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非義務教育
兩人說話都是九曲十八彎的風格,一個比一個曲折,好容易用完了晚膳,阮蘭時心里下決心今夜自己必不可能再去睡美人榻。
“愛妃知道我為什么獨獨留下玉青嗎?”宗千馳一邊脫外衣一邊隨意找了個話題。
“許是玉青有幾分姿色,殿下看上了?!?p> “一聽就是胡說。”他道:“別看她表面乖順,實際上最難纏,也是這一批人里阮將軍最信任的,所以暫且留下,交給你親自處置?!?p> “您的話可信度同樣不大?!比钐m時道:“若要臣妾說,您是想利用玉青傳遞一些假消息。”
宗千馳動作一頓,“愛妃比我想象的聰慧?!?p> “您也比我想象的虛偽。”
“說話就非得這么噎人嗎?”他失笑。
阮蘭時短暫地閉上了噎人的嘴,片刻后,又問:“殿下今晚要歇在宜春殿?”
“嗯,勞煩愛妃侍候了?!弊谇яY說:“不過美人榻狹窄,還是睡床吧,多加一套被褥就是?!?p> 言畢,復又陷入沉默之中,一時間,只有蠟燭噼啪燃燒的聲音。
剛來到這個世界時,阮蘭時做好了每晚畫一張沉睡符的準備,打算宗千馳踏進門一次,她就給他腦門上貼一張。
畢竟她都已經(jīng)嫁給他為妻,這里的人們普遍都覺得夫妻二人就算沒什么情愛,晚上吹了蠟燭發(fā)生點什么都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可誰曾想,宗千馳自始至終不但沒有那個意思,還要把她趕去睡美人榻。即使現(xiàn)在兩人關系有所緩和,也要分被分枕頭,不需要她做出任何抗拒。
慶幸之余,阮蘭時表情中不由帶上幾分憐憫,看著他目光慢慢往下挪。
不行的男人,真是可憐。
宗千馳不明所以,被她怪異的目光看得渾身不舒服,這眼神,怎么仿佛自己有所殘缺一樣。
阮蘭時收回目光,低咳一聲:“臣妾去鋪床?!?p> 大約戌時三刻,兩人早早地洗漱完畢,難得以如此和平的氣氛同床共枕。阮蘭時找了本話本來翻看,身側宗千馳拿的則是兵書,看了不知多久,忽然轉過頭問她:“那日壽客宴上,你吟誦的詩是自己寫的?”
“殿下以為呢?”
“我以為不是,你自幼沒正經(jīng)讀過書,能識字就不錯了,大抵是不會作詩的?!彼溃骸拔乙部紤]過有人代你作詩的情況,但想了想,你沒這個門路。”
這幾句話,又把她批評得什么都不是。
阮蘭時抿著唇,不知該如何回答。她確實不是作者,這首詩是聽師兄無意間吟誦出來的。她那個三師兄,就愛整這些風花雪月的玩意,靠著一張臉和半肚子墨水,不知哄騙了多少無知少女的芳心。
“罷了,隨你,一首詩而已。”宗千馳翻起身:“你方才說你不識字?”
阮蘭時想了想:“只勉強認得幾個?!?p> “那不行,做太子側妃,就算不是學富五車,才高八斗,起碼也不能目不識丁。下次若被其他人發(fā)現(xiàn),不就露餡了嗎。”宗千馳說著,將兵書塞了過去,“你念一念這段?!?p> 這么一念,才發(fā)現(xiàn)她“只勉強認得幾個字”的說法,已經(jīng)是給自己鍍金了。
約等于完全不識字。
宗千馳頭疼道:“別念了,你小時候都做什么了,就算在莊子上長大,也不至于琴棋書畫全都一竅不通??!”
阮蘭時笑道:“臣妾會洗衣裳,會燒柴煮飯,會殺雞拔毛,還會縫香袋手帕,這些殿下都不會吧?”
宗千馳沉默片刻:“愛妃的童年比我想象的要豐富一些?!?p> 他的愛妃不識字是個大問題,如果現(xiàn)在請教書先生來的話,難保不會泄露半點消息,到時候一樣麻煩。但要靠她自學,指不定得學到猴年馬月去。
仔細思忖過后,宗千馳嘆了口氣:“以后我親自教你讀書認字?!?p> “臣妾愚笨得很,殿下確定嗎?”
接下來的幾日,宗千馳身體力行地證明了自己的確定。
阮蘭時簡直懷疑他日理萬機是假的,不然怎么每日都能抽出幾個時辰虛耗在宜春殿。
與此同時,宗千馳也在懷疑她的先天智商是不是達到了一個及笄女子該有的水平。
教她寫名字,她寫得像鬼畫符。
教她下圍棋,她先學會了黑手作弊。
教她背古詩,她堅持將“垂死病中驚坐起”和“笑問客從何處來”連在一起。
宗千馳的臉越來越黑,啪得一聲將戒尺打在桌子上,“我問你,上節(jié)課講的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是什么意思?”
阮蘭時盯著課本回憶良久,“死去的人就像我的夫君,日夜舍不得離開我?!?p> “你自己聽聽這合理嗎?”宗千馳太陽穴突突直跳:“今晚抄論語三遍,抄不完不許睡?!?p> 他有時候不耐煩了,脾氣就會寫在臉上,唯獨這時,側妃難得會露出一些柔軟的姿態(tài),低聲下氣道:“我抄就是......能不能先用晚膳,臣妾好餓啊。”
見她眼巴巴盯著自己,宗千馳還是妥協(xié)了,讓人擺膳。
剛拿起筷子,門口就隱約傳來玄機的聲音,不知在說些什么,過了一會進來稟告:“殿下,娘娘,趙良娣的丫鬟從心來了,您要見嗎?”
宗千馳不動聲色地看了阮蘭時一眼,“傳她進來?!?p> 從心身著比甲小襖,一圈雪白絨毛襯得整個人都嬌小可愛,福了福身道:“給殿下,娘娘請安,我們家良娣說,已經(jīng)備好了酒菜,今日是十五月圓,問問您還是否還要過去?”
聽聞這話,宗千馳愣了愣,他竟忘了今日是十五,按照以往的慣例,他都是陪趙良娣看月亮的。
阮蘭時自顧自拿起筷子吃菜,“殿下您那樣在意她,不應當讓人失望。”
誰知宗千馳無言半晌,竟然擺了擺手:“同良娣說,本宮明日再去?!?p> 從心也不多話,又行了一禮,便退出去。
“為何不去?”阮蘭時問。
宗千馳道:“趙良娣重要,阮側妃也同樣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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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起甜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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