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兩個世界（中）
賀琦玉終于沒有聽到柳懷舟的哭聲了，她由蜷縮的姿勢變成雙手抱著膝蓋把頭埋在胸前輕輕抽泣。
其實很多時候她根本不知道以什么身份去面對柳懷舟，她如果發(fā)自內(nèi)心的去關(guān)心他，她就會陷入懷疑焦慮的情緒里。
她看著肚子一點點大起來，也清清楚楚感受到他晚上不睡覺在肚子里調(diào)皮搗蛋，也知道他對自己孺慕。
每次聽到柳懷舟喊媽媽，她心里總是很難過。她不知道到底是自己算他明明，還是身體的主人算他媽媽。
孕期中還常常安慰自己只是還沒有適應(yīng)，可是當她靈魂游走在兩個世界后，她知道自己是最可笑、可悲的那個人物。
第一次到另外一個世界是孕六個月的時候，熟悉的賀家公館不再是冰冷的樣子。花園里盛開的鮮花，門上還帶著水珠的花環(huán)，以及毛茸茸的拖鞋都在告訴她這個世界的賀家非常溫暖。
“寶貝，爸爸回來了！”賀如風(fēng)爽朗的聲音從身旁傳了過來，她就看到一個穿著公主裙的小女孩飛奔而來。
賀琦玉以為那個是賀瑾瑜，可是看著柳靜穿著睡衣出現(xiàn)在畫面里，非常自然的和賀如風(fēng)相擁親吻，她根本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穿著粉紫色公主裙的小女孩天真爛漫的問“爸爸，你給琦琦帶的禮物呢？”
賀琦玉還在想自己小時候有這樣撒過嬌嗎？賀如風(fēng)卻從后面拿出一大一小的盒子，一個給柳靜，一個親自拿著手里把小女孩放在穿鞋的小凳子上。
賀琦玉看著熟悉的項鏈，她終于有印象了。在她八歲那年，賀如風(fēng)出差回來給賀瑾瑜帶了一條，據(jù)說是英國皇室公主戴過的。
“謝謝爸爸，爸爸我好愛你！”小女孩摟著賀如風(fēng)的脖子使勁親。
賀琦玉看著眼前的這一幕有些悲哀，可是感覺有些不對勁，看小女孩的樣子也不是八歲，而且這里面竟然沒有賀瑾琛。
她想到這些腳不由自主朝二樓走去，她要去找小時候的自己，想要告訴小小的她不要對任何人抱有期待、幻想。
賀琦玉把整個賀家公館找遍了都沒有看到小時候的她，樓下是一家三口的歡聲笑語，樓上她打開一扇門就有無數(shù)黑暗追著她跑，直到無路可逃后她感覺自己被黑暗吞噬了。
“啊！”賀琦玉就這樣醒了，肚子里的小孩好像有感應(yīng)似的，小手還在有節(jié)奏的輕輕拍著肚皮。
后來她開始無規(guī)律的游走在兩個世界里，白天她是“借尸還魂”的賀琦玉，晚上她是賀三小姐看著親生父母的幸福美滿的生活。
除了第一次能聽到他們說話的聲音，后面的夢都像在看默劇。只是他們臉上的幸福感、滿足感是不會騙人的，她也在里面看到了從未謀面的舅舅。
生產(chǎn)前一夜賀琦玉才知道那個那個女孩是她，不，應(yīng)該是和她叫一模一樣名字的“賀琦玉”。
“琦玉這樣跳級是不是拔苗助長了？八歲就去初中有些不好吧？”賀琦玉聽著柳靜他們夫妻睡前夜談。
賀琦玉站在落地臺燈前還在思考這個世界的賀琦玉怎么跳級了？她望過去就看賀如風(fēng)摸著睡在中間的小女孩，桃花眼里的寵溺讓人嫉妒。
賀琦玉看著添了許多小物件的臥室，這和現(xiàn)實中賀如風(fēng)極簡風(fēng)臥室完全不一樣。床頭柜上幸福的合照，無處不在告訴她，這個家沒有她也很幸福。
賀琦玉坐到柳靜的身邊，好久好久沒有這么近距離接觸她了。當自己懷孕后她才知道原來當一個媽媽這么辛苦，她每次做夢都會在柳靜身邊分享自己的變化。
知道她可能聽不見，但是當心事說出來后，賀琦玉就會覺得很心安。賀琦玉今天想要抱抱柳靜，生產(chǎn)期將近，她心里有許多擔(dān)憂，只是單純想要抱抱她。
“我賀如風(fēng)的女兒怎么不能成為天才，不過叫賀琦玉是不是平凡了，要不給她該一個名字吧！”賀琦玉伸出去的手馬上縮了回來，她站起身看中間的女孩感覺自己搖搖欲墜。
賀琦玉怎么不敢相信她就是自己，明明她們一點都不像。賀琦玉盯著熟睡的女孩仔細看，她突然發(fā)現(xiàn)小女孩明明那個熟悉卻又很陌生。
賀琦玉想到一種可能，她腦袋一熱就掐著小女孩的脖子瘋狂喊著“你為什么要占我的身體，你是賀琦玉是不是？我們換回來吧！”
“媽媽，她不是……不是我，不是賀琦玉，我才是你生的！”賀琦玉發(fā)現(xiàn)碰到小女孩，她轉(zhuǎn)向柳靜開始語無倫次的解釋。
賀琦玉這些都是徒勞的，她根本碰不到他們的身體，而且無論自己怎么喊他們也聽不到。
賀琦玉轉(zhuǎn)過身去看了一眼賀如風(fēng)，她怯怯想要說話就聽到“我和你的基因不會生出平凡的孩子，AQ沒有過120我心想我們要找鑒定機構(gòu)去了！”
“賀如風(fēng)，你什么意思呀！”“沒有什么意思，我開玩笑的?！辟R琦玉聽他們夫妻之前情趣的打笑，她好像突然明白明白了。
賀如風(fēng)后面的話更讓賀琦玉難堪，只聽到他說“我在你懷孕期間做了一個夢，夢里的女兒和現(xiàn)在這個一點都不不像，愚笨、整天像個死魚一樣。你也是因為生了她身體一直不好，她長大還經(jīng)常讓我難堪！”
她應(yīng)該早就明白的，是她打擾了他們之間的幸福，如果沒有她柳靜也不會那么早死去，沒有她賀如風(fēng)也不會兩頭為難。
在賀琦玉哭得死去活來的時候，她感覺肚子非常難受，就好像一坨屎被憋在肚子，她怎么用力都拉不出來。
賀琦玉還是恍惚中記起自己是一個孕婦，她一邊在醫(yī)護人員的安撫下生產(chǎn)，一邊心里滿是委屈嚎啕大哭。
活了兩次她愿望始終都沒有變過，她就是想自己愛的人在她傷心難過的時候親親她、抱抱她。小時候她處心積慮弄傷自己妄想賀如風(fēng)能施舍一定愛給她，以為努力成為一個天才柳靜眼里能看到她，做一個聽話的妹妹后賀瑾琛就不會欺負她。
現(xiàn)在又死一次后她知道不愛從來沒有任何理由，那怕有血緣的牽絆，在生命的抉擇前她永遠是最快被舍棄的那個，因為他們都不愛她。
賀琦玉腦海里把不被愛的細節(jié)一遍一遍翻出來回憶，這些回憶就像刀子一刀一刀的凌遲她的心臟。
“為什么其他人都能得到你們的溫柔相待？哪怕你們給我一點點也好，讓我最少能安慰自己甘心一點！”賀琦玉一只手捂著心臟一只手捂著嘴巴，她不想這個空間里都是她哭聲的回音，她只想一個人安安靜靜的發(fā)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