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震驚全場
一具溫?zé)岬氖w,被草席裹住,隨意丟棄在官道邊。
生命的低賤讓剩下的人很快想明白,再沒什么比活著更重要。
這之后,隊伍里的吵鬧聲一下子變小了許多。
沈家?guī)У男欣钐?,旁人則是太少。
因而打從上路起,沈春行便示意大家走在邊緣處,盡量在官差看管的范圍內(nèi)遠離大部隊。
等到被喝令停下時,沈家孤零零站在官道左側(cè),而那具尸體被扔到他們身旁不遠處。
刁氏眼睛都瞪圓了,雖不至于害怕,想想也是瘆得慌,連忙招呼大伙兒往遠處躲。
“不走了不走了,等會兒有的是路要走,眼下還是讓我多歇歇腳吧?!?p> 沈春行一屁股坐到塊大石上。
尸體幾乎就挨在她的腳邊。
刁氏有心罵兩句懶貨,被官差用古怪的眼神掃了眼后,又悻悻把話咽回肚中。
可不敢在這時候犯渾啊!
其實何止是官差眼神古怪,連帶著莊里的那些老鄰居,個個是神色詭異。
以前只知沈家大丫頭愛說瘋話,如今才知是好膽量!
有那打起歪主意的人家,立馬多思忖幾分。
沈家雖只有老婦孩子,可誰讓大丫頭運氣好,隨隨便便就撿了個壯勞力回來。
楊一只往那兒一站,就算戴著手銬腳鏈,仍會給人股莫大的壓力。
少頃。
城門內(nèi)駛出支車隊。
官差再次喝令起上路。
沈春行遺憾瞥了眼地上的尸體。
今天又沒等來同行。
也不知是她點背,還是旁人命太好,每每遇見那像是快死之人,卻總等不來勾魂的使者。
唯二的機會,又都因為某些原因而錯過會面。
沈春行走到自家人旁邊,瞇著眼朝前頭隨意打量。
“這是有貴人要跟咱一道……走?”
她話里打了個彎兒,顯得不太確定。
刁氏收回目光,“我咋覺得這貴人……不太貴啊?!?p> 一行人浩浩蕩蕩而來,遠看頗有氣勢,近看才露出端倪。
除了馬車里的人尚未現(xiàn)身外,站在外面的皆是些粗衣麻布的百姓,與那站在騾車外的婦人說了會兒話后便齊齊離開。
眾人望著那一馬二騾車陷入沉思。
沒聽說過誰家貴人出遠門是這樣式兒的!
全場唯有領(lǐng)頭的押送官蔚達心知肚明,這事本就是他應(yīng)承下的,特地候在這里,便是等著人來。
現(xiàn)在人到了,也該啟程了。
通往北邊的路途可還遠著,就依照這些人的腳程,能在十月前趕至已是謝天謝地,哪里還有的耽擱。
隨著一聲令下,大隊伍開撥。
沈家依舊墜在遠離人群的位置,速度不快也不慢,盡量保持與眾人一致,讓自家不至于那么打眼兒。
沈春行默默觀察起四周,見隊伍里除了雜役婆子外,只有些面孔陌生的蔣氏旁系,心里又安定幾分。
流放也是分不同的。
若伯爵府真犯了謀逆的大罪,即便保住性命,流放至邊關(guān)也不會有好下場。
可如今在這里的卻都是些被牽連的無辜者。
想到押送官之前那略顯寬和的態(tài)度,沈春行心中有了猜測。
此行或許艱難,然未嘗不是條出路。
只是沈家想要低調(diào),卻不是件容易的事,打從他們出現(xiàn)在隊伍里,便被人盯上。
等到晌午停下歇腳的時候,這種覬覦更是被擺到明面。
眼見刁氏隨著隊伍去領(lǐng)取今日的干糧,李氏連忙湊到沈家歇腳的樹下。
“哎呦,你們這行李瞧著挺重啊,后面可還有的是路要趕,不如讓咱家?guī)湍銈兎謸?dān)分擔(dān)?”
李氏說著話,便要伸手去拿沈家二丫頭身上的包袱。
明顯是要挑軟柿子捏。
沈知夏往后退了幾步躲閃開。
她雖比沈鳴秋年長一歲,卻是豆芽菜般的瘦小,頭發(fā)枯黃如稻草,漏在袖子外的雙手粗糙干巴,一看便是從小做慣粗活。
“咱都多少年老鄰居了,跟大娘我還瞎客氣啥。”
見李氏不依不饒地湊過來,沈知夏慣來嫻靜的小臉上露出慍怒,咬著唇躲到楊一身后。
李氏停住腳步,臉上的笑容變得有些勉強,轉(zhuǎn)了下眼珠子,索性放開嗓門。
“你們可別把好心當(dāng)做驢肝肺!如今大伙兒一同被流放,本就該互相搭把手!今兒你們受累,咱幫幫你們,明兒要是有人挨餓受凍,你也幫幫咱……”
那滿是算計的話語,在沈春行的注視下漸漸變得低不可聞。
小姑娘眼眸黑亮,歪頭盯住你時,全然沒有半分情緒顯露,卻無端令人背脊一涼。
真是怪哉!
李氏瞥了眼在不遠處觀望的眾人,心里稍定。
既然沒法獨占,索性將所有人都拉下水!想來沈家也不敢犯眾怒!
“鳴秋,沒見有人想欺負你二姐嗎?”
沈春行坐在地上沒動,只一下一下捏著小腿。
霎時間。
一道瘦弱的身影如餓狼般撞向李氏。
“反了天啦!你這沒教養(yǎng)的小兔崽子,竟敢跟長輩動手!”李氏措不及防被撞倒在地,疼得直哎呦。
沈鳴秋長得弱不禁風(fēng),眼神卻極為兇狠,“長輩?我家可沒那種會送孫女去死的長輩。”
這話與刁氏那日如出一轍。
感受到四周若有似無的鄙夷眼神,李氏的臉色瞬間變得很難看,她心頭火氣,抬起手便要給身前的小子一個教訓(xùn)。
結(jié)果。
一支木簪子先從李氏臉頰邊擦過,繼而深深扎進她身后的泥地里。
沈春行若無其事地撫了下發(fā)髻,沖著目瞪口呆的李氏咧了咧嘴。
那場面既滑稽又癲狂。
李氏摸了把臉,入手粘糊,直接被嚇出尖叫聲。
“你你你……竟敢當(dāng)眾行兇!快讓人去把官老爺喊來,要殺人啦!”
動靜之大,還真喚來了不少人。
刁氏跑在最前面,見李氏坐在地上撒潑,頓覺自家孩子吃了虧,憤怒地撲過去揪住李氏的衣襟。
“好你個老虔婆!一把年紀(jì)都活到狗肚子上了,竟敢趁我不在欺負幾個孩子!有本事你沖著我來啊!看我不拿大嘴巴抽你!”
李氏直接被打懵了。
心說到底誰欺負誰啊!
今兒這出實在出人意料。
沈家在莊子里慣來沒什么人緣,可也不是囂張跋扈的主,哪想倆孩子出手竟如此果決,簡直顛覆往日里的印象。
這時,押送官慢吞吞趕至。
身邊跟著一個穿著絳紫色衣裳,臉上抹有胭脂的婦人。
“吵什么吵!都歇夠了是吧?等會兒要是有人敢拖后腿,少不得請他吃鞭子!”蔚達冷起臉呵斥。
李氏那些小心思立馬被嚇沒了,在家人的攙扶下迅速遠離。
其余圍觀群眾亦是作鳥獸散。
才是踏上流放路的第一天,誰都不想在這會兒討沒趣。
倒是那婦人打量了場中許久,目光一直在沈家的兩個女娃娃身上轉(zhuǎn)悠,離開時搖了搖頭,神情中不是很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