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他不對勁
第四維度內(nèi),老太太氣得一個倒仰,她一把抓住陳駱深:“阿深,媽從來沒有想過要多養(yǎng)一個兒子,更沒有想過要把你送走,從我和你爸將你帶回家起,你就是我兒子,我親生的兒子,誰問我要我都不給的!”
“媽,我知道,你別氣。”
“我能不氣嗎?我和李鳳嬌從小一起長大,感情比跟我那些堂姐妹還要好幾分,她嫁給我三哥,成了我三嫂,我三哥對她好過對我,我也只是替她高興,沒有絲毫妒忌,可她倒好,巴不得把我的家攪散!畫虎畫皮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李鳳嬌她就是個垃圾!”
那是老太太氣得都想沖去把李鳳嬌從棺材里拖出來鞭尸的程度。
陳晴和陳駱深自然是又一番安撫。
溫顏仔細觀察陳駱深,見他還是一臉的平和儒雅,絲毫不受影響,情緒沒有半點波動。
她皺了皺眉,這個陳駱深會不會太平靜了?
陳駱深六歲就父母雙亡,之后遭到各方遺棄,心思肯定敏感多疑,缺乏安全感,李鳳嬌那通電話,正好踩在他的痛點上,而當(dāng)時他才八歲,到陳家才兩年。
有大量研究表明,童年時期留下來的陰影,會影響人的一輩子,不管過去了多久,當(dāng)再一次正視自己的陰影時,人們哪怕不會失控,也會心慌,氣悶或是緊張,至少也會不自在。
而陳駱深實在太過平靜了,平靜得像在看別人的故事。
事出反常必有妖。
溫顏重新審視陳駱深,發(fā)現(xiàn)他這個人,還真的是一眼看到底,連他的眼神都是清澈見底的。
難道自己不僅看走了眼,推理的能力也下降了?
老太太又喝了一口茶,情緒穩(wěn)下來了,她緊攥著陳駱深,再一次強調(diào):“你就是我兒子,唯一的兒子!”
“媽,我知道?!?p> 再一次回到第四維度時,溫顏又分神到樓上去看了溫寧一眼。
胡蘿卜只啃了一小半,小家伙又睡過去了,剩下的大半被她攥在手里,七七和桃桃在旁邊虎視眈眈,又不敢明搶,張著嘴守株待兔,等著溫寧抓不穩(wěn),胡蘿卜自己掉到它們自己嘴里來。
這貓狗蠢成這樣,也是世上無雙了!
收回心神,溫顏和陳家一家三口繼續(xù)往下看。
八歲的陳駱深將李鳳嬌說的話全部聽完,一言不發(fā)掛斷,他面無表情,眼里卻全是張惶,他沖進房間收拾東西,又把收拾好的衣物全部弄亂,然后又一件件折好,眼淚成串似地往下掉。
“我是陳駱深,我是吳阿鳳的兒子,我是陳海的兒子,我不要離開陳家,阿晴不要弟弟,阿晴只要哥哥……”他喃喃自語,“我不能走!是我的!爸爸是我的!媽媽是我的!妹妹也是我的!統(tǒng)統(tǒng)是我的!”
他把衣服全部塞回柜子里,用力搓搓臉,又握拳給自己打氣:“要對爸爸好!要對媽媽好!要對阿晴好!要乖要聽話!要考一百分!不能走!我不能被趕走!”
說著說著,他突然捂住嘴,哭了出聲:“不要趕我走,爸爸媽媽,我會乖乖的,不要不要我嗚嗚嗚……”
八歲的小男孩,躲在房間的一角,抱住自己,哀傷與恐懼,隨著哭聲彌漫出來,無論是誰看到聽到,都會跟著落淚。
老太太抽泣了一聲,想要安撫陳駱深,想起一說話就會退出去,她忍住了,只攥緊了他的手,陳晴也握緊了陳駱深,一臉不忍,用眼神懇求陳駱深,像是問他要不要先停下來。
陳駱深搖搖頭,示意大家不要關(guān)注他,繼續(xù)看。
溫顏注意到,陳駱深終于有了情緒波動,且眼里閃著一絲興奮,只是不知,這是即將看到兇手的激動,還是因為別的事?
陳駱深沒哭多久,也就兩三分鐘的樣子,人就冷靜下來了,如果不是小男孩的鼻頭紅紅的,眼睛也有些腫,誰也看不出來他哭過。
“我是男子漢,男子漢不能哭,要和爸爸一起保護媽媽和妹妹!”陳駱深握拳,深吸口氣,“陳駱深,你姓陳!媽媽說過不要誰都不會不要你!你永遠都是媽媽的兒子!對!我永遠都是媽媽的兒子!”
從房間出來時,客廳電話又響了,陳駱深不由得瑟縮了一下,等響到第十聲時才接,他故意不先出聲,等那邊問是不是陳海家時,他才應(yīng)聲:“是陳海家?!?p> “陳海在家嗎?”電話那邊說著白話,口音卻有些奇怪。
陳駱深剛想說‘在’,話到嘴邊換成了:“我爸不在家,你是誰?有什么事嗎?我可以轉(zhuǎn)告的?!?p> 他沒有說謊,陳海的確不在家,他在外頭跟二叔公吵架,沒空接電話。
對方說:“我是南洋清律律師事務(wù)所的律師,我姓梁,你手邊有紙筆嗎?你記一下號碼,等會讓你爸給我回電話。我找他是關(guān)于他阿姑的遺產(chǎn)處理問題……”
意識到跟自己通話的是個小孩子,梁律師很快止住話頭,交待陳駱深:“記住讓你爸一定要給我打電話?!?p> 陳駱深記了號碼,又念了一遍來核對,對方夸了他一句就要掛電話,陳駱深連忙問:“梁律師,我姑婆的東西,除了我爸,別的人,像二叔公三伯他們,也能拿嗎?”
“除了你爸和你爸的老婆、孩子,其他人都沒資格拿?!?p> “……我,我也有嗎?”
“有啊小朋友,你不是陳海的兒子嗎?是的話,你就有哦?!?p> “那我叫我爸不要跟二叔公吵架了,二叔公拿不到姑婆的錢!叔叔再見!”
陳駱深很開心,邊哼歌邊去廚房,經(jīng)過天井的時候,聽到二叔公一聲斷喝:“陳海!你個懵仔!阿深又不是真正的陳家人,你可以養(yǎng)他為什么不可能養(yǎng)阿城?阿城叫你一聲四叔,他爸爸又跟你是同宗兄弟,怎么算都算是有血緣關(guān)系,你養(yǎng)他不比養(yǎng)一個外人好?”
“阿深不是外人!”
“他怎么就不是外人了?以后你落魄了他家發(fā)達了來找他了,你看他回不回去!退一萬步,駱家起不來,那他還有爺爺奶奶,還有叔叔伯伯!你把他培養(yǎng)出息了,將來那些人找上門來了,他肯定得養(yǎng)他們,到時候你在他身上下的心血,不就全部喂狗了嗎?要是我,我就立即將阿深送走!他又不是沒有親人,你一個外人,怎么輪都輪不到你養(yǎng)!”
“阿海,大家都姓陳,是一家人,早上你就當(dāng)我是嘴臭,你踹傷我家狗的事我也就不講了,今天這話我是發(fā)自內(nèi)心講的,你就當(dāng)我是小人也好好想想,想好了給我答復(fù),阿深是個好孩子,你要是擔(dān)心他流落街頭,我?guī)湍闼腿e家。”
陳海不耐煩地揮手:“知道了知道了,我會好好想!”
陳標(biāo)滿意地走了,陳海站在那抽煙,渾然不覺,一門之隔的天井內(nèi),有個小男孩因為他的話,一下子煞白了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