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凈世蓮華
外面的風雪漸漸大了起來，能聽到冰渣打在窗戶上的聲音。沈璐打了個哈欠，抬頭看了一眼鐘表，九點五十五。
“今晚你就在沙發(fā)上休息吧。我先去睡了。”沈璐沒有注意還在思索自己方才那句話的學生，徑直地向房間走去。
“哦，老師晚……”
安字還沒說出口，沈璐又折了回來，她語氣鄭重地提醒道：“不要去碰那個玻璃罩，否則后果自負?！敝写逡睃c點頭，目送著她進入房間并關(guān)上了燈。
十點整。
跟他之前記錄的時間一樣，沈璐就像是一個準點的機器人。他注視著玻璃罩里的男性，沉睡的人偶和蘇醒的人偶，還真是越來越有意思了。
他伸出手，這么好的機會，怎么能錯過？
指尖一點點地靠近，就在即將觸碰到的時候，空氣里突然凝結(jié)出一枚冰錐，殺手的本能讓他迅速收回手，側(cè)身一閃。
冰錐似乎有生命一樣不依不饒地追著他。中村翼拿起桌上的水壺擋在身前，本以為它會順著慣性打中壺體，可就在即將碰撞上的時候，那枚冰錐卻化成了一股冰水，沒有發(fā)出任何聲音，似乎是怕驚擾了屋子里已經(jīng)睡去的女人。
中村翼扭頭看了一眼關(guān)了燈的屋子，試探性地摸了一下門把手，果不其然，那奇怪的冰錐又出現(xiàn)了，這次是兩塊。但當他卸下防御和敵意后，那些攻擊他的冰錐便消失了。
他無奈地笑了笑，索性關(guān)上客廳的燈側(cè)身躺到沙發(fā)上?？諘绲目蛷d里只有窗外暴風雪帶來的冰渣反反復復地擊打窗戶的聲音，不知為何，總感覺這聲音挺令人安心。
翌日，沈璐走出房門的時候微微愣住了，昨晚桌子上凌亂東西已經(jīng)被分門別類地整理好，地面也是一塵不染，包括窗戶，可以透過玻璃看到外面皚皚白雪。
“老師你醒啦?！鄙倌曛噶酥笍N房，“今天還是休息日，食堂不開伙。我沒找到其他食材，就只能做了白開水蓋飯。”
“白開水蓋飯？”沈璐疑惑地看著他去廚房盛了兩碗粥出來，恍然大悟地笑了笑說，“謝謝?！?p> “不客氣，昨晚收留了我一夜，這些都是我該做的。”他同樣報以微笑。
中村翼一邊拿著勺子喝粥一邊繼續(xù)用余光看著不遠處的玻璃罩，沒有任何反應，好像昨晚的冰錐是幻覺一樣。
但他突然想到一個問題，廚房里，沒有刀具，也沒有任何尖銳的東西。
沈璐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一般，喝了口粥說：“所有利器靠近我都會變成粉末，包括遠距離的子彈，石頭一類的東西。所以沒法處理其他食材，只能喝粥或者在食堂吃飯。”
“這也是靈體的原因嗎？”中村翼好奇地問。
沈璐沒有直接回答，而是用手里的湯勺舀起一勺粥湯，懸空倒下，本該是落到地面的湯在空中變成了一枚冰錐，大小同他昨晚見到的一樣。
然后冰錐忽然掉頭，飛速攻向全神貫注看著老師演示的少年。
與此同時，沈璐的另一只手擋在了他身前，冰錐在距離觸碰到她手還有一點距離的地方變成了粉末散落在空氣里。
“老師你……嚇到我了。”少年一邊抱怨一邊順勢抓住那只手，似乎想觀察一下為何一只普普通通的手不但能凝水成冰，又能將一切有害之物無效化。
“這就是昨天說的矛盾嗎？”他似乎有所感悟。
“這是使用靈體進行攻防最簡單有效的操作?！鄙蜩蠢^續(xù)解說，“只要有水就行。我們這個地球，或者說人體，70％都是水，冰錐發(fā)動，可以由內(nèi)而外刺穿身體。失去肉體的依憑，如果是普通靈體，暴露在外會迅速被世界侵蝕殆盡。通俗一點來說，就是說受到靈體攻擊的人，大概率是會魂飛魄散的。”
“怕了嗎？”見少年不說話，她苦笑著說：“我說的太多了，靈體實操課只是引導大家感受到靈體的存在，沒有任何危險。這世上，現(xiàn)在能操控冰錐的，只有我和白。”
少年似乎舒了口氣，繼續(xù)喝著碗里的粥。沈璐看了看整齊的桌子，自己隨意寫的一堆亂七八糟的紙也被好好地放成一沓。
里面大多是一些上課思路，并無任何有效信息。早上他在整理的時候就已經(jīng)一張張看過。總體來說，昨天到今天了解的信息量已經(jīng)算是滿載而歸了。
但還有一個疑問，他想親自試著找到答案。
“老師，我等會兒去樓下練習劍道，要一起來嗎？”中村翼放下碗，突然開口道。
“好啊，大雪初霽，看上去今天應該是個好天氣?！鄙蜩袋c點頭，沒有拒絕的理由。
同時她也有些好奇，自從眼前的少年出現(xiàn)，好像讓這樣一成不變的生活多了一絲活著的實感。
這種感覺，真好啊。
她喝著剩下的半碗粥，如果他能一直在……
一念及此，似乎大腦又陷入了無邊無際的記憶之海。算了，反正想不起來。她放下碗，跟在少年后面，看著他從教學樓地下室的個人儲藏柜里取了一個長條的布包。
昨夜的大學在室外的地面上積了厚厚一層，周圍的綠化帶銀裝素裹。沈璐披著一件白色的毛質(zhì)披風，站在樓梯口的臺階下看著他立在雪地里緩緩取出包里的武士刀。
他未曾開口，沉默地握著刀，幾個連貫的動作，如行云流水。好像一握住這把刀，少年便散發(fā)出冰冷而凌厲的氣場，如同一只即將捕獵的鷹。同方才笑著同她聊天喝粥的他仿佛是兩個人。
這場景，也似乎和不知道哪一片記憶碎片重合，回過神來，自己已經(jīng)不知何時站到了他跟前，甚至能微微感受到刀揮動時帶起的勁風。
“帥嗎？”
他停了下來，側(cè)身回頭，眼神閃爍如星辰，臉上泛起一絲絲運動后的潮紅。
沈璐避開他的目光，眼神卻正好落在了地面上的刀鞘上。方才遠距離看不清花紋，現(xiàn)在近距離才看到上面雕刻著的是一朵朵彼岸花。錯落有致，形態(tài)各異，粗略一看竟然沒有一朵是完全一模一樣的，應該是工匠手工雕刻的。
“它的名字叫：凈世蓮華秀光。刀身按照古法以玉鋼鍛造。”中村翼撿起刀鞘遞給她，“雖然不是名家，但這是純手工雕刻的，很精致吧？”
“蓮華……”沈璐看著手里的刀鞘，喃喃道，“是因為刀工所繪制的蓮花太過于像彼岸花，所以工匠是完全按照那個手繪圖刻出來是嗎？”
“你……你怎么知道？”中村翼呆住了，他看到沈璐的眼神里似乎流露出一絲他無法解讀的感情。
“我猜的?！钡且唤z感情轉(zhuǎn)瞬即逝，她又回復到原來的樣子，“真不錯，連我這樣的外行人都覺得這是把好刀。”
“所以，老師要不要試著握一下它？”中村翼單手握著刀，突然提議道。
“你想讓它變成粉末嗎？”沈璐無奈地笑笑，“你不覺得可惜，我都感覺心疼?！?p> 中村翼搖搖頭說：“從老師之前的分析和我昨晚的實踐來看，守護和攻擊都是由自己的靈體判斷的。讓所有刀具都變粉末的效果，無非是靈體的過激反應?！彼颈镜匕炎蛲砜吹降谋F同沈璐說了一遍。
“也就是說，如果靈體判定這個武器不會傷害到本體，那這個武器就不是武器。比如老師平時吃飯用的木筷子，如果作為暗器，同樣也能傷到敵人，或者說桌上的水壺，如果裝滿了熱水，同樣也有攻擊力，更不用說菜刀，一不留神還容易切到手?！敝写逡砟抗庾谱疲H有學術(shù)感地分析。
“所以？”沈璐看著眼前認真的少年，突然覺得他這副表情很有意思，從昨天到今天真是驚喜不斷。
“老師，我來握著刀把上半部，你來試試碰一下刀把下半部?！彼凵駡远ǖ乜粗?p> “你當真想試試？”沈璐沒有動，“如果不是你分析的那樣，它變成粉末了，那時候你要如何？”
“我不信?！彼蝗恍α?，和煦如暖陽，“在我手里，它不會傷到你。所以，靈體的最強防御沒有理由毀掉它。”
沈璐伸出手，輕輕地碰了一下刀把，沒反應，她小心地撫摸著上面的紋路，好像在對待一個老朋友似的。不經(jīng)意間，指尖又碰到了少年的手，帶著他身上的溫度，不像白一樣是冰冷的。
“用兩只手握住。”他把刀送到她手里，低頭在耳畔輕聲道，“別怕，我在你身邊?！?p> 這把刀對于她來說，一只手有些困難，兩只手還算能高高舉起。
聽著少年的指示，她回憶著他剛才的動作，作勢拔出，舉起，再往下劈。下落的慣性導致空氣里響起破空聲，也許是用力過度，她幾乎連著刀摔倒到地上。
電光火石之間，還未等靈體有所反應，一旁的中村翼伸手托住她的身體，另一只手則連著她的手背一起抓住了刀把，用自己的身體卸掉了下落的慣性。
沈璐幾乎整個人靠在了他的懷里。
太過于近的距離讓少年身上的氣息縈繞在鼻尖，那只手還連同她是手背一起，保持著覆蓋在刀把上的姿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