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不及吃早飯,王陸匆匆地從家里出來,在去陸七那里之前,他還有一件事要做。
海上的生活總是由各種不確定的變量組成,準備充分,是為數(shù)不多能被把握在自己手中的變量。
顧不上周圍人的招呼示好,王陸熟練迅速地越過一艘艘小船,輕車熟路地來到錢穆的住所。
天色還早,甲板上空無一人,只存留著昨晚賭色子后的雜亂痕跡。
在去往白船之前,王陸打算先找錢叔進一步了解情況。
過于懸殊的身份卻能正常交流,不出意外錢穆與陸七還有不小的干系。
翻過圍欄,王陸急促的腳步反而慢了下來,緩步走向船艙。
門并未上鎖,只是輕微地虛掩著。
手上稍用些力,王陸從打開的門縫中看清里面的景象,胃袋頓時有些翻騰。
錢穆四仰八叉地躺在吊床上,身體赤條條的不著片縷,強烈的視覺沖擊讓王陸有些遭不住。
正想著是不是回去吃個早飯平復(fù)一下心情,卻聽‘砰’的一聲,扭頭一看,正是錢穆從吊床上摔了下來。
“誰啊,阿陸,還站那干嘛,過來扶我一下。”
趴在地上,錢穆見王陸站在門口,伸著手向他喊道。
老實說,王陸暫時并不想靠近他。
半個小時后,王陸與穿戴齊全的錢穆坐在甲板的凳子上。
錢穆坐定下來,先是仔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咂了咂嘴,卻又什么都沒說。
聯(lián)想到一大早看到的景象,王陸頓時寒意暗生,揮揮手打斷了他打量的視線。
“說吧,一大早的找我什么事?”
打了個哈欠,順勢收回視線,錢穆對著王陸說道。
“錢叔你認識陸七?”
王陸掏出陸七給的那張名片,遞給錢穆,開門見山地問道自己想知道的事情。
“不認識?!?p> 隨意瞥了一眼,錢穆將王陸手里的名片又推了回去。
王陸皺起眉頭,對他的話抱有懷疑。
“怎么?他去找你了?”
正要繼續(xù)追問,卻被錢穆打斷,漫不經(jīng)心地反問道。
“昨天來找過我,說是要我做他們的向?qū)?。?p> “我就跟他提了一句,沒想到還真去了。”
本就猙獰的臉上扯動肌肉,嘿嘿笑了起來。
“我認識他們家里的長輩,一群沒啥意思的老東西。陸家一般不會向自己人開槍,記住這點就行了。”
沖王陸擺了擺手,錢穆的語氣中表露出不屑。
“他們家估計是在青塢這塊地兒發(fā)現(xiàn)了什么,不然也不會離著大老遠的跑到這里來?!?p> “我打算答應(yīng)他,之后我能得到一艘遠洋船?!?p> 錢穆抬起頭,看了他一眼。
“開價倒是不低,不過也好,像你這樣的娃娃就該出去看看,老在家里打魚算怎么個事?!?p> 王陸這邊則是越聽越詫異,從錢穆的口中不難聽出他之前的經(jīng)歷有多豐富。
這樣想著,眼神不由得飄忽起來,抿著嘴唇考慮是否要開口問出自己想知道的事情。
“我知道你想問什么,但我不會告訴你?!?p> 一抬眼,王陸正對上錢穆平淡的視線。
“海上從不缺少秘密,我的事雖然算不得什么,但我也沒打算告訴任何人?!?p> 不知從哪里摸出一只煙斗來,錢穆仔細地用衣服擦了擦,含在嘴里。
沒有點燃,里面沒有煙葉。
從他掏出煙斗的那刻起,王陸敏銳地察覺到錢穆給他的感覺不一樣了。
鋒利、霸道、高傲,不可一世。
對于他不由自主的緊張,錢穆僅僅扯了扯嘴角,繼續(xù)說道。
“至于你父親,我曾以為他和我一樣是個上岸等死的人,但看來他只是暫時騰不出手。”
話說到這里停頓下來,沒有說騰不出手的原因,王陸卻很清楚是原因只會是自己。
“我不清楚你父親到底是誰,但我可以很明確的告訴你,在你真正能縱橫海上之前,不要去給他添亂?!?p> 見王陸的臉色越發(fā)凝重,錢穆卻忽然訕笑起來。
“當(dāng)然,你也可以在青塢待著,在我死之前,你會非常安全。說不定哪天你爹就來找你了?!?p> “不了,我覺得我父親已經(jīng)等我很久了?!?p> “那就別擱我這待著了,趁早滾蛋。一大早跑過來煩老子,真不知道你是咋想的,老子一見著你們這些光屁股蛋兒就煩。”
話說一半,錢穆忽然氣咧咧地就要趕人。
雖然沒有得到確切的答案,但王陸也沒有其他再想問的事情,也沒有繼續(xù)待在這里的理由。
起身正要離開,卻又忽然被錢穆叫住,一個小物件朝著王陸拋了過來。
接在手中一看,正是錢穆的那只煙斗。
“小物件,算不上什么寶貝,放身上能擋擋災(zāi)?!?p> 話音未落,在兩人的注視下,王陸手中的煙斗卻慢慢化作黑色粉末,一點點從指間漏了下去。
大眼瞪著小眼,一時間氣氛有些尷尬。
王陸攏了攏手里的粉末,而后裝入早已干癟的香囊,小心翼翼地望向錢穆說道。
“還有嗎?”
“滾?!?p> “哦...”
灰溜溜地從欄桿邊翻了出去,王陸表現(xiàn)的十分聽話,他感覺自己再多說一句,說不定就會挨上一頓打。
當(dāng)然,也不只是這個原因。
腳上步伐不停,王陸卻把注意力轉(zhuǎn)到左手的手腕處,那里一團刺青樣的印記正詭異的游動。
那只煙斗之所以會化成粉末,與這東西脫不了干系,王陸能清晰地感受到其中傳來的情緒。
滿足,以及渴求更多的饑餓。
而最為直觀的變化是,那一團看不清的刺青變得清晰了一點。
另一邊,錢穆看著漸遠的身影,不知在想什么。
良久,向身前伸出手來,遙遙對向地上散落的黑色粉塵。
黑色的煙霧憑空生出,盤旋在手掌之中,當(dāng)煙霧消散,一只同之前別無二致的煙斗靜靜放在手中。
手指摩挲著煙斗,另一只手卻不自覺的攀上臉部那條猙獰的傷疤。
“出海好啊,出海好?!?p> 煙斗含在嘴里,錢穆美美地深吸了一口,對著遠去的身影喃喃自語。
回到自己小屋的王陸煮好滿滿一鍋的海帶和魚,囫圇地吞下,算是吃完了今天的早餐。
收拾完桌面,王陸靜靜地站在書架前,良久抽出那本夾著照片的書來,仔細地包好放進背包的最里面。
漁槍,指南,水壺,不多的行李一一擦拭好后放入背包。
鎖好門后,王陸向著白船的方向走去。
白船停放在青塢的最外圍,離王陸這里倒是不遠,不多時,王陸來到這艘從未見過的‘外來者’跟前。
靠近之后再看著眼前威嚴高大的船體,王陸才知道自己過去的世界究竟有多么狹小。
渾然一體的裝甲尖銳、銳利,令整個船身看起來更像是一只光滑的飛梭。
前一后一式的炮塔排布,每座炮塔只有一根炮管延伸而出,但從其復(fù)雜精密的構(gòu)裝來看,王陸很難想象它的真實威力。
這是一只鋼鐵的巨獸,盡管現(xiàn)在靜靜地蟄伏海上,但攝人心魄的威壓依舊警示并昭告著任何敢于冒犯威嚴的敵對者,挑釁即是死亡。
王陸站在岸邊,心中感概萬千,但是也有一個不成熟的疑問。
“門在哪呢?”
青空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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