雒陽,南宮。
剛開完朝會的劉宏不免又頭疼啦——先有黃巾余黨、后又黑山賊亂,現(xiàn)在并州、南匈奴又出事啦!
原并州刺史被害,南匈奴單于羌渠被下克上,其子于夫羅還在外頭,根本沒辦法繼承單于位。
“真乃多事之……春也!”
坐倒在桌案前,一掃案牘,又感嘆于三……兩府尚書臺的辦事效率,舉薦丁原為并州牧的奏表已經(jīng)呈上啦。
再一看丁原履歷,劉宏皺眉——粗人治軍尚可,復能治政否?
劉虞也就算了,漢室宗親首先就是親近之人嘛,再者人家是有理政之才,更兼在胡中有威望。
但捏著鼻子派這么個粗人任掌握軍政之權(quán)的州牧,那合適嘛!顯然不大合適,不過劉宏也沒駁回就是了,只稍附評語。
“刺史可也,另拜其為騎都尉,令其于河內(nèi)(毗鄰并州上黨郡)征兵屯駐?!?p> 而后將奏表擱置到一旁。
第二道,哦大舅哥上表,說是兵馬、輜重、民夫已經(jīng)整備齊了,只等陛下您的準允,大軍即刻就能開拔往冀州去。劉宏畫了個可。
第三道,還是大舅哥的,奏請遷冀州刺史王芬為州牧,再一看履歷……嗯?黨人!理政尚可,喜歡耍嘴皮子抨議時政的人…那能領兵嘛!
劉宏當即就把眉頭拉下去了,而后把奏表丟到一邊,且再議罷!
第四道,王芬的,請求征兵討黑山賊寇,嗯?還是黨人!再議再議。
……
直到看到來自中山的奏表,劉宏才終于提了些興致——啊呀,是朕的肱股之臣鐘愛卿的奏表!
一看表頭,自罪表。
劉宏不禁納罕……這標題怎么就這么熟呢?好似前幾個月看到過??!
再一讀內(nèi)容「中山相、罪臣書、言:伏惟陛下圣德允明,深悼災咎,又免中山國賦稅調(diào)度,罪臣書由是感激……」
劉宏看到了稍停頓了一下,心中贊了一聲鐘愛卿識大體,會說話……但鐘愛卿啊你到底犯了啥罪,至于寫自罪表哇!
繼續(xù)下讀,
「……今賊又發(fā)于常山,進而寇中山南境,勢甚大,罪臣率國中山士卒討之,既克,罪臣每思賊眾尚存,危害尤甚。故而罪臣輕擅職權(quán),率士二千余眾越常山界以討賊寇,唯恐不能盡除,于是萬五之數(shù)賊眾受誅,一掃真定、蒲吾、靈壽等縣賊氛。
然臣越界,其有罪責,伏以作表言于陛下。
罪臣書誠惶誠恐稽首頓首死罪死罪。」
完事后旁邊還用小字寫了幾句話,具言屬下杜佑、趙云殺賊多少,蒲吾長有什么什么功勞……
劉宏看完哭笑不得,心說——鐘卿那,你這哪里是請罪的,分明就是來請功的啊。
正常人看了之后哪里還會怪罪你鐘書越界啊,他劉宏自然更不會,否則不是愧對表頭的‘圣德允明’嘛。(殊不知鐘書幾乎是捏著鼻子寫出來的)
于是連忙作書回應,嘉勉鐘書討賊之功,就寫了,鐘卿啊,你能一掃數(shù)縣賊氛是有大功,也別擱這自罪啦,朕很欣賞你的所作所為,哪里會責怪你呢,高興還來不及啊。
書罷之后,劉宏又坐那里沉思起來,應該怎么嘉獎鐘書才好呢?
說起來,他倒挺想讓這么一位肱股之臣擔任冀州牧的,但也考慮到鐘書剛上任中山國不久,年歲也稍小,恐不能治理,便又棄了這個想法。
冥思苦想良久,終于拍板定下,干脆也給鐘書整個騎都尉當,在中山、常山征兵屯駐,防備黑山賊吧,就如丁原事。
至于鐘書手底下那兩位立下軍功的……自己決定吧。
再封個侯,列侯可也,以示榮寵,于是擬詔往宣不提。
……
鐘書收到王芬來信,還是前些日的事情。
那日,他與趙云依依惜別之后,便打算在蒲吾修整數(shù)日,一方面給受傷兵卒治傷,一方面等待趙云及護送中山亡卒往新市的士兵。
期間,蒲吾長常梁得知鐘書還欲往常山各境征討黑山賊,壯其志的同時,又募集縣中勇壯者,隨鐘書征討賊寇,鐘書自是感謝不已,于是允諾上書時順帶提一嘴他的功勞。
這位常梁當個小縣縣長確實有些屈才,吃著四百石的俸祿,干得可比伍常那千石縣令要好不少啦,倆人調(diào)換著來才合適吶。
又兩三日,趙云自真定匆匆趕來,止帶十余鄉(xiāng)人,以為義從。
二人相見,互道衷腸,又托君臣之義,鐘書所愿既遂,趙云亦有得遇明主之喜。
往后數(shù)日鐘書率軍一路高歌猛進,又于靈壽郊野破黑山賊兵五千余眾,而后輾轉(zhuǎn)往南行唐(與中山國的上曲陽只隔了一條泒水),一路盡傳‘萬里府君’之美名。
便在此縣境內(nèi),有哨騎稟報說后頭有騎士傳信。
鐘書見過南方來的騎士,乃知竟然是有一段時間沒聯(lián)系的王芬派來的,又說有一封書信要求遞到鐘書當面,并囑咐道一定要在四下無人處看。
啊呀——鐘書一聽就琢磨著可能有大事兒,比如那位王使君要動手啦?
再到無人角落揭開泥封一看,不由愣住。
竟然是一封批評他的書信,再讀一遍,與其說是批評他,倒不如說這位名滿天下的老黨人,實在沒有把常山一國之百姓放在心上,充其量只是王芬完成政治訴求的工具罷了。
甚至文中還透露著這么一種意味——冀州受災愈嚴重,咱們謀劃的‘大事’成功率就愈高。
鐘書反復讀了幾遍,心情愈發(fā)復雜,也因此明白了王芬的真意。
其真為國乎?其真不為國哉!
王芬或者說是王芬他們,想要的不過是‘士’這一群體,在朝野中占據(jù)絕對的話語權(quán)。至于百姓……誰???真不熟。
于是鐘書停軍駐馬,席地作了一封書信給王芬,說我這就打道回中山國,交由騎士帶回。
等王芬派來的騎士走后,鐘書又作奏表,先說討賊之事,言外之意——先為和王芬等人撇開關(guān)系埋下伏筆,他們事情敗露那幾乎是必然的,但鐘書不能有事兒?。?p> 之后又尋了位馬術(shù)精湛的騎士,一騎三馬,日夜兼程往雒陽呈表。
而鐘書則繼續(xù)往南行唐行軍,王芬真要說他也有理由,這南行唐就挨著我中山國的上曲陽啊,我害怕發(fā)生新市縣故事,先平此地賊氛。
使君……你要怪就怪吧,再多怪怪我,那咱們可就不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