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老街

　　散文《老街》

　　作者：春江夜雨

　　從離開母親生我于斯、養(yǎng)我于斯的老街，到重回老街已是四十二年后的一個夏日。

　　我的同事也是我忘年之交的好友，駕車陪同我去看看久別的、我下鄉(xiāng)的地方，回顧當年不堪回首的歲月。在回來的路上，我既無心又有心的發(fā)出感嘆，我說，這一次也許是來辭路了。好友害怕我一語成讖，為了破讖，幾日后，好友硬是拉著我又重走了一趟，這一次的回程，在老街作了短暫的停留。

　　進入老街的入口，映入眼簾的是一甲。一甲的長條麻石路面已經(jīng)拆除，重新鋪成了水泥路。從街頭順序往下的絲棉社、竹器社、三八旅社、清源飯店，全都一一不見。一甲的尾段是以前的鐵木社，鐵木社的山墻外有一個豁口，從豁口處向里走，往右拐一直向前，經(jīng)過鄭家大屋和痘神庵，可以全程走完老街的東后街。

　　回到前街一甲的甲尾，右拐便是二甲的一段橫街，橫街中段的左側(cè)臨街有幾間房屋，名曰“大仙堂”。大仙堂屋子是長年空著的，是讓信眾們拜仙許愿的地方。

　　二甲的橫街不長，只需三兩分鐘便可走完。橫街的盡頭正對一條長巷，穿過長巷便是名曰“笪家塘”的地方。左拐可以全程走完老街的西后街。

　　不進入笪家塘巷口，是二甲直至八甲九甲十甲的一條長街。長條麻石鋪筑的路面留下了獨輪車碾出的轍印，那是歲月的曾經(jīng)過往，刻錄著先人們的辛苦與滄桑。

　　這條長街我即使是閉著眼睛行走，若是隨時讓我駐足，我也能說出駐足時街道兩邊的商賈店鋪、牌扁作坊。一路下行至三甲，有以前的食品站、供銷社門市部、中藥房、工商所、毛筆廠、制墨廠、印刷廠、糧油站、郵電所，直至桐鄉(xiāng)書院。桐鄉(xiāng)書院六十年代改成了鎮(zhèn)中心小學，是我兒時讀書的地方。

　　繼續(xù)前行，一路經(jīng)過以前的鎮(zhèn)政府、區(qū)政府、銀行、劇院、醫(yī)院、供銷社、火龍站、新華書店、裁縫店……。

　　我和好友邊走邊看，回憶著老街昔日的興旺與繁華。

　　進入六甲，是虎家的膏藥店，虎家膏藥店的對面是公家的理發(fā)店，理發(fā)店的上隔壁是以前的照相館。

　　再往前走，是中藥房、稅務所、食品店、山雜店、肉舖和魚行。前面不遠，便是“湖上酒家”。不錯，聽著這名字就很爛漫，也能引人遐想。那是商旅行人歇腳吃飯、是鄉(xiāng)下菜農(nóng)早點喝茶的地方。有名的孔鎮(zhèn)米餃、鍋貼、油條、春卷、還有水碗，那種蔥香味聞著就饞。

　　湖上酒家往前不遠，街道分成左右兩旁。右邊是八甲，全程一里有余，前段有店鋪商家，后段有牛市、豬集，通往古井鄉(xiāng)下。左邊是九甲，全長不足一里，通往河埠碼頭。碼頭有座木橋，橋長約八十余米，寬約3米，高約6米，橋下可以過往行船。橋柱與橋面以及兩邊扶攔，都是全木結(jié)構(gòu)。平時供人行走，夏夜可以供人納涼。過橋便是十甲，十甲與農(nóng)村接壤。如今木橋早已不見，只剩下幾根爛樁。

　　說起河埠碼頭，想當年是一片繁忙景象。竹排與商船云集，扯帆遠航，來來往往。河水清澈，可見魚蝦。上游回水轉(zhuǎn)彎處，河水長年沖積，形成一處沙洲，洲上長滿蘆荻，鷺鳥出沒其間。

　　那日所見，幾年前由京城中坤集團開發(fā)，將老街改造成旅游景點，老街原有居民已經(jīng)全部遷至新城安置。老街正街通往后街的所有巷弄已被全部封堵。正街除了僅僅保留臨街的門面正在維修，有些室內(nèi)作了較大改動。臨街門面延伸的后進以及后街所有的房屋正被大面積拆除，整個九甲也正在拆除之中。殺雞取卵，目的為了騰出更多空地，新建商品住宅高價出售。

　　目及所至，瓦礫遍地，殘垣斷壁。這樣的景象，預示著具有千年厚重歷史的老街，整個九甲以及后街所有的老屋，即將永遠消失，從此老街也就不再是一條完整而非原來的老街了。

　　面對此情此景，不禁讓人扼腕唏噓，甚為惋惜，心中不由生出諸多感概。正所謂:阿房曾經(jīng)三百里，桑田滄海五千年。

　　寫于2022年10月16日

　?。ㄗ髡咴瓌?chuàng)，謝絕轉(zhuǎn)載與復制）