者皆可為師,書不才,求學(xué)于多位師長,卻也不精?!?p> 他是取了個巧,沒正面回答,結(jié)果陰修微微頷首,道了一句:“文卿真好學(xué)者也,達者為師也是至理。此間座中皆為郡中翹楚,各懷才具,彼等私下亦可交流論道,必能互有補助?!?p> 鐘書雖然不能理解,但這么說總好過考校他的學(xué)問吧。背不出來,其實影響不大,但是眾目睽睽之下…就顯得有些尬——到時候人家一拂袖道,我等俱是高士,豈能與汝這種不學(xué)無術(shù)之人同席?。?p> 總不能在漢朝背唐代的詩文吧?
關(guān)于學(xué)識的話題就算是過去了,陰修一邊用著酒菜,一邊有一搭沒一搭的問話,鐘書一一對答。他們這邊兒聊著,座中其他諸君也都是捉著對聊天。
其實鐘書倒挺想拉著荀彧叔侄倆聊聊的,這二人在以后是曹老板的肱股,可謂是這時代最拔尖的那一小撮人才。
“老夫欲征文卿小友為吏,不知文卿小友愿就否?”
鐘書一聽,心中不由感慨,鐘繇真誠實君子也,這陰府君果然會征辟他為屬吏,當(dāng)即他就搖頭:“多謝府君抬愛,只是我過些日子便要啟程往雒陽,實難從命,還望見諒。”
還是那個原因,這進度太慢了,真等天下大亂,他還是一個小吏,泯然眾人還好說,就怕不明不白地死在了戰(zhàn)亂中。
“惜乎……”陰修輕嘆一聲,而后將目光投向郭圖,“文卿欲去雒陽,可請教公則,他方從雒陽回來?!?p> 說著他一拍大腿,之前在郡府中,被天子掃了興,結(jié)果就忘了問,于是問起郭圖:“公則此去雒陽,可聽到了什么消息么?”
郭圖將食物咽下,又擦了擦嘴,說:“圖在雒陽碰到了同郡的韓馥韓文節(jié),上計完了,圖前去拜謁,倒是聽到了些事兒?!?p> “哦?”陰修身子前靠,作傾聽狀。
“時局不太平吶——”郭圖搖了搖頭道,“今夏雒陽出現(xiàn)兩頭人,中山相張純因此僭稱天子叛亂,攻伐郡縣,無人可制。前月又有零陵人自稱將軍造逆。崔烈被問責(zé)免官,太尉之職暫缺,群臣有意位列三公者,皆入錢賄賂中官?!?p> “哼?!?p> 陰修一聽氣的牙癢癢,剛剛喝了幾杯酒,估摸著有些上頭,當(dāng)即一拍了桌案,張口喝罵道:“閹宦可恨!天子寵信閹宦,以至于禍起蕭墻,又賣官爵,助長奸風(fēng)邪氣,長此以往,國將不國矣!”
席間諸人一聽,瞬間變了顏色,齊齊勸道:“府君慎言!”
陰修罵完也反應(yīng)過來了,自己有些失言,匆忙解釋道:“老夫被酒,便先去歇息了,諸位可在此間暢飲。”
于是起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