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噫!”
華佗第二次來給鐘書清放毒血時,忽然發(fā)出一聲驚訝。
“嘶——”鐘書傷口結(jié)出的痂剛被華佗掀了,現(xiàn)在還疼著呢,就問道:“先生,莫非是惡化了?”
“非,”華佗笑了笑,“好事也,府君體內(nèi)之毒近乎微矣。”
“全賴先生救治,”鐘書聽后也挺高興的,“那我可起身活動了么?久臥榻上,但覺渾身不暢快?!?p> 華佗點了點頭說可以,不過現(xiàn)在身體還是虛弱,不宜劇烈運動,其他倒是沒啥影響:“逮至身體轉(zhuǎn)好,府君則可勤健身體,不出旬月,便能恢復(fù)如常,兩月,身體則與先前無異?!?p> 鐘書又道了聲謝,忽然想到一件事來——他現(xiàn)在提前好了,那不就意味著華佗可能也要走了么?
他心里肯定是一萬個不愿意讓華佗走啊。
不說別的,萬一屬下有個誰生病,要是尋常醫(yī)者束手無策,又不似鐘書這樣好運、尋華佗不到,那損失可就難以估量啦。
于是詢問道:“先生這些日思量好了么?有意入中山學宮授徒乎?”
“府君能有此心便已是好事,然醫(yī)科終難登學士之堂,此舉將使府君負俗世之譏,”華佗擺了擺手,“老夫亦曾修習經(jīng)典,豈不知儒者之心?老夫斷不能累府君之名!”
“俗世譏諷,我何懼哉?”鐘書面色一正道,“彼其不患疾者乎?”——他們是不會生病么?誰要是反對那就干脆別看醫(yī)生咯!
華佗還是搖頭:“加之老夫閑散慣了,亦難久處一地,府君好意,老夫心領(lǐng)。”
得。
勸估計是難勸動了。
在原本歷史上,華佗成了曹操的專屬醫(yī)生,以曹操的權(quán)勢,尚不能留住華佗,他估摸著也夠嗆,于是急轉(zhuǎn)腦筋,又云:“先生既不入學宮,不若在中山多留些時日如何?”
華佗點了點頭,就說他打算在中山國各縣走一走,看看有沒有病患需要他救治的。
“如此,我便代中山百姓,謝過華先生了?!?p> 鐘書要留華佗一段時間,當然也是有私心的——華佗不愿意到學宮教醫(yī)道,好!那鐘書就找?guī)讉€適齡人,跟著華佗學習醫(yī)術(shù)。
不說學個七七八八吧,學個四五成那就夠受用啦。
然后鐘書再讓這些華佗門生入醫(yī)曹,閑時坐堂,戰(zhàn)時隨軍為軍醫(yī)。
……
等華佗走后,鐘書終于得以重新站回了地面,雖說腳步還是有些虛浮,但是走起來還是沒什么問題的。
少傾又叫來府上的女仆來,為他清洗頭面。
一連近二十日不見天日,鐘書只覺得連太陽都有些陌生。
當時還有著仲秋的余暑,現(xiàn)在已然能感覺到有些寒意——當然也有可能是鐘書這會兒虛了。
“啊呀!”穿好衣服準備去公署的鐘書,正迎上來探望他的田豐來,“府君如何起身了?”
“華先生言我身上毒素已清,稍微走動下有益于恢復(fù)。”鐘書笑了笑,“元皓怎么來了,是署中有什么事么?咱倆邊走邊說?!?p> “嗯?!?p> 田豐就攙著鐘書,一邊叫上留守在鐘書宅邸的衛(wèi)士隨行。
“荀主簿讓我來問問府君,張、蘇二人購來的馬匹應(yīng)當如何處置?”田豐又補充了一句,說是昨天張世平蘇雙先到了國相署,留下了一千匹馬,然后去見了府君您,今天一早,又帶來了一千四百匹馬來,“按張、蘇所言,其中有好馬二千匹,其余四百匹則為駑馬。”
鐘書一聽,臉上不禁浮上笑意。
他雖然沒說要張、蘇二人的馬匹,但兩人都很曉事,自己給馬匹奉上來了——不過也是,他們往后很大可能沒辦法再販馬了,留著也沒法賣出去,不如直接上交國家,還能博些好感度。
能為自己爭取到更大的利益,好的商人向來不會吝惜本錢。
這次就當是一次投資,投資家族的將來。
“我此去相署正欲說此事,”鐘書笑道,“可讓大輔在軍士中甄選出健壯、善弩射者千人,別設(shè)一營,待子龍回來,可領(lǐng)此騎軍。加以教習,不日或能成為中山國之利刃?!?p> “善?!?p> 田豐點了點頭。
及至署中,一眾吏員見到鐘書之后,心下也不禁松了一口氣。
這段時間鐘書不在,雖然說有荀攸這個能人主持大事,也能讓中山國井井有條的運轉(zhuǎn),但是……終究有那么一種少了主心骨的感覺。
“諸君辛苦,”鐘書敞開雙臂,面帶笑意,“我歸來矣。”
可惜這時鼓掌多為喝彩,少了點掌聲讓氛圍不是很圓滿,不過也沒關(guān)系,鐘書掃一眼,能看出來,這些吏員本就在忙碌,于是招呼一聲,讓他們重新各司其職去了。
少傾,到了堂上。
荀攸、郭圖、崔博、張?zhí)K幾人正在商議著事,乍一見到鐘書也如之前田豐一樣的表情,稍加解釋后,鐘書坐上主位,就問:“彼等適才說何事耶?”
“‘歸倉’之事宜,”荀攸遞給鐘書一張紙——現(xiàn)在整個公署已經(jīng)用上了紙張。遞給鐘書后,荀攸繼續(xù)說道,“先前我等商議,將租收之事與收購民眾余糧并行,佐史上授田租戶家中收租糧谷時,可加以告知農(nóng)曹職屬?!?p> “善?!?p> 鐘書點了點頭,看起了手中的呈報,分別是幾個鄉(xiāng)的收租情況,進行的還算順利,于是又看向張世平二人:“爾等可試往常山一行,往問各縣令長,商議價格,但有利則可轉(zhuǎn)賣至常山去?!?p> “攸正欲說此……”
說著荀攸用眼神示意了下鐘書,然后附耳過去:“按例,郡國所積聚金帛貨賄,隨時輸送司農(nóng)。”
這話的意思,就是說別看錢糧在署中府庫,但這不是你的,那是國家的,國家一旦要調(diào)用,你是得交上去的。
鐘書心說這事兒簡單:“不申我名便可?!痹僬f啦,這糧食可不是收租收上來的,是出錢買來的。
“既如此,可另立倉儲。”荀攸說完,然后回到原位去。鐘書頓時明白了,荀攸這是讓他把公私分開,不給別人留口實,到時候萬一被舉辦了,那也有的說——嗯,商賈不法!
這位可是真謹慎吶,鐘書笑了笑,便交代崔博,讓他在農(nóng)曹附近用鐘書的私人財產(chǎn)收購?fù)恋?,加建倉庫。
幾人又商議了一小會兒,鐘書就覺著有些乏了。
準備辭行之際,就見張世平面露猶豫之色,不禁問道:“世平有何事要問焉?可暢所欲言。”
張世平措了措辭,不太確信道:“府君可還記得黃賢么?”
皇叔打嘛!
鐘書點了點頭,上任來到國相署見到的唯一活人,還是‘前朝’的官,他自然是有印象的。
然后張世平就繼續(xù)說道:“這二日我稍稍注意了下,發(fā)現(xiàn)城旦中并無其人……”
“?”
鐘書這邊還沒反應(yīng)過來,心里還在想,好端端地怎么忽然說起了這么個不相干的人,城旦要做得活不少,可能就沒見著呢。
就聽荀攸蹙眉問道:“不知黃賢…是何人耶?”田豐也似乎想到了什么似的,看向鐘書。
“彼為前督郵從事,然非是我征辟之屬吏,”鐘書介紹了一下,又道,“然其品行不端,意圖趁亂侵占民宅民田,被依法罰作城旦。世平許是沒看見,前些日、元皓入獄查看過,言其中人數(shù)不差,這幾日也加強看管,應(yīng)是還在獄中。”
就見田豐搖了搖頭道:“豐不識此人也。”
“咦?那時……”
鐘書忽然想起來,黃賢是他親自審判的,后腳田豐才到中山來,荀攸那還在后頭呢。
想到這里,鐘書忽然明白幾人為何作此反應(yīng)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