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雞不成蝕把米
“那小江氏平日里看著老實巴交的,說話溫聲細語,沒想到一上了公堂,又哭又鬧的,簡直判若兩人,你家嬸嬸可是出了名的蠻橫,都被她氣得險些斷了氣。”
是日,周瑤瑤在普陀寺偶遇前來燒香祈福的金枝,二人一道下了山,便講起那日公堂之上的鬧劇。
城東開鐵匠鋪的孫馬嵬年輕時候取了個媳婦,生了一兒一女,奈何孫馬嵬一直嫌棄自家媳婦是個無顏女,便跑到青樓去尋歡,對一青樓女子一見鐘情,不惜傾家蕩產(chǎn)為她贖了身。
那青樓女子就是如今的小江氏,亦是與逃婚的金曉鸞一道出現(xiàn)在公堂的那婦女。
“他媳婦沒有娘家人,硬氣不起來,只好答應將小江氏接回家中。起初兩姐妹相處得和和氣氣的,可就在他家小女兒四歲生辰那天中午,他媳婦下樓時摔了一跤,頭著地,當場斷了氣,有人傳是小江氏將她推下樓,由于沒有證據(jù),這事就這么不了了之?!?p> 這么些年來,孫馬嵬和小江氏沒有生下一兒半女,小江氏與他那一對兒女相處得極好,在鎮(zhèn)上有句話叫“娶妻當娶小江氏,辰時后娘,午時比過親娘”。
進了茶樓落座,金枝點了一盤桂花糕,糕點甜得有些過了頭,飲了半盞茶才將那甜膩味道壓下去。
“如此說來,這小江氏慣是個拿捏人心的?”
周瑤瑤一臉輕嗤:“可不是,青樓出來的,討人歡喜的手段多得是,都一把年紀了,還能勾得金大寶神魂顛倒,床上的本事多著呢。”
說起來,小江氏比劉氏小不得幾歲,劉氏曾與金富貴商量,打算與孫馬嵬結為親家,只可惜被別家搶先下了聘禮,這才轉頭去了朱家提親。
誰知金大寶和小江氏居然暗中茍且,實在令眾人驚掉下巴。
金枝實在沒想到事情會發(fā)展到如此戲劇的地步,豐恂到底是怎么知道這些事情?又是如何說服小江氏走上公堂?
“小江氏在公堂上這么一揭,劉氏哪里受得了刺激,當下狠狠甩了小江氏一巴掌,真的,可響亮了,我在后院都聽著了?!敝墁幀幮Φ脧垞P,毫不顧忌茶樓還有其他客人。
她輕咳著提醒后,周瑤瑤才收斂了些,仍舊意猶未盡。
她問起另一件事:“縱使小江氏與金大寶有什么,朱家女兒逃婚給金家難堪是事實,此案最終是怎么判的?”
“你可知朱曉鸞為何逃婚?”周瑤瑤突然戲謔一笑。
她低頭瞧著杯中茶葉,心中有了猜測,仍配合著回道:“自然是想與心上人在一起,不愿遵從媒妁之言?!?p> “錯了!”周瑤瑤想起什么,起雞皮疙瘩似的渾身難受:“你說你整日悶在竹園,不知外面已經(jīng)天翻地覆,你可知那小江氏指控了些什么?”
“洗耳恭聽?!?p> “小江氏說自個兒得了花柳病,是金大寶給傳染的!”
金枝:“……”
“這事兒都傳遍了,你居然不知道?”周瑤瑤表示震驚。
自打蓮兒死后,竹園便陷入死寂一般,突然沒了生氣。
她與尚如期分居后,便過上了不問世事的田園生活,夜里挑燈苦讀,似乎回到了上輩子的狀態(tài)。
兩耳不聞窗外事,哪里會知曉金家竟當場被小江氏翻出這些腌臜事來。
原主堂哥就不是個省油的燈,吃喝嫖賭樣樣占全,劉氏向來慣著,以至于他四處拈花惹草,不知從何處染了花柳病,被朱曉鸞知曉后,死活也不愿意嫁了。
周縣令維持原判,命朱家將彩禮原數(shù)返還,劉氏的算盤落了空不說,還扯出一個小江氏來,偷雞不成蝕把米,叫全鎮(zhèn)人看了笑話。
金家某位族老直接氣死了,消息傳到尚府,被孟氏截了,不往竹園送,因而金枝一直不曉得。
“這糕點真難吃!”周瑤瑤萬分嫌棄地吐了出來,將剩下的一股腦送到她面前:“本小姐挑剔得很,你不挑都給你吧?!?p> “茶水鋪子,茶水還算不錯,只是這糕點做得屬實有些不盡如人意?!?p> 她也不喜歡,只是不想浪費,便叫銀心打包了帶回竹園給鬧鬧吃,鬧鬧是一只流浪貓,某天從圍墻翻了進來,好吃好喝的招待著,它自此留在了竹園。
竹園氛圍太過低沉,她便為其取名鬧鬧。
鬧鬧哪里都喜歡去,唯獨不喜去尚如期房中,連門口都不愿踏足半步,下人們背地里都說,這貓兒比少夫人還嫌棄少爺。
貓可比人難伺候,也不知它瞧不瞧得上這糕點……
金家狀告之事暫告一段落,所有人都在議論紛紛,唯獨忘卻了一個關鍵人物——豐子讓。
一個拐走別人家黃花大閨女的陌生男子,被告上公堂不緊不慢,儼然一派云淡風輕模樣,叫別人惹了一身腥,自己卻是全身而退。
伙同朱曉鸞在她面前演了一場與心上人私奔天涯的戲碼,不僅騙走了她的八百兩,更在兩方吵得不可開交時,朱曉鸞突然出現(xiàn)打了金家一個措手不及。
實在是高??!
時至今日,她還沒見過豐恂一面,也不知他這位鴛鴦糕點鋪的大老板,如今過得如何?
今日出門,她本打算回程時到附近的一家鋪子購買些糕點,剛巧碰見周瑤瑤,便耽擱了些時辰。
“小二,結賬……”
見她要走,周瑤瑤苦著臉,仿佛送別心上人一樣難過,瞧得她起一身雞皮疙瘩。
遞給小二茶水錢,她才開口對周瑤瑤叮囑:“我家二弟已經(jīng)到了平縣,最多再過三日便可抵達家中,你切記,須得沉住氣,屆時我會親自差人送去請?zhí)?,你與周縣令入府中參加流水宴就是,不會再有人阻攔?!?p> “你說的可是真的?”周瑤瑤大喜過望,雙目微微含淚。
“千真萬確?!?p> “謝謝你,我實在太高興了?!敝墁幀幖尤f分難自抑:“你這么幫我,日后你有需要我周瑤瑤的地方,盡管提就是,我一定竭盡全力為你辦成,絕不推脫!”
金枝故技重施,寬慰道:“弟妹客氣了,你可要加把勁,往后就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說兩家話?!?p> 這可把周瑤瑤說得面色臊紅,害羞地低下頭去盯著自個兒腳尖。
周瑤瑤脾氣暴躁,性子卻很單純直接,哪里知道世上本無嗟來之食。
金枝向來會盤算,她做了這么多,讓尚如許返回家中,豈能只為了周瑤瑤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