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2021年11月28日，今天從上海回到老家，在老舊的祖屋里我翻到了一本小說，記錄了一個遠在西漢時候的故事。家里的老人說，這是清末的時候，先人收集的，具體來源已不可考，我把它翻譯成了現(xiàn)代語言，和諸君分享。

　　西漢宣帝本始三年（譯者注：公元前71年）。

　　一

　　我叫王小草，是一名家丁。

　　大概大家都很喜歡盛世，不像災年，兵荒馬亂的，又沒吃又沒穿，人命就像草芥一般，一把火燒過去，沒了就沒了。

　　離開鄉(xiāng)下老家來到長安，大概管事覺得我還行就收了我，其實我也不知道他收我的真正原因，或許會是那個我認為我知道的原因，不過收了就收了吧，總歸是有碗飯吃。

　　我的生活很簡單，簡單到非常簡單那種，吃飯，工作，吃飯，工作，放假，一切按部就班的就像一攤沒有波紋的水，風兒吹起一點點漣漪，馬上又平靜了下來。

　　老家的人覺得我有份很不錯的差事，在這邊包吃包住，給錢比老家的營生多不少，或者過個幾年時間就可以回家自己置宅子，娶老婆。

　　只是我時常覺得無趣，總歸想留下一些什么，于是寫下了這一些，也許以后會有人看到，或許那個人會嘲笑我，覺得我有點精神上的問題，那也沒關(guān)系，因為這總歸是留下了點什么，就好像自己活的又久了一點。

　　二

　　聽完我的描述，你或許會覺得我的生命是如此的單調(diào)，當然，絕大部分時間確實如此，但我也有一分我的樂趣，那是一個女人，她叫做李小花。

　　第一次見她是在今年中秋的夜晚，總管帶我們幾個鄉(xiāng)下人吃完了飯，自顧自的回家去了，我并不想和其他幾個人一起，這個時候，我想一個人待待。

　　中秋的夜市實在熱鬧，幾條大街上人來人往。張媽的餅攤生意比以往更好了，她從中原地區(qū)過來，做餅的手藝一流。有時候我出侯府買東西，時常和張媽說會話。她像是那種大家都有的長輩，說起話來停不下來，聊的也都是家庭瑣事。

　　只是對于現(xiàn)在的我來說，是最喜歡聽這些的，聽著聽著，心里會覺得溫暖，大概這種絮叨里有家的溫度。出門在外的游子，總歸是有些離愁別緒，雖則時常會收到家里的信和寄來的物什，大部分的時光還是要一個人度過，有時候望著住處里空空的墻壁，內(nèi)心會升騰起來不少茫然無助，這時，我就溜出去找王媽，聽她叨叨。不過話說回來，她做的桂花餅確實好吃。

　　張媽說她年輕的時候是個美人，看她現(xiàn)在的樣子，或許她所言非虛，她的皮膚松弛了，但眉眼之間仍舊流轉(zhuǎn)著靚麗的神色。在她的一眾追求者中，她最后選了她現(xiàn)在的老公。聽她的描述，她老公并不怎么好看，去中原地區(qū)販賣東西，一來二去就喜歡上了，做了夫妻。

　　這一段她說的很模糊，仿佛兩個人一個對視，就今生認定了彼此，宛如石水相融，前世姻緣成于今世。

　　當時她爸媽挺驚訝的，當?shù)赜袔讉€有錢人家的公子也對張媽有意思，不過最終，總歸是依了自己的女兒，讓女兒遠嫁了。

　　每一次見張媽，她總說老公對她特別好，尤其是說她在家，從來沒有讓她做過家務，更沒有讓她做過飯，只是現(xiàn)在小孩上學，以后娶老婆也要花錢，她自己想出來做點什么補貼家用，于是就想起了自己家傳的手藝。

　　是不是真的，我不是很在意，她老公或許對她很好，就像她每次見我都要好好夸的那樣，或許是假的呢，不過那又如何，人在痛苦的時候總歸要找一些原因過來，或者對自己，對身邊的人說些什么，好讓自己好過一點，不然這生活里的不如意該怎么過得去呢？

　　走過張媽的餅攤，我看到了她。

　　她坐在二樓朱紅色的欄桿上，頭倚在朱紅色的柱子上，淺色的絲衣，一個簡單的發(fā)髻，發(fā)絲如同柳條一般垂在雙鬢，我想，最美的是她的眼睛，大大的圓圓的，就好像天空中的那一輪皎白色玉盤，眉毛應該是修過的，一字眉確實最適合她的鵝蛋臉。

　　她應該發(fā)現(xiàn)了我，對我笑了笑，一笑，眼睛就瞇成了一條小縫。

　　我一直感覺自己生活在一潭安靜的湖水里，當我向上望去的時候，是那天的天氣，有時候灰灰的，大概是個陰天，有時候模模糊糊的，該是下起了雨。我最喜歡的天氣是晴天，陽光透過水面，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如果你問我今天是什么天氣，我不知道，也并不在意，只看到一根紅色的繩子緩緩的降臨到了我的眼前，于是我抓住了它，一股無形的力量將我抽離出了水面。第一次，我用我自己的眼睛看到了陽光，看來，今天是一個晴天，也是第一次，我看到了陸地上的景色，五光十色，美不勝收，再回頭看看依然平靜的湖水，我想，我不會再回去了，我也回不去了。

　　夜晚是美妙的，她的琴彈的很好，雖然我并不懂得音律，但是聽著聽著，仿佛看見一朵空谷中的幽幽蘭花，獨自在有清泉的山澗里靜靜開放，潔白的花朵中，暗暗的散出清冽的香。我們聊了很久很久，聊過去，聊現(xiàn)在，就像兩個久別的朋友相逢，總是有說不完的話。

　　可又有些無奈的是，如果說戀愛是一場爭奪對方好感度的勝負游戲，我想我從一開始就會是那個輸家。

　　有時候我覺得自己并不是一個討喜的人，尤其是在毀壞氣氛的技巧上，我似乎極有天賦。其實我考慮過這個問題，我想自己內(nèi)心終歸是個愛惡作劇的小男孩，小男孩的心性，便是要在捉弄別人的過程里獲取快樂。

　　只是要活在這世間，總歸要學習一點仁義禮智信的偽道學，裝模作樣的像一個正人君子，就好比之前鳳凰幾次現(xiàn)世的時候，大家總愛談論，說著鳳凰現(xiàn)世，天下太平，未來可期，仿佛之前武帝時候的窮兵黷武從未發(fā)生過一樣。有時候我會忍不住說上幾句，一只鳥從山里飛出來天下就要太平了？要是這樣，我就養(yǎng)個十幾窩，每到天下不太平的時候，我就放幾只出來給大家玩玩。

　　這種話聽起來就很讓人討厭，大家聊的開開心心的，也許事實真的如你所說，但天穹之下，就你知道啊，就你懂？

　　其實我有個酒館里的朋友聊了一個小道消息，說是這鳳凰之所以會被發(fā)現(xiàn)，是因為這鳥出來找吃的，被這山里的錢獵戶做的陷阱給網(wǎng)住了。這獵戶也不知道這玩意兒怎么這么大，還一身金毛，就去找道觀里的道士問。

　　這里獵戶動了個心眼，說是在山里好像看到一只鳥，長什么什么樣子，留下幾羽金色的毛，問道士這是什么東西。道士說這是鳳凰，有神性的，于是他回去就把這鳳凰給煮了。我也不知道他為什么要吃了，大概覺得吃了有神性的東西自己也會離神明更近一點吧。吃完了，獵戶覺得口感也不怎么好，有點柴，感覺比自己養(yǎng)的老母雞還差一點。不過沒想到，第二天，官府的人就找上門了。

　　原來道觀里的道士把這事告訴了道長，道長轉(zhuǎn)頭一想，這世間的事情真是難以預料，自己剛想把道觀修繕擴建一番，金仙便把下金蛋的鳳凰送上門來了，于是連夜聯(lián)系上了侯國長，說是鳳凰降世，天降祥瑞，護佑我大漢朝千秋萬世。侯國長一聽也高興，泰山這么大，偏偏這塊肉就掉到他嘴里，第二天就派了自己的心腹帶著人去找獵戶了。

　　快馬加鞭，心腹大人第二天下午就到了獵戶家，仔仔細細盤問了一番，又讓獵戶把剩下的羽毛交給了他，連夜趕回侯國府，侯國長再一次快馬加鞭，第三天一大早親自把這東西呈了上去，就這樣，一路呈到了皇帝那里，這一年，皇帝大赦天下。我想，那些牢獄里被釋放的犯人們，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那一點點微不足道的命運竟然被一只鳥給影響了。

　　所以當他們聊起鳳凰現(xiàn)世，天下大治的時候，我總要想起那天在酒館和錢老板的那次聊天，我倆喝了不少，聊的也很投緣，于是越聊越深。錢老板說自己是錢獵戶的親戚所以知道這么多，我問他，這種話說出來不拍被官府捉了去砍頭嗎？他笑了笑，說自己有神明護體，不會碰上這種禍事的，而且也信任我這個小兄弟，說我不是那種人，我有點驚訝，不過也笑了笑，說，你還真沒說錯。

　　我好像也并不是一個很懂得表達自己的人，總是要等待別人去發(fā)現(xiàn)，如果對方發(fā)現(xiàn)不了，我也就不再解釋。錢老板和李小花大概知道我的小孩心性，不怎么會往心里去，尤其是這個李小花，實在是個奇女子，大部分女孩子只會被我嗆的不行，只有她，被我嗆了還咯咯咯的在那傻笑，仿佛真的說了一個有趣的笑話一樣，看到她這樣子，反而是我有點手足無措了，我決定不再嗆她，好好和她說話。

　　我們約定兩天之后見面，去逛街看戲法。

　　三

　　今天晚上我當值，大晚上的，老爺又來庭院里散步了，又問起我最近有沒有在酒館里遇到什么趣事。

　　我覺的西城的酒館是個極有意思的地方，在這里我可以看到各種各樣的人。在朝廷里當官的，一看衣服就知道是有錢人的，穿梭于危險行商路上的商人們談論著西域的事情，還有神神秘秘的戴著面紗的男男女女，他們把面紗撩起來喝酒，又用長長的袖子擋住臉，還有就是一臉殺氣的江湖人士，三三兩兩的市井小民等等，我常去。

　　這事情當然逃不過侯府八卦中心王婆的眼睛，其實王婆知道了全府也就知道了，每次只要見到我，這老女人總歸要說點話來打趣，比如小草又去買醉了？是傷了幾個姑娘的心還是被幾個姑娘傷了心?。坑直热?，喲，小草又去買酒喝了？喝這么多不怕攢不夠錢買房啊？

　　她一說完，跟在后面的幾朵小花也就樂呵呵的笑起來，我想著，這幾個年輕的女工以后也會變得像王婆一樣嗎？嬌嫩的花瓣上平添起來道道溝壑，里面的水分理所應當?shù)闹匦陆贿€給了雨露，眼神也要變得渾濁不堪，枝條更是要變得粗壯而肥碩，兩手插在腰間，笑瞇瞇的說著讓眼前的青年雄性并不覺得開心的話？

　　老爺今天似乎并不開心，不太像平常的他，平時他總是笑呵呵的問東問西，說起話來總不著邊際，不太像一個權(quán)臣，反而像個門外下棋的老爺爺，沒事總愛叫自家的小孫子過來給他揉揉肩，捶捶腿什么的，炫耀自己的乖孫。

　　老爺，今天我確實遇到個奇人，兩個人拼桌聊了起來，聊著聊著他發(fā)現(xiàn)我是霍府的人，于是向我打聽起您的近況，我自然不會說些什么，他卻自顧自的說起些奇怪的事情。他說您現(xiàn)在日子應該很不好過，原因是皇帝對您太好了，最近又給了超越規(guī)格的賞賜，這讓您從心底感到擔心，只能在您還在的時候盡量為家里做點事情。他還說這一切您明明白白的看在眼里，卻無計可施，只得變本加厲的辛苦工作，好讓皇帝不忍心對您的后代們趕盡殺絕。

　　“嗯?！?p>　　他會像之前那樣，將皇帝廢掉嗎？如果要廢掉，那應該用什么樣的理由呢，現(xiàn)在在位的這一位可沒那么簡單。清風明月的晚上，涼風習習，我只覺老爺?shù)难凵癃q如一灘深不見底的幽暗泥潭，無數(shù)的欲望在泥潭里翻滾著，將月光統(tǒng)統(tǒng)吞噬，不留下一絲光亮。

　　有時候，越是單純的動機越是難以撼動，就好比我喜愛惡作劇一般，單純是因為可以從中獲得發(fā)自內(nèi)心的快樂，所以才樂此不疲，又好比或許不想被人看不起，所以殫精竭慮的籌謀，蟄伏，一點一點往上爬，只是想爭一口氣，也或許最開始只是希望家族以后能越來越好，卻不成想月滿則虧，從前踩在腳下的白骨階梯，到了晚年就過來尋起因果來。

　　“我可能沒多少時日了，你老家那邊我打好招呼了，過幾年你就回去吧，不回去也行，別留在霍家了?！?p>　　第二天，陽光明媚，溫和的金黃色光線筆直穿過木窗印在灰色的墻壁上，窗外墨綠色的枝條茁壯的成長著，他們順著陽光，不斷的向上，向上，一片生機盎然的樣子。只是我想起昨晚的對話，心情有些沉重，似乎真切的觸摸到了一種叫做“命”的實物，這東西如同那條紅色的線，把一個又一個本不相關(guān)的人串聯(lián)起來，又用奇怪的巧合從中作梗，形成無盡的業(yè)障，恩恩怨怨，五光十色就從這張網(wǎng)里面現(xiàn)世了。

　　四

　　哈！

　　穿上西城裁縫鋪張裁縫為我做的新衣，綁一個最近長安很流行的發(fā)髻，戴上爸媽給我的玉佩，今天要去和李小花約會。

　　按照道理來說，男子見到自己心動的女子，多多少少會緊張，緊張的過了的，甚至見面說話都要吞吞吐吐，和本來的自己完全不同。這很好理解，因為女子上了自己的心，對方便成為一個重要的人，想要讓她開心，快樂，仿佛看到她的笑容就是對自己最大的獎賞。很多人在愛情里為了讓對方開心，不惜把自己變成一方笑料去刺激對方笑容的味蕾。

　　我覺得這很正常，掩蓋在這行為之下的是一分害怕，害怕自己做錯了什么而讓對方厭惡自己，遠離自己，有些患得患失的味道在里面。不過這也該是愛情里，情侶相處的可愛之處了，如果這世界上有個人如此的對你，而你對她（他）也有幾分好感，就不要吝嗇你的笑容，溫暖的回應對方，讓對方在這段關(guān)系里有一些安全感，這樣也能算是不辜負那個人的喜歡，又如果并沒有好感，就決絕的否決掉一切，別讓對方心存幻想。

　　去見李小花的這件事情并不讓我覺得緊張，反而十分坦然，心情是沉靜而甜蜜的，這是一種神奇的體驗，仿佛我們理所應當?shù)囊Y(jié)合為一體。

　　對于愛情，我只有一點痛苦的記憶，當初要來長安，那個女子大概覺得我在老家已經(jīng)可以過的不錯，全然不理解為什么我要離開，覺得我沒有留下來是不愛她的表現(xiàn)，更加不覺得我能在長安混出什么樣子出來。對于我自己，大概那時候的我太過于自信了，我以為她一定會跟我走，她只是一時的不理解，最終她應該還是會過來找我，不過她沒有，她沒有。

　　五

　　自見了她，我終于在這充斥著灰色的時間里看到了其他顏色。原來真的會有一個人在默默等待自己，這種感覺真的好極了。我感覺找到了家，感覺到了各色的事物原來是有他們自己的味道的，有甜的，有咸的，也有苦的，但更多的時候是很多種味道混雜在一起。

　　我想我會沉浸在這美妙里很長一段時間，具體是多長我也不知道，當然越長越好了。一點點的，我感到身邊纏繞的氣息里多了一絲粉紅色，在灰色與藍色之間，這抹粉色好似一條神奇的絲帶，漸漸的，灰色和藍色不再往更深處走，反而顯出一片淡淡亮色來。

　　真好啊，我無比希望這一刻能永遠下去，就讓宇宙停留在這一刻吧，不要再繼續(xù)了。

　　客觀上，我完全同意這份感情或許會因為各種奇奇怪怪的理由而終結(jié)，但我不愿意去面對這種可能。確實，愛情使人愚蠢，使人盲目，使人失去理智，可惜我一想到這個人要離我而去，我便感到有一股無形的力量在撕扯自己的心臟，這種從想象里面?zhèn)鲗С龅恼鎸嵦弁醋屛腋械襟@訝，疼痛讓心臟隱隱有一種停止跳動的傾向，隨之而來的，呼吸似乎也開始不暢快起來，氣息一點一點開始裂開，生命好像就要停止一般。

　　有緣的正在看這些句子的你，你是否也曾體驗過這種強烈的感情？現(xiàn)在的我點燃了燭火，在無邊靜默的黑色夜里，無言的寫下這一切，我想這是我，作為一顆塵埃，最值得記錄的事情了。

　　六

　　如果說宇宙和時間猶如一塊無邊的土地，毫無限制的向四面八方延伸出去，那么西城的酒館就是這片土地上一處毫不起眼的密林，其中尤以醉香樓，自醉樓，紫云閣規(guī)模最大，來往的人最多，最雜，還有一些不知名的小酒館，隱藏在幽深的小巷子里。

　　當你在密林里越走越深，越會發(fā)現(xiàn)似乎周遭的植物也漸漸開始活過來，只有內(nèi)心能感受到，來自某幾個方向向你投來注視的目光，可當你順著望過去的時候卻是空無一物，只留下一點詭異和恐怖悄悄蔓延開去。這片森林似乎張開了血盆大口，等待你自己送上門去，被他們生吞活剝。

　　如果說一開始只是被馮管家機緣巧合帶去了紫云閣，又認識了紫云閣的掌柜，到后來才明白，這里是信息的集散地。就好像西市賣的水果一樣，來自漢朝各個角落的海量信息在這一方小小的樓閣里匯聚，然后又如云如霧一般消散，仿佛從沒有存在過。

　　隨后或許原路折返，或許去往另一個深墻大院，猶如一股無形的力量，攪動著朝堂鄉(xiāng)野，無形之間影響著無數(shù)人的命運。

　　前天，皇后死了，酒館里所有人都在議論著皇后的死因，昨天，依舊如此。皇后身體是有點問題，但不至于生完孩子就突然去世了，宮里的人從昨天開始已經(jīng)在調(diào)查相關(guān)的所有太醫(yī)和女醫(yī)了，一個一個的拷打，他們的手段我是知道的，沒有人可以藏得住秘密，真相大概很快就會出現(xiàn)。

　　今晚，我當值。

　　秋意已深，殘破的月光發(fā)出清冷的銀色，如一把冷冽的長劍，無所遮擋的刺入瞳孔，讓人難以直視。老爺過來了，他似乎比上個月肉眼可見的更蒼老了一點，照例，他問起來酒館里的事情。

　　“大家的意見是比較統(tǒng)一的，皇后只有極小可能是因為生病而死，如果是人為，太醫(yī)和醫(yī)女們必定脫不了干系，反過來，如果有任何人阻撓對太醫(yī)和醫(yī)女的調(diào)查，或者某幾個太醫(yī)和醫(yī)女以任何形式死亡，那便坐實了謀殺，而這個事件的最大受益者必然就是兇手了，我們只要知道是誰阻撓調(diào)查，又或者是等待下一個皇后出現(xiàn)，她背后的人就是真正的兇手?！?p>　　老爺沒有說話，仿佛猜到了我的回答，眼里的神色沒有半點變化。從老爺?shù)姆磻磥?，兇手確實是那個囂張跋扈的女人了，有一只小鳥告訴我，前幾天，有一個淳姓的醫(yī)女來府里，和侯府的女主人密談了半柱香的時間。我查了那天的來府人員名冊，發(fā)現(xiàn)并沒有這個名字，看來這必定是馮管家的手筆了，也許馮管家和那女人真如傳言一般，有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關(guān)系。

　　七

　　如果你問我這世上什么東西最值錢，我覺得應該是信任，我們可能會為了一份信任付出無數(shù)金錢，甚至一些無法用金錢衡量的東西。

　　原來當你真的愛上了一個人，她就會在你內(nèi)心的空間里面舞蹈，即便是你獨處的時候，她的動作也不會停歇，她會在做什么呢，她會和其他男子約會嗎，我們真的可以走到最后嗎，她與我在一起之后成為夫妻了，天天面對彼此，會厭倦嗎，諸如此類，如同魔怔一般，患得患失。

　　解決的辦法是有的，我可以問問我的小鳥們，我的李小花過去的一切，現(xiàn)在的一切，只要付出相應的代價即可。于是在一次交易里，我的一個很好的朋友決定附贈一個小禮物給我，他告訴我李小花之所以遲遲沒有對我交心，是因為她有一位青梅竹馬在北方的軍隊里，或許一兩年之內(nèi)就會回來娶她，她們相識已經(jīng)五六年，等那個人回來我就沒有機會了。

　　我愣了一會，不知道應該說些什么。

　　時間已近年關(guān)，回老家的商隊老板已經(jīng)聯(lián)系上了，大街上已經(jīng)開始張燈結(jié)彩，商家們也開始陸陸續(xù)續(xù)擺上各式各樣的年貨。紅色，街上滿是訴說著節(jié)慶的鮮艷顏色。對于大部分人來說，今年日子過得都很不錯，有飯吃，有肉吃，有酒喝，大街上很是喧鬧。

　　我覺得我走的很慢，我想我的表情應該不太好，如果有一面鏡子可以讓我看到自己，或許我會被那副表情嚇到。圓圓的紅色燈籠，那是人的頭嗎，沐浴在他自己的鮮血里面，那會是誰的頭呢？紅色的綢緞裝飾了街上的亭臺樓閣，那會是白綾浸潤鮮血之后的樣子嗎？

　　臨走之前，我拜托這位朋友一件事情，這件事情的實質(zhì)是給一位素未謀面的男子一個選擇。我不喜歡逼迫一個人做什么事情，那不是我的風格。

　　當我想達到某個目的的時候，我會為對方準備某個對等的代價，選擇權(quán)完全在對方的手里，剩下的，我只需要安靜的等待，聽從命運的籌謀，是啊，這就是我可以做的所有了。

　　八

　　奇怪的夢。

　　天空中只有一重又一重的烏云，悶熱的夏季，空氣里全是夾雜著泥土味的濕熱氣息，昏沉的天空正在醞釀著暴風雨。一大片原野上只有一棵樹，前方只有泥濘的灰色淺沼澤，一個人待在樹下避雨，沒有傘，也沒有鞋，只有一身破爛的衣服。

　　其實現(xiàn)在并不是夏季，而是冬季；沒有烏云，天空澄澈如鏡。我緩緩睜開眼睛，是啊，今天又是新的一天，新的一天又開始了，好像和昨天也沒有什么不同，空氣里毫無泥土味，只有寒冷，厚厚的被子如同大家印象里母親的懷抱。

　　只是在我的記憶里，母親大人似乎并沒有給過我這種類型的擁抱，她的精神經(jīng)常不是特別穩(wěn)定，因為她是被她父母拋棄的孩子，養(yǎng)不起就給了別人養(yǎng)，沒人知道她以前在那個也不知能否稱之為家的地方經(jīng)受過一些如何的苦難。

　　印象里只有她的情緒崩潰時候，歇斯底里的吼叫著，脖子漲紅了，眉頭皺成深深的溝壑。本就沒有什么靈氣的眼睛只自顧自的向眉心靠攏，再噙著幾滴液體，齜牙咧嘴的，仿佛想撕碎一切，破壞一切，對后果沒有絲毫關(guān)心。

　　或許你會有疑問，為何母親大人是這樣的，而我卻往另一個相反的方向越走越遠？答案是她賜予我的痛苦讓我知道，我決計不能成為那樣的一個人。又或許，你會心疼這樣一個我，如果你會這么想，我會感謝你，因為這樣的舉動已經(jīng)比我的父親大人好了很多。

　　父親大人無法找到一個解決母親脾氣的辦法，他認為這種行為是對他權(quán)威的挑戰(zhàn)，所以每當母親發(fā)脾氣的時候，他會用更加激烈的方式回應，這種回應當然不會把對我的影響考慮在內(nèi)。

　　我時常對他們的結(jié)合感覺到困惑，最初的他們一定也有互相愛慕的成分在里面，否則又如何能接受彼此呢？這個問題我分別問過兩位，母親說父親最吸引她的是對方對事物的專注，堅持，以及強大的責任心，讓人敬佩，父親說母親最吸引他的是對方的甜美，賢惠。

　　真是個好答案，讓人感覺既溫暖又恐懼，怎么兩個人好好的就走到了這步田地呢？我想，專注堅持是真，甜美賢惠是真，盡職守責同是真，只是暴躁易怒是真，爭強好勝更是真。兩個人如果在一起能過得開心，或許對對方缺點的接受程度更重要一點。

　　這里確實有一個前提，那就是能準確識別出對方的缺點，這難度可太大了。沉浸在愛里的人是盲目的，就好比當你看到一朵美麗的花的時候，你會去思考她的根扎的多深，葉片里有沒有毒嗎？

　　不會，你只會呆呆的看著她，臉紅心跳，念頭也只有一個，那就是摘下她，擁有她，完全的占有她，迫不及待的與她融為一體，仿佛那就是故事里幸福結(jié)局的本身。其實卻是個錯覺，因為摘下這朵花僅僅是故事的開始而已，接下來還有不少風風雨雨等著你們?nèi)ッ鎸Α?p>　　不管如何，我已經(jīng)離得夠遠了，祝他們幸福吧，現(xiàn)在我需要做的，就是從這個溫暖的春天里沖出來，在冰涼刺骨觸碰到我的肌膚之前，用最快速度套上前幾天剛從老家寄過來的新厚衣服，然后洗臉刷牙上廁所，去飯?zhí)贸酝隉狎v騰的早飯，開始今天的工作。

　　九

　　臨近年關(guān)，候府來來往往的人開始多了起來，挺多人是熟面孔，有些看著人生，其實聽過他們名字很多次。對于我來說，最有趣的是看著老爺?shù)臄橙藗兊情T拜訪，帶上名貴的禮物，滿臉帶笑的過來，說著無聊的話。大概意思就是大家都是為皇帝效力，有什么做的不對的你多包涵，去年是這樣，前年也是這樣。

　　廢話聊的差不多了，他們就離開了，回他們自己的深宅大院里，籌劃著今年該怎么對付老爺，怎么對付霍家。比如霍家的某人在某個位置上，有個如何的傳聞，看有沒有機會抓住什么把柄，抓住把柄之后怎么吃掉他，怎么吃最合理，效果最大，又或者能用來交換一些什么東西，諸如此類。

　　他們走的時候，老爺通常會回禮，回的禮物一般會比他們送的好一點點，或許這個也算是他們年年來的動力之一。

　　所有的禮物都會登記在冊，一件不落的到了時間就會裝上馬車，送給皇帝，而皇帝一般也不會收，或許會挑幾件喜歡的物什，其他的全退回來，再給點賞賜，再夸幾句，再之后老爺就會把這些全部充到國庫里去。

　　雖則是君臣之間，但是皇帝大概是對老爺有種既敬又怕的情節(jié)，還有就是怨恨，皇后死了應該會更加怨恨。等老爺百年之后，霍家應該很快就會皇帝被吃掉吧。

　　看了這么多形形色色的禮物，我也需要給我的小花挑一個禮物，這可真是難倒我了，平常的，如粉黛，口紅是決計不會出錯的。張裁縫旁邊就有家很不錯的店，賣的也很好，不過這禮物也不出彩，想來想去，還是去道觀里求個平安符好了。

　　其實我不是特別相信這些，但是這種美好的愿望我希望我的花兒可以一直帶在身邊。

　　讓我沒想到的是，當我求好了平安符，走出道觀的那一刻，我看到了我的小花，她看起來精神不太好，頭發(fā)沒有盤起來，反而隨意的垂在雙鬢，沒有著粉黛，口紅也沒有，看起來有些憔悴而蒼白，眼圈有點紅。她來這里做什么，也是來求符的嗎，是為誰來求符呢，那個幸運的人會是我嗎？

　　我走向她，正準備把平安符交給她，誰知她直直的走向我，摟住了我的脖子，抬起頭，眨著她那我見猶憐的大眼睛，直愣愣的看著我，說了兩個字，“娶我”。

　　十

　　后來我才知道，她那天去候府找了我，當她找到看門的劉大哥的時候，大哥一看她這樣子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告訴了她我的去處。

　　我想，當她說出那兩個字的時候，我心里絕大部分是快樂的，只有一個小小的角落如煙霧般散去了，有些事情，就應該永遠的消失在時間的長河里，如同一顆小石子投入了大江之中，激起一朵小小的浪花后就消失不見，永遠不被有心的人找到。

　　男人想建功立業(yè)的心情我想我是很明了的，名和利必然是在你擁有了之后你才不會去追求他們，而在你擁有之前，他們卻像魚鉤上的餌一般，你明知道危險重重，甚至可能要付出巨大的代價，卻仍然會毫不猶豫的一口咬上去，生怕錯失這個機會讓你遺憾終生。

　　反而對于已經(jīng)擁有的東西，雖然是老生常談，不過我們還是會一遍一遍的重復過去的人犯下的錯，失去了才知道那是多么珍貴的東西，當然，除非你獲得了更珍貴的東西。正所謂食髓知味，當嘗到了名利的甜頭之后，大部分人又怎會再貪戀家鄉(xiāng)的那一朵不知名的小花呢？

　　你或許會覺得我可能會心有愧疚，有些沉重，但是恰恰相反，我內(nèi)心非常坦然，因為故事的結(jié)局是美好的。

　　在這個不太美妙的故事里，這幾個角色卻都得到了他們想要的東西。有的人想要功名利祿，建功立業(yè)，有的人想要一個能保護她，守護她一輩子的男人，而有的人其實只想要一個家，和一個能給他一個家的女人。

　　無論如何，她已經(jīng)在我的眼前了，下午我回了一趟候府，向管家請了假，再來到這一方不大的房間里，洗完了澡。今天晚上，我要擁有她的所有了。

　　十一

　　今晚，月光皎潔。

　　回想昨晚的纏綿，我想這會是我經(jīng)歷過的最美好的事情之一了，仿佛這個世界上，有一個人，只為了你而到來，有一朵花，只為你而盛開，而你本身的存在，就是為了等待那個人的到來，等待那朵花的盛開。春季的花園里熙熙攘攘，鶯飛燕舞，除去她以外，其他的所有，通通消失不見，更不必提其他花朵的吸引力，唯有她，只有她。

　　無法忘記今天的清晨，微金色的晨曦為她潔白的肌膚披上了一層氤氳，充沛而豐滿的秀發(fā)隨意散落著，半遮住了她的臉龐，修長的睫毛底下藏著安詳，平和的面容，是的，她確實是在我的懷里了，只是手臂略微有些酸麻，我悄悄的活動了一點肌肉，卻沒想到吵醒了她。

　　她轉(zhuǎn)了轉(zhuǎn)身子，睡正了，深呼吸一口氣，再和著一縷粉紅色的氣息吐了出來，然后揉了揉眼睛，一點點的睜開來，然后發(fā)現(xiàn)我已經(jīng)醒了，于是再一次轉(zhuǎn)過身來，帶著一絲挑逗的笑意，雙手捧著我的臉，懶懶軟軟甜甜，卻又帶一絲沉靜和不懷好意的對我說了一句：

　　“相公?！?p>　　我覺得大部分深深沉浸在愛欲里的男男女女，大都會有過這種真切的體會，那應該是一種今生都難以忘卻的甜蜜感覺。是啊，人非草木，孰能無情？上至帝王將相，下至黎民百姓，若真的遇著那個人，又如何能逃脫的了這一場情愛呢？

　　就好比有一個女人，在你一無所有的時候?qū)δ銉A其所有，那時的你只是一個湊巧逃離殺身之禍的皇子。本來的劇本是要一無所有的來，然后繼續(xù)一無所有的離開這個世界，唯有一雙手，一雙溫暖的手，牽著你去了一個安全的地帶。

　　那是一個安全的家，大概這個世界終于對自己有了意義，于是當你真的榮登大寶，你也不會忘記當初那個對你傾其所有的人。或許于利害得失上，你應該拋棄她，但是那絕對不會成為一個選項，永遠。

　　倘若這樣一個人死了，而且是因你而死，會發(fā)生什么呢？

　　又或者，有一個深愛著你的女人，但你心中卻永遠無法忘記另一個。這劇情實在老套，可是真的落到自己頭上，卻發(fā)現(xiàn)任天空如何旋轉(zhuǎn)，云端有多少的金光，也沒有改變現(xiàn)狀的能力。那個女人若是愛你越深，恨你就要到骨子里。

　　對你的愛欲求而不得，只得轉(zhuǎn)頭去向其他的人或者事情填補。那是一個永遠也填不滿的窟窿，窟窿越填越大，直到毀滅自己，毀滅完自己在乎又不在乎的所有人或者事為止。

　　我希望我和我的小花永遠不要走到那一步，又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會斬斷將我們束縛在一起的所有，讓她走，讓她去尋找自由與幸福。不過，會嗎，世上的事真的會如我所希望的那樣嗎？

　　十二

　　回家過春節(jié)了。

　　雖然不知道千百年后的春節(jié)會是什么樣子，不過，老家的春節(jié)，是熱鬧的，充滿儀式的，也是繁復的。在這段時間里，小孩們有小孩們的樂趣，他們成群結(jié)隊，嘰嘰喳喳，像一群嗡嗡叫的可愛小蜜蜂，他們飛來飛去，為人們帶去無數(shù)的快樂，仿佛當你看到他們純真無邪的臉的時候，世界上的陰謀詭計全都消失了。

　　青年們也有他們的樂趣，他們呼朋伴友，充滿活力與悸動，是啊，青春的氣息，他們的穿著時尚，他們的心跳都更快一些。當然，那也是我同樣經(jīng)歷過的時光，那時候與我同行的伙伴們，你們過的還好嗎？

　　從親戚們那里聽來的消息來看，你們的生活波瀾不驚，按部就班，偶有意外的快樂與悲傷，不過很快就被時間所抹平了。

　　還有一類人，他們是家族的中堅，他們看起來沉靜而溫和，年紀再長一點的，有的帶著肅殺的氣息，有的時常則掛著慈祥的笑容，有的眼神里經(jīng)常透露出執(zhí)著與堅定，就像我的大哥。大哥比我長幾歲，我們這一支，就我們兩個男丁，沒有女子。

　　我們兩個人的性格很不一樣，大哥經(jīng)常沉默不語，或許是因為為官府賣命讓他養(yǎng)成了謹言慎行的習慣，所以他一旦開起玩笑來總讓人感覺尷尬。不過我知道他的本性，和壞當然沒有多大的關(guān)系，我覺得他是個善良的人，他的本性里最核心的是執(zhí)著二字，就像小時候去游泳，當他決定要游到對岸，他是一定要游到對岸的，即便是我們其他人已經(jīng)決定回家，不再游了。

　　有時候他的執(zhí)著讓人欽佩，有時候讓我感覺有些許害怕，害怕他樹立了一個奇怪的目標或者是錯誤的方向，以他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態(tài)度來看，希望他不會傷害到別人，或者，我。

　　春節(jié)里，最重要的事情是祭祖。我們聚集在老家的宗祠里，執(zhí)行一套繁雜的程序，決定不少重要的事情。比如，新的一年里，哪幾家的小孩要上學，家族要掏多少學費；哪幾家的小孩要結(jié)婚，要找誰做媒婆，要掏多少嫁妝；又或者哪幾家的小孩要遠行，有沒有什么關(guān)系可以找一找，能不能為他們鋪鋪路。

　　當然，除了臺面上可以說的事情，還有臺面上不能說的事情，主要的幾個老人決定完就好了，和我們沒有什么關(guān)系。事情都是提前說好的，只是當眾宣布一番，就像學校里學期結(jié)束了，老師們宣布成績一樣。幾家歡喜幾家愁，只是是非和因果是他們自己種下的，老人們?nèi)ス呐袛?，他們一般不會有什么怨言，就算是有，那也必須接受?p>　　關(guān)于小花的事情，我當然早已經(jīng)和父母說過，父親也和宗族的老人們說過，一切就按照那一套固定的流程來就好了，那是一套既成熟，又復雜的禮儀，簡單來說，相親，定親，成親。只是當我聽完，我的頭已經(jīng)暈掉了。

　　不過沒事，聽他們的操持就好，我就安安靜靜的做一只任人擺布的小白兔吧，接下來我得忙起來了。

　　親愛的朋友，你會不會想問我那個家鄉(xiāng)的女孩怎么樣了？很遺憾，我并不清楚，不過我知道誰清楚，但是我并不會去問他們，而他們也沒什么興趣來告訴我。對于現(xiàn)在的我們來說，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你說對嗎？

　　十三

　　何為相思？

　　春節(jié)終于要快結(jié)束了，這讓我感到快樂，因為我馬上就可以回長安見到我的小花了。而在家里的這段時間里，我終于明白何為相思了。

　　相思是一段隨時隨地，莫名的，不言而出的影像，她可能會出現(xiàn)在任何你意料得到或者意料不到的地方。當你在陽光明媚的清晨，剛剛睜開眼睛，你會想起她，她迷迷糊糊的抓住你的手臂，說想再睡一會；當你看到熱鬧的街市，你會想起她，仿佛你們肩并肩的在說說笑笑，她挽著你的手臂，說著有聊無聊的話；當你看到清澈的月光，你還是會想起她，好像她會從你的身后輕輕纏住你的腰，然后再在你的后頸緩緩吐出一絲絲甜蜜氣息。

　　相思她折磨著我，既是折磨，也是一種不斷沉淀的期待。我是如此的期待著，期待著早一點見到她，期待著她的手心輕撫我的臉龐，期待著她只對我展現(xiàn)的微笑，期待著她在只屬于我的空間里，我們纏繞，結(jié)合，融為一體。

　　偶爾，她會出現(xiàn)在我的夢里，沒有什么奇怪的夢，能記住的只是些片段，一些生活的片段，仿佛我們并沒有在長安，在其他什么地方，穿著不知名的衣服，周圍有些奇奇怪怪的建筑，不變的還是她的笑容，還有就是看到她笑容時候的滿足感覺。

　　如一道難以愈合的傷口，她才是靈丹妙藥；如一只無法打不開的結(jié)，只有她才能松開；如同無數(shù)溫馨場景的預演，見到她才有實感。朋友，請原諒我將這毫無意義的辭藻堆砌在這里，這是熱戀中的人們難以避免的橋段，因為我無法預卜先知，卻希望這一切能成為最確切的肯定。

　　無論如何，明天我要啟程返回長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