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暗通款曲,夜幕緊迫
“諸事敬悉行動順利”,陸元清看著布帛上的寥寥幾字,他瞬間就知道了什么。
“姐姐,他蘇醒了,看來計劃確實已經(jīng)成功,估計不久后消息就能從韓國傳遍整個七國天下?!?p> “那就好,不枉我們花費這么多代價讓他重新潛入?!斌@鯢在對面感慨。
“嗯,先不說他了,我要的東西能搜集到嗎?”
“已經(jīng)完全備下了,只有玄虎的沒能買到,不過我出城了一趟,恰巧遇到了一頭,將你所要的東西找到了,現(xiàn)在正放在指定的地方?!?p> “既然如此,那我們準(zhǔn)備分開行動吧,家里就交給麗兒了。”
“好!”
……
安平君府邸,今晚格外熱鬧,因為它的主人今早剛從王宮帶回欣喜若狂。
“老四,這一回咱們可是有的撈了,也不知道王上怎么會交給我們這份差事呢?”五短身材,體型偏胖的安平君屏退左右,放低聲音朝著對面說著。
“誒,三哥,王上不交給自家人交給誰呀,給那姬無夜嗎?”對面體型偏瘦的龍泉君回道。
“嗯,此言有理,那我們接下來怎么辦,雖說王上能夠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但如果動作太大也不好交待呀?!?p> “這個不急,現(xiàn)在還沒到時間,還有一個月左右,我們還有時間準(zhǔn)備,到時這樣……”
“哈哈哈,好,好啊,還是老四你腦子靈光?!?p> 兩人相視而笑,一一舉杯暢飲。
他們酒酣正濃,已漸入佳境,茫然不覺四周的燈火似乎在惶恐逃竄,室內(nèi)一下子就暗了不少。
屋外,斜墜的燈籠閃過綠幽幽的火光,將屋脊飛檐的影子拉得細(xì)長。
影子逐漸與黑夜貼近,然后完全相融。
室內(nèi),窗欞有些晃動,從屋頂垂下的帷幔也隨著影子在詭異裊娜著身姿。
安平君、龍泉君兩人還在宴飲,桌上山珍海味慢慢化作盤中的棄膾。
他們還不覺,自己身后的影子從四處的帷幔又抓來了窸窸窣窣的細(xì)影,然后影子與影子雜糅成一團(tuán)黑云,在里面好像藏著什么詭秘。
淅瀝瀝~淅瀝瀝~
哈~哈~
“嗯?老四,喝得好好的,你怎么突然嘆氣啊?”
“嘆氣?你在說什么,你喝醉了嗎?”
哈~哈~
綿長的聲音又一次響起。
“又來了?你看,你還敢說我喝醉了,難道是我的酒席不合你意了?”
桀桀桀~
“你胡說,我分明是聽到是在你偷笑,又好像在泣訴,真難聽。”
“老四你放屁,我好好的沒事偷笑什么,你是覺得我在耍你玩么,之前就是你在嘆氣。哦,難不成是你覺得分我六成還是太多了?”
“老三,你休要放屁,我們剛剛談的是五五,你這是仗著喝醉了翻臉不認(rèn)人是吧,主意還是我拿的呢?!饼埲蝗淮笈?,酒氣很快占據(jù)了那瘦臉。
“哈,就你那點小伎倆誰想不出啊,要不是讓你頂在前面你以為就你那點小聰明能行嗎?”安平君也醉意升騰,將理智逐漸消解。
龍泉君突然被這話驚醒,怒指安平君。
“——你”
桀桀桀~
龍泉君被笑聲激怒,立刻跳起,直直向前走著。
安平君也給老四沖到面前的氣勢嚇住了,他慌道:“哎呀,老四,我剛剛酒醉了,說胡話呢,你可動怒啊?!?p> 而龍泉君聽到這話,也泄了一口氣,他心道這里是老三的府邸,還是先不要亂來了。
“哼!”他冷哼著,就要抽身打道回府。
啪~
好巧不巧,就在龍泉君要轉(zhuǎn)過時,安平君臉上突然傳來一聲脆響。
“你?老四,你敢打我,你真的敢打我?你難道不知道這里是我的地盤嗎?”
“我?我沒打你啊?”
“你少放屁,我都看到你甩手了,行,打就算了,你竟然還打臉?”本以為老四能識大體,最多也就是推搡幾下而已,沒曾想竟然打臉。
他臉上火辣辣的,將酒勁催到了極致。
輸人不輸臉,給打臉了以后這面子往哪放?
這哪行,不能放過老四,但也不能叫人,不然就給人知道了。
“老四,看我不打你?!卑财骄龥_上前就是一拳。
“誒……老三,我什么時候打你了,你這就是沒事找事?!饼埲聿妮^高,反應(yīng)也比較靈活,躲過了拳頭。
可安平君哪里肯放過,這里可是自己的地盤,居然讓老四給打了,是可忍孰不可忍。
而且如果這次不借著醉酒的名頭,下次想揍回來就難了。
“老四,看拳!”他緊追不舍。
“老三你瘋了?”
龍泉君雖占些優(yōu)勢,可還是失去了那一股狠勁,一直在借機(jī)躲避解釋。
嘭!
一心想著躲避的人終是被打了。
龍泉君也火了,沒想到自己這般退讓老三竟這樣得寸進(jìn)尺,他迅速回?fù)簟?p> 很快,兩人扭打到了一起。
人說,酒壯慫人膽,此話是有道理的。
一會兒過去,兩人手腳并用,倒在地上互相鎖住對方,齊齊喘著粗氣,乍一看,均是鼻青臉腫。
一番爭斗,酒氣已去了一大半。
“老三,等等,我怎么感覺不太對勁呢?”
“你想說什么,如果是讓我松開你那沒門。”
“不,老三,我剛剛確實沒打你,但是我也聽到聲音了,該不會是你打的自己,然后誣陷我吧?”龍泉君一陣驚疑。
“你放屁,就是你打的,不然我干嘛這么做?”
“既然不是你打的,那你也好好想想我干嘛要打你,我難道不知道這是你的地盤?假如是我打的,那就叫我斷子絕孫?!饼埲嫔卣J(rèn)真。
“哼,料你也沒那個膽,不過你到底想說什么?”安平君顯然還有些慍色。
“我是說,你不覺得很詭異嗎?從一開始的,我沒打你,你也沒打自己,那憑空發(fā)出的那一聲響是怎么回事?而且你沒發(fā)現(xiàn)嗎,燈盞熄滅了不少?!饼埲h(huán)視了一圈逐漸暗下的屋內(nèi)。
“嗯?你是說——”
安平君此時終于回醒,放開了龍泉君,也一臉警惕的地看向四周。
“桀桀桀~,兩位,也都這么深了還在飲宴,莫不是有什么好事?”
幽靈般低淺的聲音同時從兩人耳后響起,這很奇怪,一道聲音怎么可能相向傳來。
“什么人,膽敢擅闖我君府?”安平君還有些酒勁。
奇怪的聲音化作影子,輕輕拍了拍安平君兩人的肩膀,“我是什么人?我是來幫你們的人,幫你們達(dá)成方才密謀的計劃。”
嚇!
“什么?”安平君兩人驚呼,心里暗道不好,被人知道了。
只是,害怕事情暴露的心思馬上消失,韓王都默認(rèn)的事就算是被人知道了又能怎樣。
但,剛撫慰下的心再次后怕起來,居然有人在暗中監(jiān)視他們,是誰?韓王?不對!
“你到底是什么人,是誰派你來的?”
安平君兩人在韓國廟堂之上是昏庸之輩,但并不是沒有見過世面。
“哦?看來你們猜到了,沒錯,我并不是韓王的人”,聲音忽然隱現(xiàn),一道人影從黑暗中分離,他有一張冷酷而絕美的臉,“兩位君上可認(rèn)得小人?”
“原來是你!”看到來人,兩人反是驚疑不斷。
他們的確認(rèn)出來了,知曉這人是禁衛(wèi)軍的一個統(tǒng)領(lǐng),而禁衛(wèi)軍的統(tǒng)帥只有一人,號稱韓國百年不世出的將才。
“我家主人讓我?guī)г捊o你們,并且讓我捎來了一件禮物?!?p> “哦?什么話,什么禮物?”兩人瞬間按下各種思索,眼神浮現(xiàn)出喜色。
“主人說,和我們合作你們會得到更多?!?p> “合作?難道他也想分一杯羹?”安平君兩人突然警惕,皆道自己的東西就算是那人親自來也休想拿走。
他們略帶失望的表情浮在面上,那來人看到后眉色暗中一冷。
“那禮物呢?”
“喏!”來人憑空丟出一份卷宗。
那兩人蠢貨下意識就忽略了來人的不敬,他們急忙想著如果是那人有心賄賂,這禮物定是不輕。
而后安平君便操起卷宗,急不可耐地打開。
啪嗒!
卷宗掉落,兩人驟然變色,呼吸急促。
“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安平君失了魂一樣。
“無稽之談,完全是無稽之談!”龍泉君也落魄口喃。
“嗯嗯,很好,兩位既然已經(jīng)看過了,相信愿意和我們合作吧。否則的話,像這樣的罪證一旦被哪個高潔之士公布朝堂,你們的君位,嘖嘖嘖?!?p> “你——”,安平君龍泉君聽到這話急了眼,但也不敢說什么,任由眼前之人暗諷。
“我?”來人搖搖頭,冷笑逼迫道:“君上,可愿意合作?放心,主人說了,一定會給你們絕對滿意的回報?!?p> “哼!滿意的回報,他倒是想。我們兩人本來已經(jīng)分好了,他又橫插一腿,難道他還想吞下一半不成?要知道王兄也是有底線的,畢竟一杯水就這么大,不可能變得更多?!?p> 來人再次搖頭,口中嗤笑,沒有回答。
“難道他——”,兩人暗吃一驚。
他們面面相覷,懷疑道:“你們可保證不被王兄知曉?他應(yīng)該知道,就算他如今權(quán)力再大,這件事也不是他能插手的。”
“只要兩位君上通力配合,主人一定能保證大家安全?!?p> 來人口氣變得神秘莫測起來,似已有了什么計劃,不是草草起事。
安平君、龍泉君思忖,那人勢力遍布韓國,自己的把柄都被拿捏住了,和他合作或許還真有可能多分一杯水。可是,自己貴為一國封君,怎么能被一介貴族都算不是的莽夫所制。
“想要我們同意也沒問題,但是所得需要重新分配?!?p> 他們相視一笑,繼續(xù)道:“這樣吧,因為這件事是王兄讓我們負(fù)責(zé),如果出了意外,定是罪責(zé)難逃。故而,我們七,你家主人三,并且他必須銷毀所有可能對我們污蔑的東西。你回去復(fù)命吧,如果他覺得行,翌日我們就可以盟誓?!?p> “不用復(fù)命,主人早已料到你們事成之后需要的回報了。因此,只要兩位好好配合就好,至于其它,兩位完全不用擔(dān)心。”
來人輕描淡寫,再次憑空丟出一份帛書,道:“其實這個才是主人讓我?guī)淼亩Y物,希望兩位喜歡。”
兩人聞言駭然,擔(dān)心又是什么罪證。
只是一拿起觀看,安平君臃腫的臉、龍泉君消瘦的臉都躍上狂喜。
那是一份南陽地產(chǎn)轉(zhuǎn)讓契約,足有十萬畝良田,公田。
求田問舍,一直是這些貴族做的事,因為有了田有了房,就說明有了立身之本,可以連綿福祉,也可以揮霍無度。
他們顯然很亢奮,雖然這十萬畝良田在那些有封地采邑的封君眼里,看似不值一提,但這里是韓國,在本國國土不斷被周邊敵國蠶食,而且良田實際上又多是公田的情況下,能買到已是很難得了,怎么還可能送人。
突然,安平君兩人猛地一想,那人出手竟如此大方,自己是不是叫錯價了。
他們齊刷刷抬頭,卻發(fā)現(xiàn)來人不知什么時候已經(jīng)悄然離去了。
但倏忽的,他那熟悉的聲音再度響起,仿佛若遠(yuǎn)若近的,“兩位,主人可不喜歡三心二意的合作伙伴,如果不知敬畏,不妨看看你們的周圍?!?p> 兩人暗怒,一個走狗也敢威脅自己,太放肆了。
可他們還是忍下了,經(jīng)不起脅迫地仔細(xì)觀察廓落的室內(nèi)。
那一排窗欞仿佛有些心癢了,悄摸摸地打開,與偷溜進(jìn)來的風(fēng)一陣親熱,搖的咯吱咯吱響,連帶著那墜下的紅幔,也被羞的翻過身,像個舞女一樣,風(fēng)姿曼妙。
兩人聞見風(fēng)的氣息,有些濕熱,還有些不同尋常,在春天的夜晚怎會有此風(fēng)?
他們在昏暗的燈火下模糊瞧見,那窗外好似有什么的,不由得湊近一看。
嗯?
什么東西從那排半開的窗欞外墜吊著,像個懸掛的燈籠,不過卻是長條的。
濕熱的風(fēng)不斷包裹撫摸著他們,讓他們在不自覺的溫暖中提起了更多的好奇,然后急忙上前。
——?。。。?p> 兩人駭破了膽,嚇得連連后退,癱倒在地,瞳孔在黑暗中像是要瞪得比雞蛋還大。
尸體?。。?p> 那是一具具尸體,他們的臉完全模糊了,像是被刮掉了面皮,然后淅瀝瀝的往下滴著熱血,任由黑暗灑落在空中。
而在那可以吃人的黑暗里,卻好似有猙獰恐怖的血盆大口張開。
在那一張張大口之上,血紅的眼球腫脹得要爆開。
吊死鬼???
那墻角的燈火已經(jīng)不堪忍受黑暗的吞噬,苦苦掙扎來到近前。
而安平君二人則被慌亂的光影推倒,然后他們看到,那些尸體身上的服飾依稀可見,原是府內(nèi)甲兵無疑。
呼~
二人長舒一口氣,驚魂之下不斷擦著冷汗,心道僥幸,幸好不是什么吊死鬼。
“記住了,這回只是警告,該你們拿的一分不會少,不該你們拿的,桀桀桀~”
幽靈般的聲音最后一次突兀響在兩人耳邊,而后那怪笑聲卻久久盤旋。
終于,來人神不知鬼不覺的離開了,二人也完全忘了那一巴掌的侮辱,在幾度驚嚇之后他們只懂得,來人就是個魔鬼。
可是,這魔鬼顯然也不知道,精通隱匿與刺殺之道的自己,竟然對暗中另外一雙冷眸毫無察覺。
角落里,一雙冷眸形影相吊,在和影子玩弄黑暗,然后黑暗發(fā)出嗚嗚的啼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