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間沒有窗戶的屋子,只有大門敞開著,好似在歡迎著白玉的到來。
里面黝黑一片,白玉站在門前,猶豫了半響,最終還是走了進去。
“啪—啪—”
四周只有她的腳步聲回響,她倀的加成使她的聽覺更加靈敏,她聽見周圍好像有許多腳步聲,但是眼前卻被濃稠的黑暗掩蓋。
她在黑暗中摸索著前進,但是一件不大不小的屋子現在卻宛無邊無際,她感覺自己走了很久,但卻永遠也觸摸不到邊際。
一片寂靜里,只有她一個人的孤獨感涌上心頭。
突然,有一只手拉住了她,觸感像一個冷冰冰的瓷器,就那樣悄無聲息地觸碰到了她。
白玉一個激靈往那里看去,一只慘白的手正拉著她。
是一張不認識的面孔,如墻紙一般蒼白的面孔,漆黑的雙目,唇瓣白得毫無血色。
她拉著白玉向前走著,四周彌漫的煙霧翻涌著,為她們繞出一條通道出來。
名叫寂靜的領域里,永遠的都是寂靜無聲,聽不見自己的聲音,也沒有他人的回應。
是個人都會瘋的吧!白玉暗自想著。
沿途上,她看見許許多多的風景,不論是主人公被欺辱的經歷,也有她們心存希望的朝氣。
可在故事最后,一切都戛然而止,罪人并沒有得到懲罰,而她們都死在夜色里。
終于,白玉走到了盡頭,那間教室。
引領她走來的'人'走了進去。
白玉透著窗口,暗暗觀察著里面的人。
那里坐著十三個學生,她們背脊挺直,卻都低著頭,藍白色的校服讓她們看起來都鮮活不已。
黑板上寫著一句話:陽光照耀不到地方,就是黑暗。
白玉緩緩走入教室,一瞬間,行無防備的,她的眼前突然陷入一片漆黑,說不出話來,也聽不見聲音。
感官的喪尸,讓她的觸覺被無限放大。
她恍惚間好像有人在她的手臂上用小刀刻下了字,深刻而痛苦,她被人推倒在地,身旁好像有無數人,他們一雙雙嘲諷的眼神直刺在她的身上。
人間一切惡毒的事都在感官之中放大。
人緣何會如此惡毒呢?只因為先天的殘缺,就會遭受到不該承受的傷痛,對未來的希望讓她們堅強,可最終,陽光還是照不進陰影之中。
來自匕首的灼燒感使白玉從這入骨的壓抑中清醒過來,她早已淚流滿面,抑郁的情感幾乎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那些痛苦與感受,都是她們曾經遭受過的,當愛與希望被一點點磨破,剩下的,就只有無法化解的仇恨。
她站在教室的講臺上,看著坐在下面的學生。
她們此刻已經仰起了頭顱,漆黑恐怖的雙目一齊盯著她。
領她進來的那個女孩站在教室后門,她脖子耷拉在肩膀上,以一種奇怪的姿勢凝視著她。
她就是何意吧!白玉心里認定。那個被她借了名字的女生,也是那個筆記里不愿離去的人。
'寂靜無聲的人'就是這十三人組成的怪談,但是白玉對于如何收錄她們感到疑惑,總不能十三個人一人捅一刀吧?
而她們?yōu)楹我獛齺淼竭@個領域的中心,她也感到疑惑。
突然間,匕首開始微微顫動起來,在黑霧包裹下,吳峰從中出現。
他心頭微痛,看著其中一個人,那個愛美的女孩子,現在變成了這般駭人的模樣,他只覺得萬般悔恨。
一刻猶豫,造成了他們兄妹二人之間這般局面。
他來到吳姝身前,即便被執(zhí)念困頓一生,他想的永遠都是再見她一面啊。
“姝姝,對不起,我……”
相顧無言,唯有淚千行。
白玉看著吳姝的眼角也流出了血紅的眼淚。
怪談的開端源自于人,它們是人類對恐懼與愛憎的化身,也是一個有血有肉的故事啊,人間七情六欲,他們又何嘗不曾有過呢?
她走到她們面前,一張張臉看去,心念一動,她拉住坐在最前面的人的手。
十指連心,她們正是在通過這樣的方式讓心與心相連。
“犯下罪行之人會得到相應的懲罰,而你們,也不應該在此永遠沉寂,與我一同離去吧!
我向你們保證,這美麗的世界與光明的未來,我們能一起看到!”
點點白光圍繞著白玉,這間教室混雜著無盡的霧氣絞成漩渦,十三人身形消散,最終匯與何意,她們在無窮的寂靜里,早已融為一體。
這一切,最終收歸于匕首之中,它的柄間鑲嵌入一顆黑珍珠,沉默而又秀美。
吳峰也隨之投入匕首之中。
二十一年后,這間校園里的怪談悉數被終結,故事最終落下了帷幕。
而這一切,或許爸爸早就為她打下了基礎。
白玉嘆了口氣,未來還很長啊,夜也還很深。
她走出這里,吳青峰笑著在外面等著她。
“一切都結束了?!彼f,過了半響,吳青峰又道:“謝謝你。”
“那你呢?你結束了嗎?”白玉詢問道。
他沒說話,將手里的一本日記本交給白玉,卻在她準備翻看時阻止了他去。
“走吧,我送你出去,筆記么,有得是時間看?!?p> 白玉不知為何,直覺告訴她,或許他們這就是最后一面了。
她收好筆記,與吳青峰一前一后走在校園里,這次沒有先前的倀圍繞,僅僅是兩個人走在一個普普通通的校園里。
接近日升的時刻,她恍惚間看見了吳青峰虛幻的背影,當他們走到校門口是,這道先前一直打不開的鐵門現在已經敞開。
“走吧?!?p> “那你呢?”白玉問。
“我?”吳青峰無所謂的笑了笑,“吳峰不就是我嗎?”
下一刻,他收斂了笑容。
“再見了。”
日升之時,第一縷光照在他的臉上,四周的一切都變得虛幻起來,如同煙云一樣,消散開來。
“這也算是一個好的結果嗎?”白玉自問了一句,“再見。”
———
打車回到酒店后,她那出那本筆記,心頭暗自吐槽,怎么都愛寫筆記呢?
翻開第一頁,
——“謝謝你,我死后二十年才姍姍來遲的朋友?!?p> 死后二十年,白玉心里算了一下,那也就意味著他才二十一歲,算是與她同年了,叫姐也不算她老?
但是對于他的死,白玉心頭扼腕。
——“妹妹死后,我開始感到懊悔,在這所惡意凝成實質的校園里,她們的死如草芥,無人為其發(fā)聲。
如果我什么也不做,那與那些禽獸又有什么區(qū)別,我手頭有收集證據,卻又在壓迫下無力上訴。
蠅營狗茍地活著,伺機而動,尋求報復。
你的父親白理的到來,讓我了解到怪談的世界,妹妹沒有徹底死去,因此我開始想探尋另一個世界。
可惜,姝姝拒絕了我的探訪,為了再見她一面,我求助了你的父親,他告訴了我另一種可能——人為地制造怪談。
如你所見,我成功了,吳峰便是我的延伸,可惜,依然不行。
人力終有所不及,怪談的創(chuàng)造遠沒有我想得那般簡單。
一年時光里,我油盡燈枯,但是白理再次伸出了援手。
這便是你所見的我——吳青峰,他是我記憶的復刻,白理告訴我,當我的執(zhí)念終結,我也會由此消散。
我等了二十年,等來了你。
等待的時光格外漫長,即便我知道會有這么一個人來,但是二十年啊,這便是上天給我的責罰吧,我當年做錯了事。
這本筆記是我對怪談的研究與理解,如果你有什么疑問,那么或可在其中尋找答案。
最后的最后,謝謝你。”
故事的真相便是如此,人心締造出惡意。
這是白玉十年來第一次進入人世的灰暗處,寂靜的感受與她同調時,那無望的感受現在也覺得心驚。
白玉空嘆一口氣,怪談也是有未來可言罷。
只是有些人,留在了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