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病種
他從小在傅家長大，當(dāng)然明白子嗣對于豪門家族的重要性。
念頭一轉(zhuǎn)，他便把想要說的話咽了回去。
——
孫鶴回國后，感覺身體更加疲憊，經(jīng)常一睡不起。
沈初柔知道，這是心衰晚期的癥狀之一，嗜睡。
她暫時放下所有的工作，專心陪在父親身邊，默默祈求上天，讓父親多陪她一些日子。
可是一次洗澡，孫鶴摔倒在浴室，又昏迷了過去。
坐在病床前，握著父親的手，沈初柔滿臉自責(zé)。
“爸，你可千萬要醒過來呀，不然我可怎么辦啊。”
孫鶴迷迷糊糊之際，聽到有人在說話。
他聽不清楚，想要湊過去，身體卻不聽使喚。
不知道過了多久，說話的聲音，才漸漸清晰起來。
“爸，你已經(jīng)昏迷了兩天了，醒過來看看我吧?！?p> 是女兒的聲音。
他努力的睜開眼睛，卻發(fā)現(xiàn)看不清楚。
他只能隱隱約約看到女兒的輪廓。
他想要去摸了摸她的臉頰，手卻用不上力氣。
他知道，自己可能時間不多了。
“初柔……”
沈初柔抓住他的手。
“爸，你終于醒過來了，你有沒有哪里感覺不舒服，我讓醫(yī)生來看看?！?p> 孫鶴轉(zhuǎn)動著看不清楚的眼珠。
“好孩子，下輩子，爸爸一定照顧好你，不把你弄丟，不讓你受苦，下輩子，你還做我的女兒，好不好……”
聽著他的話，沈初柔再也控制不住，哭出了聲。
“爸，不要離開我……”
孫鶴用盡全力，握緊女兒的手，想要安撫她。
可女兒的眼淚，一顆一顆的，砸在他的手背上，他難過的開不了口。
“初柔，別哭了，堅(jiān)強(qiáng)一點(diǎn)，你這樣，讓爸爸怎么安心的走？”
醫(yī)生聽到護(hù)士說孫鶴已經(jīng)醒過來，來到病房為他做檢查。
檢查完后，醫(yī)生有些為難的看向沈初柔。
“你父親的心臟衰竭速度越來越快了，只怕是，撐不了多久了。”
孫鶴對自己的身體狀況已然有所感知：“還有幾天？”
醫(yī)生低頭看著他，沉聲開口。
“一周左右?！?p> 孫鶴眼里閃過一絲落寞，但還是很快就接受了現(xiàn)實(shí)。
“我有點(diǎn)累了，想休息一會兒?！?p> 沈初柔坐在他旁邊，不敢離開。
她還是不能接受他要離開的事實(shí)。
她抱緊雙臂，感覺全世界都拋棄了自己。
陸云琪趕到醫(yī)院，看到她已經(jīng)哭到雙眼發(fā)腫。
“初柔，你要保重身體，千萬不能垮掉?！?p> “是啊，我不能垮掉，不能再讓爸爸為我擔(dān)心。”
她看向在昏睡中的父親，低垂下眼睛。
等到父親再次醒來時，她已經(jīng)不再掉淚了。
“爸，你餓不餓，我去給你買點(diǎn)吃的?！?p> 聽著女兒沙啞的聲音。
他知道她已經(jīng)哭了很久了。
“初柔，你跟景言，一定要好好的。”
她眨眨眼睛，把眼淚憋回去。
“我們很好，這幾天他一直在這里陪著我，今天有事才回去。”
“那就好，那就好……”
心衰晚期，孫鶴昏睡的時間比醒著的時間還要多，即使醒過來，也說不上幾句話，就又昏睡過去。
守在病床前，沈初柔慘白的臉上，看起來疲憊不堪。
葉景言處理完緊急的事情，又趕過來陪著她。
再一次醒來時，孫鶴的眼睛徹底看不見了。
他艱難的吞了口唾沫，嘶啞著聲音問：
“初柔，現(xiàn)在是晚上嗎？”
沈初柔明白，他這是看不到了。
在夢里，孫鶴看到朝思暮想的妻子，朝著他伸出手，似乎是想要讓他跟她一起走。
他這一生，從失去妻子的那一天起，就在無邊的痛苦中掙扎。
那種疼痛，從來不曾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消減分毫，日日夜夜折磨著他。
他把臉轉(zhuǎn)向沈初柔，黑暗中卻看不到她的模樣。
“初柔，我看到你媽媽來接我了，我終于要跟她團(tuán)聚了?！?p> 他露出了舒心的笑容，呼吸道卻突然一緊，便劇烈的咳嗽起來，瞬間，紅色的泡沫血便充滿了氧氣面罩。
“爸！”
沈初柔失聲大叫一聲，撲到他身上。
葉景言趕緊按鈴呼叫醫(yī)生。
護(hù)士匆匆忙忙跑過來，看到病人咳成這樣，立刻把主治醫(yī)生請了過來。
病房里的人，來去匆匆，只有沈初柔，呆呆的看著父親。
那瞬間，仿佛全世界都不存在了，只剩下她一個人，在無邊的深淵里掙扎。
這一刻，她才真切的感受到，父親要離開她了。
永遠(yuǎn)，永遠(yuǎn)的離開。
葉景言走過去攬住她的肩膀。
“走吧，我們一起去急救室等伯父?！?p> 沈初柔卻像沒聽到一樣，任由他摟著自己往前走。
不知道等了多久，急救室的大門緩緩打開，醫(yī)生走了出來。
葉景言急切的上前：“醫(yī)生，怎么樣了？”
醫(yī)生深深的吸了口氣，搖搖頭。
“抓緊時間，跟病人做最后的告別吧。”
聽到這句話，沈初柔差點(diǎn)倒了下去。
葉景言趕快扶住她。
“我們?nèi)ニ筒缸詈笠怀贪?。?p> 他扶著她，一步一步走進(jìn)急救室。
孫鶴躺在手術(shù)臺上，毫無生氣。
“爸?！?p> 女兒的聲音，拉回了他的意識，他緩緩睜開雙眼，卻看不到女兒的臉。
“初柔……”
他艱難的叫著她的名字。
“爸爸，我在?！?p> 他握著女兒的手，想要給她最后一次力量。
“好好的……”
“我會好好的?！鄙虺跞嵊昧Φ狞c(diǎn)頭。
他扯著嘴角，勉強(qiáng)露出一個笑容。
“真希望，你出生那天，我能陪在醫(yī)院啊?！?p> 沈初柔感到心臟傳來窒息般的疼。
那些遺憾，折磨了父親一輩子啊。
失去妻子，丟失女兒，那樣難以言喻的痛苦，猶如世界上最殘忍的酷刑，將父親一輩子都困在牢籠里。
所以他才會在漫長的自我折磨中，得了這樣的病。
突然，孫鶴露出釋懷的笑容。
“不用為我傷心……”
“我就要跟她團(tuán)聚了，不知道她一個人在那邊過的好不好？”
滴——
旁邊的儀器傳來了刺耳的聲音。
孫鶴就這樣離開了。
沈初柔哭到昏厥。
葉景言緊緊抱著她，輕聲安慰。
“初柔，你還有我，我會一直陪著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