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季商的心里極為矛盾。
他原本只是想以手里的這把送殯傘為引子,去查一查所謂酆都的真相,以便搞清楚自己所面對的到底是怎么樣的敵人,從而制定自保的策略。
但他僅僅只是邁出了一小步,那些龐大的、恐怖的真相就像被抽掉了一塊磚頭的高墻,以一種近似于雪崩的姿態(tài)坍塌在了他的面前。
迷霧不但沒有消散,反而愈發(fā)濃重。
真的還要繼續(xù)走下去嗎?
或者,自己應(yīng)該換一個方向,先去找空行母?
畢竟,那是他所面臨的最具有確定性的危機。
相比之下,酆都的威脅倒是零散的、隨機的。
----但問題是,誰又能保證換了方向之后,事情就會變得簡單呢?
所有的異常事件,它們所指向的源頭毫無疑問都是一致的,這也就是說,無論自己從哪個方向出發(fā),最終都會抵達同一個終點。
管球的!
季商再一次發(fā)了狠。
六個月還早,但恨嫁女和所謂的酆都可是已經(jīng)懟到臉上來輸出了!
今天能制造車禍,明天說不定就能把泥頭車扔自己窗戶里。
不解決眼前的問題,覺都沒法睡好。
想到這里,季商也不再猶豫,他跑到別墅區(qū)的小超市里買了個新的網(wǎng)球包,正好可以把送殯傘裝進去。
而那些眼球和狐精的毛發(fā),則被他用保鮮膜包了起來,放在網(wǎng)球包側(cè)面的口袋里。
一切準(zhǔn)備就緒之后,他馬不停蹄地趕往棲霞寺,倒不是因為他著急,而是因為,這破寺在景區(qū)里,而景區(qū)6點就關(guān)門了。
上了出租車之后,他開口對司機說道:
“師傅,你介意我在車?yán)锎騻銌???p> 他可不希望再來一個新的住四交道鬼,把這輛車又給整炸了。
司機看了眼他從網(wǎng)球包里抽出來的一看就很晦氣的送殯傘,言簡意賅地說了兩個字:
“下去!”
而季商也毫不示弱:
“二百。”
“.......那你坐著吧?!?p> 于是,季商便心安理得地?fù)纹鹆怂蜌泜?,只不過他沒有撐到自己頭上,而只是將傘打開放在了后座的一側(cè),蓋在網(wǎng)球包上面。
位置正正好好,都不需要他伸手去扶。
“......你這是有什么說道嗎?這傘......看著滲人啊?!?p> 季商仍然是張口就來:
“沒什么晦氣的,包里是我三舅的牌位,我送到棲霞寺去供著,不能見陽光,所以用傘擋著?!?p> “哦.......難怪呢,你倒是有孝心?!?p> 司機瞬間松了口氣,這種情況確實算不上晦氣,就傳統(tǒng)孝道習(xí)俗罷了。
而季商心里卻暗暗發(fā)笑。
孝心?有個屁。
三舅只不過是季商外婆家的一條狗,家庭地位崇高,號稱三舅。
哦對,那狗其實也還活著......
從水印長廊別墅區(qū)到棲霞寺不到一個小時的路程,也許是送殯傘的效果,這一路都走得極為順暢,到了以后司機也沒多要他的錢,只是象征性地拿了十塊,免得沾因果。
這讓季商不由得感慨,他么的,說一千道一萬,還是勞動人民兄弟有感情。
什么牛鬼蛇神,早晚得全給你們砸了。
高低讓你們知道知道什么叫旌旗十萬,什么叫玉宇澄清。
一時間,他心中又有豪氣翻涌。
而此時,棲霞寺的山門,已經(jīng)矗立在了他的眼前。
他沿著青石鋪成的臺階攀登而上,跨過牌坊登上山頂之后,太陽已經(jīng)漸漸西沉,萬道霞光飄灑在山間,果然不愧“棲霞”這個名號。
可不知怎么的,在這燦爛的晚霞中,他卻隱約覺得,自己看到的仿佛是一場燎原大火。
把整片天空染紅的大火。
“施主,要燒香嗎?”
一道平和的聲音突然從他身后傳來,季商回頭一看,是一名身穿灰色僧袍的僧人。
“不了,我信馬克思的?!?p> 開什么玩笑,這棲霞寺明擺著有問題,自己只是來找答案的,不是來給它們貢獻香火的。
沒想到,面對這么無禮的回答,那僧人卻絲毫不以為意。
“沒關(guān)系的,燒香求個心安而已,哪怕是唯物主義者,也需要一些心靈上的慰藉----我出家之前,搞的還是天體物理呢?!?p> “.......那你倒是真放得下?!?p> “不是,我就是放不下才出的家,碩士以上學(xué)歷在這里修佛五年,寺廟免費分一套小戶型來著?!?p> “.......”
季商一時無言以對,只好岔開話題問道:
“你們這有個叫曇遷的長老嗎?我找他有點事情?!?p> “曇遷長老啊.......找他有事的人多了,你估計得排隊。要不你找慧能方丈?他也挺靈的,收費還低?!?p> “.......我就得找曇遷,我不是來看事兒的,我是找他有事----他攤上事兒了?!?p> “咋了,你是哪個部門的?”
僧人的臉上沒有絲毫驚慌,反倒是充滿了想要吃瓜的好奇。
真不愧為了一套小戶型跑來廟里躺平的聰明人。
“這你就別管了,總之,你要是能找到曇遷的話,就幫我通報他一聲,就說有人找?!?p> 停頓了片刻,季商又補充道:
“是關(guān)于陸離的事情,他進醫(yī)院了?!?p> 實際上,他并不知道陸離跟這個曇遷到底有沒有關(guān)系,他只是想賭一把。
如果面前的僧人能把自己的話帶到曇遷那里,結(jié)果無非就是三個。
第一個,曇遷不認(rèn)識陸離,陸離推薦棲霞寺只是個巧合。
第二個,陸離認(rèn)識的是別的僧人,跟曇遷沒關(guān)系。
第三個,兩人確實有點關(guān)系。
前兩個結(jié)果對自己沒有任何影響,該干嘛還干嘛,不管是繼續(xù)找曇遷,還是找別的僧人,都不算偏離方向。
而萬一真被自己猜中了,結(jié)果是第三個,那就屬于一步到位,少走彎路了。
“行吧,我?guī)湍阃▓?。那你跟我來,先去找個靜室等著吧?!?p> “香火錢多少掏點,畢竟這寺廟建起來也不容易,還要修葺、保養(yǎng)、外加一大家子僧人要吃飯,門票錢又是三瓜兩棗的,怪可憐的?!?p> “我不掏,一分錢一分貨,你們又沒幫我什么忙。”
季商仍然是堅持拒絕。
走在前面的僧人哦了一聲,沉默了片刻后,突然開口說道:
“那我要不要幫你一個忙?”
“你能幫上什么忙?”
季商疑惑問道。
“我嘛.......我能幫你的忙多了?!?p> “不過,如果挑你最關(guān)心的事情來說的話........要不我?guī)湍悖押藜夼幚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