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墜落,滿天的彩霞映紅了這片天地,給胡文博那張略顯瘦削、有些蒼白的臉龐染上了一抹血紅色,“不好了,這身體已經(jīng)被酒腐蝕得差不多了,海博交給你,我該好好修養(yǎng)修養(yǎng),等著抱孫子了。”
胡文博中年得女,不想妻子沒過一年卻罹患絕癥撒手人寰,此后他也沒有再婚,與母鰥居一心撫養(yǎng)自己女兒。
只是沒有妻子的管束,他變得多少有些頹廢,愈發(fā)愛上了酗酒,還好有睿智而又堅強(qiáng)的母親彈壓著,又從不對生意上的事務(wù)橫加干涉,母子相處倒是和睦,也將海博打理得井井有條。
如今他累了也老了,本就灑脫不累于物,有了可以讓自己歇息的后繼者,又得母親的親允,當(dāng)然迫不及待地拋下負(fù)累決絕而去。
安俊聞言,看他樂呵呵一臉壞笑,心里頓感很是無奈,苦笑道:“胡叔叔,你暫代三個月,三月后我絕不推辭,定把這責(zé)任擔(dān)下來?!?p> 胡文博怔怔說道,“哦?還需要三個月做什么?不會還要再跟我寶貝女兒接觸接觸了解了解?我女兒可是認(rèn)定你小子了!”
安俊趕緊說道:“胡叔叔,你不要誤會,最近要忙著華瑞集團(tuán)的股份改造和股票上市,我擔(dān)心兩邊顧不過來,所以,想請你延緩三個月移交給我。我也是認(rèn)定菡兒的,絕不會辜負(fù)于她。”
胡文博暗自松了口氣,卻又有些惘然,掙了掙原本已經(jīng)放松的身心,很是無奈地說道:“哎,沒辦法,就再給你們賣三個月的命。”他頓了頓,又道:“晚上一起吃飯,菡兒她奶奶要見你。我剛才已經(jīng)打發(fā)人去接她了?!?p> 李嘉奕聽到這里連忙起身,伸出手與安俊握了握,笑道:“江博士,恭喜你入主海博,以后能與你共事是我之幸,更是一眾海博員工之幸,我們定會一如支持胡董一樣支持你?!?p> 安俊心里有些感動,道了一聲謝,“李副總,你太客氣了,海博是一個素質(zhì)良好的團(tuán)隊,大家只要齊心協(xié)力,一定不會辜負(fù)胡董對我們的期望?!?p> 胡家的家庭晚宴預(yù)訂在南湖西畔一家海博集團(tuán)下屬的酒店里。安俊的車隨在胡文博的車后,在擁堵的道路上緩緩向著酒店駛?cè)ァ?p> 當(dāng)安俊跟隨胡文博走進(jìn)包間時,只見一位滿頭銀絲、皮膚白皙、睿智安詳?shù)睦先苏谛蓍e區(qū),身旁坐著一位穿著酒店服飾,身材窈窕、眉眼如畫的女子陪在她的身旁說著話。但聽胡文博道:“俊兒,這是奶奶?!?p> 眼前這位老人,顯然已有七十多年紀(jì),坐姿卻是挺拔,可見身體必是硬朗。老人穿著深褐色印花真絲的七分袖襯衫,黑色直筒的綢褲,褐色淺跟的皮鞋,顯得高貴典雅至極。安俊連忙上前,恭恭敬敬道:“奶奶,您好,時常聽菡兒說起奶奶,今天終于得睹奶奶慈顏?!?p> 老人目光炯炯地看著安俊,緩緩點點頭,“孩子,真不愧是隱世江家的子弟。涵兒能得你這樣的良配,我也放心了?!?p> 安俊聞言心里一嘆,看來大家還是在乎自己隱世江家的血統(tǒng),即便都知道自祖父開始我們就已經(jīng)脫離了江家,依然重視得很,只是這身世如今還有何用?“奶奶,謝謝您,涵兒很優(yōu)秀,能得她為妻也是我一生所愿。”
胡老太太連聲稱好,“應(yīng)該是我謝謝你才是,我胡家人丁稀少,家勢微弱,要守住這份家業(yè)很是不易,我的孫女能下嫁你們江家實是我們攀附了。”
安俊急忙起身躬身一禮,“奶奶,這么說太生分了。你們都是我愛戴的長輩,胡叔叔更是我建筑職場上尊敬的前輩。雖然認(rèn)識菡兒不久,卻是我今生唯一心儀的女子。何況海博集團(tuán)也是吳越省最具實力的地產(chǎn)商,無論如何也說不到攀附上去了?!?p> 胡老太太一嘆,“俊兒,謝謝你,能得到你護(hù)佑是我們胡家的福分。我已是老邁的人,心里便是牽掛菡兒,俊兒認(rèn)可菡兒,我也是放心了?!?p> 雖然安俊骨子里依然流淌著隱世江家的血液,但是這一脈的江家早已流落于世俗,所以,他全然沒有高貴血統(tǒng)的驕傲與自得,有生以來他就是個敦厚勤勉又淡泊名利之人,喜歡自由自在、無拘無束的人生,只是他所期盼的生活始終難以求得。
安俊恭謹(jǐn)?shù)卣f道:“奶奶,爸媽讓我征求你們的意見,要不要尋個機(jī)會兩家子聚聚,商量著訂個時間,給菡兒和我舉行個訂婚儀式?!?p> 胡老太太笑道:“還是你爸媽想得周到,是該給你們舉行個訂婚儀式了。文博,你看這個周末如何?這樣你和俊兒、涵兒都休假,方便一些?!?p> 胡文博一直在旁邊默默聽自己母親跟安俊說話,他的心里自小開始便有畏懼嚴(yán)厲母親的執(zhí)念,如果不去問他,斷然不去插嘴打擾,此時聞言方道:“哦,俊兒,你看這周六如何?”
安俊道:“等會兒看看菡兒得空不,如果她也沒有其他安排就訂在周六,酒店我訂好了便告訴奶奶和胡叔叔。”
三人正說著話,門外突然傳來幾聲咚咚敲門聲,服務(wù)小姐打開門,卻見芷涵亭亭玉立在門外,一襲藏青色絲裙,白色的手包,白色的涼鞋,細(xì)長的脖頸上一張潔白的素臉,安俊頓時雙眼一亮,連忙起身,“菡兒,路上堵得難受吧?”執(zhí)起她溫軟的小手帶著她進(jìn)了門。
安俊二人走到老人跟前,芷菡躬了躬身,“奶奶,對不起,路上好堵,讓您等久了吧?”
老人看著如璧人般的一對青年男女來到自己身前,臉上滿含笑意,“奶奶是個閑人,剛才一直跟俊兒說著話,不覺得難受,倒是快樂得很呢?!?p> 服務(wù)小姐上前來征求意見,胡老太太忙道:“啊,快走菜了,別讓兩個孩子餓著?!?p> 四人起身圍坐在桌前,偌大一張桌子上很快擺了大半桌鮮香色美的大盤菜品。胡老太太坐了首位,芷菡和安俊分別坐了她的左右兩側(cè),胡文博反而坐在了靠門的位子。
胡老太太看了一眼安俊,“還是要瓶紅酒應(yīng)應(yīng)景吧,大家都多少喝一點?!彼静粫疹欁约簝鹤訍毫拥氖群?,只是今天與自己未來孫女婿正式見面,喝酒應(yīng)應(yīng)景當(dāng)然不能少了。
不一會兒,每人面前擺了只紅酒杯,斟上了小半杯酒。胡老太太起身端起酒杯,“俊兒,奶奶初次跟你見面,當(dāng)先敬敬你。以后多來家里坐坐?!?p> 安俊慌忙起身,端起酒杯來到胡老太太跟前,躬身道:“奶奶,我是小輩,怎么當(dāng)?shù)媚o我敬酒?還是我敬奶奶,祝奶奶身體健康,天天開心。我會勤去家里坐坐,陪陪奶奶?!闭f罷,與她酒杯碰了碰,當(dāng)先喝了一口杯中酒。
胡老太太微笑道:“好,還是俊兒懂事。來吃菜,別空著肚子喝酒,傷了腸胃。”當(dāng)先舉箸夾了一小朵帶著清淡湯汁的青綠西蘭花,埋頭細(xì)細(xì)咀嚼。
安俊和芷菡相視一笑,也拿起筷子在面前的盤子里夾菜吃了起來。卻聽芷菡道,“奶奶,這素冬瓜好香呢,您嘗嘗?!闭f罷,輕輕撥弄裝盤,給她送了過去。
胡老太太夾了一塊瑩白的冬瓜片細(xì)細(xì)品嘗,“嗯,清香鮮嫩,這味道好。哎,你們年輕人可不能像奶奶一樣吃得太清淡,不然身體可扛不住。菡兒更不要為了保持體形過于節(jié)食傷了身子?!?p> 芷菡嘻嘻一笑,“奶奶,我可是遺傳了您的好基因,吃不胖的呢,你沒見過我吃減肥餐吧。”
芷菡聰慧過人,深知父親在祖母面前向來寡言少語,安俊也是沉穩(wěn)得吝于言辭,為了不讓這頓飯吃得過于沉悶,不時尋著話頭與三人說著。
胡老太太臉上笑意乍現(xiàn)忽又收斂了起來,“菡兒,就你話多,會討奶奶歡喜……剛才俊兒轉(zhuǎn)告我們他父母的意思,讓我們確定時間給你們舉行一個訂婚儀式,我們商量了如果你周六沒有安排,就訂在這一天了?!?p> 芷涵聽了有些惘然,這事安俊沒曾告訴她,反而由奶奶說了出來,心里多少有些生氣,想了想看了一眼安俊,看見他眼眸里殷殷的期盼和濃濃的愛意,心里的怒意頓時消散,臉上卻忽然現(xiàn)出一絲羞澀的紅暈,輕輕嗯了一聲埋下了頭。
卻聽胡老太太繼續(xù)說道:“我之前給你提過,你父親年紀(jì)大了,身體遠(yuǎn)不如從前,他決定提前退休了,海博將交由俊兒打理,他名下的股份也將全部轉(zhuǎn)給你,以后你便是海博的董事長了。至于移交的時間你們給你父親商量?!?p> 芷涵對自己奶奶接下來的話似乎都沒有怎么聽進(jìn)去,她對父親的海博集團(tuán)沒什么興趣,有安俊挺在自己前面也不需要她去操什么心,“這事我們都聽奶奶和爸爸的,不過我完全不懂海博的事務(wù),以后還是交給安俊去打理好了?!?p> 安俊聽到這里,知道芷涵一家子都是這態(tài)度,該是自己表態(tài)的時候了,連忙允諾道:“奶奶,胡叔叔,您放心,我會盡心替菡兒打理好海博的,這也成全了我對建筑藝術(shù)的愛好?!?p> 胡老太太心里愈發(fā)高興,這可是胡家和海博天選的女婿,除了他再也沒有如此完美的人選。如今得他允諾心下大寬,多年來壓在心里石頭終于落了地,忽然她眼里噙滿淚水,“好,俊兒謝謝你,我們信任你?!?p> 安俊滿含敬意地看著眼前這位飽經(jīng)滄桑、內(nèi)心堅強(qiáng)的老人,堅定地道:“奶奶,謝謝您的信任,我會盡心去做的,您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