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逆伐羅網(wǎng),終抵云夢
一道陰邪鬼魅的聲音襲來,緊隨其后的是五六十道人形黑影。
唰唰聲響!他們頭上低斜著一頂斗笠,齊齊俯身沖前,破風(fēng)殺來。
陸元清等人看去,他們清一色的黑衣黑面之上,其上繡著羅網(wǎng)標(biāo)志性的蛛網(wǎng)。
除此之外,手中還持著制式的鐵劍。
瞬間,他們次序分明地停下,那黑衣下頎長的身體像是天降鐵柱,深深地捅進地面,紋絲不動。
陸元清驚鯢環(huán)視一圈,才發(fā)現(xiàn)他們已被勾連出來的網(wǎng)裹住了。
那網(wǎng)絲節(jié)點處,是整齊劃一的氣息。
嗜血!殘忍!冰冷!狠毒!
……
但是此刻,羅網(wǎng)眾人的心里卻表現(xiàn)出截然相反的一面:疑惑!凝重!
他們看到,在血腥味濃重的煞氣壓迫之下,眼前的兩人竟然沒有落荒逃竄,而是面色淡然,如臨清風(fēng)。
場面上陡然變得詭異,讓人不安!
那少年,旁若無人地將馬和車裝載完成……
那女子,肆無忌憚地將孩子安置在車上……
靜!
現(xiàn)在只有野草沙沙作響!黑衣之人皆噤若寒蟬,放低呼吸!
簌簌簌~!
場外又來了另外八人,短暫的靜謐驟然被打破!
他們的裝飾與那組陣的人不同,劍也不同。
“上!”
八人中有人不置一語,直接下令。
那人左手持一把陸元清很熟悉的劍,那是他殺的第一個人手里的劍。
陸元清環(huán)視下令之人的周圍,每一個都是死氣沉沉、漠視一切的神情。
而在這神情的最深處,他看到了戲謔、嘲弄還有貪婪……
那些本是被陸元清兩人嚇住的小蜘蛛此刻也壯起了膽,依令拔劍殺去。
嗜殺的羅網(wǎng)捕捉獵物有著自己的一套方式,那跳出試探的手下如同吐露的蛛絲,而后方指揮的則是蛛腿,共八條。
“鏘!”驚鯢率先出劍,雖然敵人的第一目標(biāo)明顯不是她。
驚鯢劍魚貫而出的緋紅色劍氣沒有想象中的那樣華麗,只像是斷了半截的紅袖,甩出速度更快。
驚鯢步步料敵先機,身體的完美柔韌性是精湛劍法的核心。
驚鯢劍斷去五六道喉嚨,氣勢逐漸旺盛。
實際上,驚鯢在殺敵的時候從未在意過尸體的形狀,割喉斬頭,斷臂切掌,無所不用其極。
這就是羅網(wǎng)的訓(xùn)練,將一個人逐漸馴化成器具的殘酷刑罰。
所以驚鯢會的不止是劍法,還有殺人的武學(xué)。
只見她身體下潛,撩劍卸掉致命一擊,然后側(cè)身上刺,又殺一人。
羅網(wǎng)被連下七八人,但沖向陸元清和沐言的人影卻不斷增加。
他們的策略很簡單,柿子專挑軟的捏,這足以讓驚鯢投鼠忌器。
陸元清經(jīng)驗還算豐富,自然也知道,但他并沒有出手的欲望,只有欣賞驚鯢殺人的興趣……
忽而又一敵手殺至,那人右腿掃堂,被驚鯢撤身半步輕松躲開。一記不成再施一記,只不過驚鯢已經(jīng)有所察覺,左腳直線一踏,便截住那人的起式。
但左上方又一劍殺到,她則左腳變線上踢,止住來勢。
驚鯢腿上雖連出兩擊,手上卻也不見分毫怠慢。她右手握劍,左掌時而下沉,拍去敵手利刃,時而上探,擊打目標(biāo)下頜。
手腳并用,如穿街過巷般輕松寫意。
或許驚鯢現(xiàn)在也還未察覺,因為自己內(nèi)在的變化,連身法和劍法也有所改變。
“全部一起上!”乾殺把劍一揮,余下四十人齊齊壓上。
驚鯢壓力瞬間倍增,面對人海拖拽,她終究慢了下來。
可即是如此,陸元清依舊嘴角上揚,看著被殺陣包圍的驚鯢,興致盎然,還是沒有出手的打算。
他除了想知道羅網(wǎng)的殺手锏之外,也想知道驚鯢劍法的玄妙。
“知主動曉進退,靈秀而迅猛,颯!雖不知道以前她的劍法怎么樣,但現(xiàn)在看來她已經(jīng)逐漸反應(yīng)到了這種變化?!?p> 驚鯢手中青鋒上挑,旋即斜斬,再而畫弧,倒臂旋過劍花,浮光掠影。
二十余個人,這一劈那一刺,這一挑那一掛,密密麻麻,都是劍與人的殘影。
“砰砰砰~”音爆不斷,劍氣不歇,驚鯢身處數(shù)十?dāng)持校q顯游刃有余。
悄然間,她后方來了高矮兩人,高的在右后側(cè),矮的左后側(cè),他們對視點頭,好似有了反擊手段。
只見那高的看見在側(cè)身位的同伴被挑殺后,他連忙果斷舍棄救助,更是用這即將倒下的尸體做掩護,架起驚鯢劍。
而那矮的也在同一時刻策應(yīng),力透劍尖,直挺驚鯢后心。
危機關(guān)頭,驚鯢在高矮兩人看來只有兩個選擇,一是棄劍回身防御,二是抽劍回歸正位,但肯定要負(fù)傷。這兩個無論是哪一個,都正中他們下懷。
事實不出他們所料,她右手翻腕按壓棄劍,腰往右扭,作勢要以腰為軸掄擺拳掌格擋。
雖然有些奇怪為什么要按一下劍把,但他們已經(jīng)是拉緊弦的箭了,不由得他們停下。
“砰!”
“噗!”
前音是矮的被打中,后音則是高的被刺穿心臟。
“你,竟然會左手劍法。”那高的怎么也沒想到,驚鯢左手能順利接劍又使出劍招。
羅網(wǎng)的天字一等劍客在尋常時候,除了自己直屬的下線外,應(yīng)該只有前任和教習(xí)才知道他們各自的用劍習(xí)慣。
而自從驚鯢叛出后,她的一切也被傳遍組織??稍谇閳罄铮龔奈磳W(xué)過左手劍法,況且,要學(xué)會的話除了天賦異稟外,還需要很多時間。
因此,左手劍法,很難!常人,大抵慣用右手,即使有個別慣使左手,那也只是單手,鮮有人會使兩手劍法。
而對于移把等,這些都只是劍把在左右手交換配合的技巧罷了,并不能讓左手融會貫通右手劍決。
“喝~嚯”,驚鯢不答,只是一聲嬌叱。
她左手甩起腕花,靈巧流利,似已浸淫多年。
可她心里明白,自己從未練過,因為只要右手劍快到可以防住左側(cè)身的缺點,幾乎無人會浪費時間從頭學(xué)劍,沒錯,從頭學(xué)過。
雖然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但她絕不會放棄這個大好時機。
攻守轉(zhuǎn)換,說變就變。
此時,她像是無知無畏不知疲倦的戰(zhàn)士,展現(xiàn)出極致的殺人藝術(shù)。
男兒當(dāng)殺人,這是對男兒沒膽氣的藐視。
女兒當(dāng)殺人,則是女兒颯爽英姿的贊詞。
在這種亂世中殺人,很爽?。?p> 殺一是為罪,屠萬是為雄。
屠得九百萬,即為雄中雄。
……
血泊中,淺藍鎏金裙被濃厚的鮮紅色浸透,驚鯢忍不住跪下左膝,左手使勁柱劍撐著力竭的身體。
她本就是因生言兒前被羅網(wǎng)重傷,導(dǎo)致分娩之后功力大退,現(xiàn)在已幾近極限了。
五六十余人,訓(xùn)練有素,專為殺人,更是結(jié)陣攻伐,最后,反被殺得只剩十個上下。
此刻,正是那十人進攻的好時機,正所謂敵疲我打,但他們卻第一時間停住了。
因為,那個一直圍觀的少年終于走來。
陸元清上前輕輕將驚鯢臉上的血沫擦去,又給她渡了一些內(nèi)力。
“不介意的話到車上換身衣裳吧,它已經(jīng)不再適合你了。”
“嗯!”短促的回應(yīng)是十分的信賴。她艱難站起,踱步走向馬車,完全將戰(zhàn)場交給了陸元清。
“我聽說羅網(wǎng)越王八劍,哦不,只剩七劍了,這一次,你們派出了誰呢?!标懺逯泵婺乔瑲柕?。
“看來,的確不能被你稚嫩的外表所迷惑。”
“情報說,有一名劍客同時擊殺了七人,還能連續(xù)兩次出手,共十三人斃命?!?p> 乾殺沒有正面回答,他說完則看向其余七個殺字一等。
“這一次,如果你能擋得住我們八個的話,或許能夠知道你想要的答案。”
“乾殺、震侯、坎鼠、艮師、坤婆、巽蜂、離舞、兌鯉,唉,確實有些無奈啊,羅網(wǎng)別的沒有,就是劍多!”
陸元清甫一說完,未及拔劍,頓時飛沙走石、狂風(fēng)大作。
………………
云緲緲,霧藹藹,巍如天闕的云夢山脈俊秀挺拔。
那云霧,飄飖不定,橫貫左右,遮過這面的山坳,又蓋住那面的丘壑。
自此岸到彼岸,從不安閑。
那山岫,筆插云霄,縱深天穹,補了地面的空洞,又填實天際的廣漠。
從這邊到那邊,難如登天。
連綿山脈遮蔽的一個谷口前,影影綽綽,神秘的遞信手段在傳情送報。
片刻后,山谷中有聲音響起。
“羅網(wǎng),這個籠罩七國天下的龐然大物,居然有人能將它逆伐,斷其爪牙,聽聞還是一個十一二歲的少年,真是有趣?!?p> “小莊,看來我們這里很快就會成為眾矢之的。”
說話的兩人桌案前是一道考題,一個足以改變鬼谷格局的考題。
看日期,應(yīng)該是已經(jīng)過去幾天了,可是他們還沒有完成,因為,試題的目標(biāo)前一天還在搗毀羅網(wǎng)據(jù)點。
……
羊腸小道上,一架嶄新的馬車套在一匹老馬上狠狠疾馳。
車廂內(nèi),言媽在給陸元清上藥包扎。昨天接連大戰(zhàn)后他負(fù)傷了,卻也不算太重,靜養(yǎng)個一二旬時日便能好轉(zhuǎn)。
言媽現(xiàn)在外披著一件少年的衣袍,短小緊致像是便裝,可她沒有換下。
本就修長高挑的身材,愈發(fā)成熟誘惑。
不過,陸元清極少會去欣賞這些,對于一個劍客來說,牽掛可以有,這是人之常情,但是其他的心思卻不能有,這是為人的底線。
所以自昨天到現(xiàn)在,即使因為自己不方便走出車廂,而不得不面對沐言哭鬧喂食的場景,他都會自主轉(zhuǎn)面封閉感知。
“你說,羅網(wǎng)這次會不會氣急敗壞呢?”陸元清問到。
“或許吧,這個權(quán)力把持的殺器,一向是人死劍不亡,他們最不缺的就是人了?!?p> 驚鯢現(xiàn)在的心境里莫名多了一道山丘,還有一條汩汩小流。
《論語·雍也篇》記述:子曰:智者樂,水,仁者樂,山;……
很多人將這句解為“智者樂山,仁者樂水”,是說兩者喜歡山水。不敢說不對,只是后世另一哲人也說“不是風(fēng)動不是幡動,仁者心動”。
可見,智者仁者,心不流形而誠于性。
所以驚鯢雖然看見了山水,但卻不以為喜,因為她在那最高處看見了兩道身影,一大一小。
“假如說,不招惹到羅網(wǎng)該有多好?!?p> 陸元清愣住了,不知道她說的是曾經(jīng)還是現(xiàn)在。
“招不招惹已成定局,現(xiàn)在只能見招拆招了。你怕嗎?”他并不是取笑她沒膽氣,而是需要知道她能做到什么程度。
他,還需要她為他做事,做一件大事:起一座高樓,屹立于江湖廟堂之上的高樓。
“這孩子從出生起便一直遭遇剿殺,不過,我很清楚他們的手段,他們要的不是一個死人,而是一件殺器,因此他們到處網(wǎng)羅、擄去沒有庇護的孩子。所以,無論多怕,她都已經(jīng)成為目標(biāo)。”
“秋水明眸,的確是個好苗子?!?p> “不然你也不會收她為徒了,對不對?”
“呃……”陸元清愕然,沒想到驚鯢的轉(zhuǎn)變?nèi)绱丝欤鼓軐W(xué)會玩笑了。
“其實,我也想認(rèn)你作姐姐呢?!?p> 驚鯢微震,不知他是何意,可是看著那雙純質(zhì)無垢的眸子,很安心。
可她卻急忙望向車外,努力平靜地說到:“我們,到了?!?p> ……
筆落生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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